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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当然,我不会和一个象亚斯敏这样的陌生人谈起我的家庭;就算她把我想成一个贪得无厌的自私鬼也好,我干吗要在乎?

        亚斯敏转过去看着窗外,然后从龙皮紧身衣里掏出一块旧金币扔给我说:“特殊委任。不管你想画什么,或者怎么画。我保证不会和你那些尊贵的客户说,你做了一个末日卫士团的泰伏林人生意的。”

        我把金币在手里攥了一会,感受着那温暖,亚斯敏的体温。然后我翻到一张空白页,开始勾勒她清晰的脸部线条:高高的前额、强有力的下巴、完美的颧骨……正如我想象的那样,一个最棒的艺术模特。当我试着捕捉她的眼眸时,她发现了纸上的画。

        “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她吼道。

        “画画。现在别那样扭着头,不然我画不下去。我对生意可是一向认真的。”

        和所有第一次当模特的人一样,她起先每隔几秒就急燥地恐吓说要阻止我;随后逐渐变成无力的威胁和愠怒的顺从;最后等她厌倦了摆出那副不自然的造型,并且放松下来后,我才真正开始作画。

        就这么又一天过去了。

        *  *  *

        第三天早上,一支收尸人大军押着一具巨人的尸体来到了街上。

        当时奥娥娜和俏皮话正在四楼,亚斯敏和哈泽坎在七楼。自打那天她看过我最终完稿的画以后就再也没和我待在一起过。这可能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被画得这么可爱。我把她画成一只手托着下巴在遐想的样子,而她前臂上的骨突也是图象构成的重要部分。她没摆过这样的造型,确切地说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过。可即便是我也非常惊讶地发现,这幅画是那样地传神,以至于我画完之后久久不能释手。我想留着它,作为纪念;或者砸在那些批评家的脸上,看他们敢再说我的作品肤浅。可委托就是委托,布特林·卡文迪许向来童叟无欺。我小心地、害羞地把画递给了亚斯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盯着那幅画。

        自那以后,我们就一直避开对方——因为难为情。我决定拜托哈泽坎明天和亚斯敏一起,他无知的提问准会让她暴跳如雷,可或许她也宁可发火,也不愿面对自己从未有过的那种情感。

        和其他四名队员一样,克里普奥兄弟和我也无所事事。在监视地待了两天,我烦透了松动的楼梯和发霉的空气,于是我走到一楼,瞧着窗外,寻思是不是值得冒个险出去走走,呼吸呼吸印记城特有的新鲜空气。也许克里普奥兄弟和我想的一样,因为他也下来透过没有玻璃的窗子向外望着。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就先听到了难堪重荷的马车沿着鹅卵石路面传来的呻吟,还夹杂着人们拖拉重物的吆喝。随后街角出现了一辆干草车,上面躺着一个绿头发黄皮肤的巨人。如果我没记错,照《克里帕奇多元宇宙指南》上面记载,这是一个森林巨人。他们在印记城并不大常见,可有时也有那么两三个结队出现。这是一个比较文明的种族,而且挺安分,不会惹什么麻烦。不过似乎眼下这是个例外。他的喉咙被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一路兀自滴在地面上,还有一群野狗在后面跟着,舔着地上的血。我开始还以为这是他的哪个同类干的——还有谁够资格割开这么个巨人的喉咙?可忽然一阵微风吹了进来,我闻到一股强烈的劣质威士忌的恶臭。它们黏附在他的头发里、胡须上、单薄的衣服上,几乎到处都是。巨人一定是在庆祝着什么,或许是一场婚礼,或许是宗教节日。总之,他把自己从头到脚用威士忌浇了个透,然后醉醺醺地走进了哪个小巷子里。这时正好有个强盗经过,轻而易举地开剥了他——仅仅是为了一次行窃就割开了他的喉咙,因为你得保证在掏他包的时候他不会醒过来。

        又是一阵微风。过期的劣质威士忌:我闻得出来,就好象我闻得出来上等葡萄酒的芳香一样。可我还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叫其他人保持警惕,”我对克里普奥兄弟说道,“我出去看看。”

        说着我脱掉外套、揉乱头发,把衬衫下摆拉出来,让自己看起来和街上的人打扮没什么不同。然后我装成喝醉了的样子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冲到巨人尸首边朝最近的收尸人叫道:“真是个大块头啊!”

        “而且还重得要死。”收尸人回答说,一面汗流浃背地推着马车,脸上洋溢着满足感。“可我求之不得。万亡会忙着出去给人收尸,他们让我们帮忙,按重量算钱。”

        “你可赚大了,混蛋!”说着我和她都大笑起来,我假装呛着了咳嗽起来,跌撞地走了几步,靠着尸体站稳了。我想了想,决定退几步换个位置,好让自己站在下风的地方。

        “你在哪儿找到这个大家伙的?”

        “就在小巷子里。还有哪儿?他喝醉了,让人给开剥了。就这么简单。”

        是啊,有人想让我们相信这故事,我想,有人不把感觉者敏锐的嗅觉放在眼里。巨人的皮肤上除了廉价威士忌的臭味外,还潜伏着燃素煤的微妙气味:一种超高级的燃油,据说是卡瑟利山洞的灰色矮人开采出来的。女神区的贵族们常常用它来烧洗澡水,他们说它比煤干净,而且更热。

        “真是个大块头。”我又说了一遍,并拍拍他的身体,一副由衷的样子。从那种沉闷的回音来判断,巨人的内脏似乎灌满了液体。这使我更加确信那是什么:我们爱玩火的敌人杀了这个巨人,撕开他的喉咙灌满了燃油,然后他们把他泡在几加仑的威士忌里面遮掩燃素煤的味道。现在这具尸体就是一颗十八英尺长的炸弹,正由不明就里的收尸人往殡仪馆里送。我不禁惊讶于那些纵火犯的心计:只要远远地射一支火箭在尸体上,就什么都解决了。虽然对他们来说在如此大的安全距离内射箭有点难度,可巨人的目标也不算小。威士忌本身就足以烧起来,而燃素煤更是把它变成了一颗危险的爆炸物。显然他们想在尸体快要运进殡仪馆的时候动手,以求得到最佳破坏效果。

        我尽可能快地以醉鬼的姿势欢快地和收尸人告别,蹒跚地走回监视地。克里普奥兄弟正在门里等着我。“尸体是颗炸弹。”我低声说,一边穿回外套。

        “这么大?”

        “我猜起码有一吨燃素煤。”

        他看着尸体被人们举起来,正朝殡仪馆里吊。“我们必须离开这儿。这么近的距离,房子经不起如此大规模的爆炸。”

        “那你就绕到后门去,盯着那些逃出来的人。我去警告其他人。”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并马上跑了出去。三秒后我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盯着谁,我们之中只有三个人知道吉斯彦克依人和吉斯泽莱人盗贼的事。应该由我来监视着后门,而由克里普奥兄弟通知大家的。可在内心深处,有什么总让我觉得应该亲自救出亚斯敏似的。我穿好外衣往楼上跑去,楼梯在我的脚下摇晃着,发出剧烈的抗议。我尽力保持着平衡,并尽可能快地往上跑。奥娥娜在四楼扶手边朝下看着我问:“怎么回事?我刚才还看见你在街上。”

        “巨人身上都是燃素煤,”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要炸了,还有这房子。”

        “要命的很,”她点头说,“我见过燃素煤爆炸。灰色矮人就喜欢这玩意,他们在酒瓶里倒上这东西,然后塞团布做导火线,看谁不顺眼就扔谁,能毁掉一整个村子。”

        “你和俏皮话离开这儿,我去通知其他人。”

        “喊就行了,他们能听见。”

        “那样敌人也能,”我说,“最好别露马脚。”没等她争辩我就急急忙忙朝楼上跑去。到楼顶的时候,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嘣嘣直响。哈泽坎早听见了楼梯的响声,正要过来看个究竟。“我们得……得离开……这儿。炸弹。”

        “什么是炸弹?”他一如既往地快乐地问。

        这些主物质位面的白痴!办事的是他们,坏事的也一定是他们。

        “炸弹是怎么回事?”亚斯敏从监视的房间里走出来问。

        “那巨人……”我告诉她,“燃素煤……我们得……”

        “好,等一下。”

        说着她跑回房间,而我则靠在墙上直喘粗气。哈泽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去收拾咱们的装备。”说着便跑开了。我俯下身坐下来,听着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哈泽坎的步子从楼梯上传来阵阵颤动。或许我应该先下楼,这样才不至于过度劳累而被落在后面;可他们现在非常不安全,很容易出事,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撇下他们不管——我必须等着亚斯敏。

        当然,还有哈泽坎。

        亚斯敏背着背包跑了出来,我给她画的肖像卷在她的手上。“当心,素描画很容易搞脏。”

        “闭嘴,白痴。”她吼着,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们已经把一半尸体运进去了,这是点燃的最好时……”

        突然窗外闪现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房子剧烈地摇晃着,屋顶象纸片一样飞了出去。爆炸的威力冲击着屋子,把墙壁撞了个粉碎。亚斯敏被热浪冲得离开了地面,抛进我的怀里。

        至于楼梯,在发出锈钉子般的一声呻吟后,它就挣脱了木头的支撑,随着我们一起向下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