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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事实上整个房间都不象有人住的样子:闻不到残留的体味,地上也看不见走路时留下来的靴子印。

        “对见不得光的贼来说,这里未免太整洁了一些。”我对米丽亚姆说,“这正是你同伙住的地方?”

        “别傻了!”她冲我喊道,“我们这些部下住在大厅下面。派特里夫那么高傲,他才不会和我们这些人窝在一起,所以他才搬到这空屋子来。他还说是因为瑞薇说晚上怕冷才叫他住上来的……可谁不知道她是个冷美人,就连红龙的吻也不能让她暖和起来。”

        “托比叔叔有一次用海绵给一条龙刷澡来着,”哈泽坎插嘴说,“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的。”

        “嘘!”我对他说。

        “不,我说的是实话。这故事很有趣,那条龙吃了一个冒险者,也吞下了他带着的一匣干尸。托比叔叔就……”

        我举起一根手指放在他嘴唇上。“别说话,”我耳语道,“有人来了。”

        多亏感觉者的尖耳朵,我听见前面回荡着呼噜呼噜的呻吟声,还时不时地吸溜着。俏皮话马上对一只腐尸做了个手势,后者腐烂的手一把捂上了米丽亚姆的嘴巴,以防她叫出声来。她委屈地瞧了一眼俏皮话,那意思是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就算她把眼珠子都叫出来,那人也不会听见的。因为来人正忙着一边喘气一边痛苦地叫唤,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其他的事情。

        半分钟后,那人毫无警惕地走了进来。他的漂白胡子清楚地指出那就是我们的老朋友派特里夫,但可不是垂直海那个眼神敏锐的派特里夫。他的头上缠着浸透了鲜血的绷带,赤裸的胸膛变成了古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哪儿晒太阳过了头,可我明白这是冻伤,奥娥娜·德瓦尔的法杖留给他的礼物。

        看着他伤成这样,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可另一方面,这也说明战斗的最后胜利者不是亚斯敏他们。要是他们嬴了,派特里夫早已经被埋在玻璃蜘蛛外面的沙尘里了。这个混蛋重重地跌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面,脑袋猛地埋进了手里。从他进来到现在,着家伙就没有向那些床铺瞥上一眼,所以他也就没发现足足有八只腐尸屏息静气地等在那儿。直到我的剑指上了他的后颈脖,他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

        “您好,强盗先生,”俏皮话在派特里夫趴耳边说道,“我们不想伤害您,可您不巧正靠在卡文迪许先生的剑尖上。所以我建议您最好别出声。”

        *  *  *

        俏皮话示意四只腐尸将派特里夫按住,我却觉得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当然,老派特里夫是个不可小觑的混蛋,精神好的时候估计还能放倒一打酒馆女招待。可现在,一个五岁的小孩用指甲点一下他冻伤的创口就能叫他倒地不起。

        “刚才是他在叫唤吗?”哈泽坎问,“我想他受伤了。”

        “他低估了我们的本事。”我说。腐尸们把俘虏丢在坚实的金属桌子上,撞击的声响立即被一阵剧烈的哀号所取代。“他可真幼稚。”我嘀咕着。

        俏皮话爬上一把凳子,以便能够直视着他:“现在,强盗先生。我们想知道我们的同伴怎么了。就是您在垂直海见到的那些。”

        “这些混蛋冻伤我了!”他吼道,“可他们也不好过。我让他们明白了牛肉在烤箱里是个什么滋味。”

        我用剑指着他的那玩意:“你杀了他们?”

        “我他妈的倒是很想……可麒和魑说不行,瑞薇想拷问他们。”

        “那么他们全活着吗?”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还活着,虽然伤得不轻。”他卑鄙地笑着,“可活着。”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把剑尖扎进他的气管里去。伤得不轻,可还活着……这些话在我听来就象针扎一样。派特里夫和他的同党是带着火杖和我们的朋友们作战的,我忽然想起了那些在圆庭里被烧死的受害者们。我禁不住走到一边,试图忘记这一切。

        “麒和魑是谁?”我听见哈泽坎在问。

        “盗贼。一个吉斯泽莱人,一个吉斯彦克依人——多亏他们帮忙,你们的脓包朋友才被我们抓住。我和小的们正面攻击、烧他们个措手不及的时候,麒和魑就绕到他们后面背刺。用不了多久你们的人就投降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俏皮话问。

        “他妈的自己找吧。”说着他朝俏皮话的方向吐了口吐沫,不过自己沾上的反而比地精沾上的还要多。“我说够了,”他吼着,“我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哎呀,哎呀呀,”我转向男孩,“拷打时间又到了,哈泽坎。你认为在令人恐惧的拷问方面,谁的造诣最深?”

        “嗯,我想是刽子手。”

        “猜得还不赖。”我说,“可刽子手做得有些过火。唉,他们太粗鲁了,只喜欢把人的骨头给拗断,把他们给杀了。要说在给予人最大限度的痛苦上,他们还只是小学生。是的,我不得不腆着脸承认,整个多元宇宙最老到的拷问专家还是算咱们感觉者。”

        “你是个感觉者?”派特里夫好不容易问道。

        “没错。”我站到了桌子上说,“几个世纪来我们都致力于探询人类的感觉。许多人认为我们只知追求享乐,但事实上,我们在痛苦方面也颇有研究。我们称之为苦痛学。举个例子来说,我来帮你找找神经中枢。”

        我伏在派特里夫的身子上,抽出了折刀。这不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只不过是我用来削尖蘸水笔头子用的。可经过几天的磨砺,它已经足够当作剃刀使了。

        “神经中枢,”我继续编着故事,“从右脚的脚跟一直蔓延到大脑左脑叶。”我一边拿刀背划过派特里夫的身子一边说着:“你知不知道神经越长越敏感?神经中枢是人身体中最长的一根。”

        “关我他妈什么事。”派特里夫吼着。

        “可关我的事。卡文迪许先生,请继续。”俏皮话回答说,“我发现这很刺激。”

        “神经中枢所经之处大多是解剖学上所谓的疼痛敏感区。膝盖啦、大腿内侧啦,当然了,还有腹股沟。”我一边说一边用刀身逐个指点着上述部位,“然后是胸部。我注意到这里本身情况就不大妙了。由于身体的个人差异,所以在胸部分布的神经数量并不是一定的。不过你可以通过触碰其他器官来寻找它们。首先是小肠……”

        我用拇指用力地捅着派特里夫的腹部,他大叫起来,可能以为那是刀子,也可能是他腹部冻伤的皮肤真的在痛。“啊哦,”我同情地说道,“要是你认为这很疼,那就麻烦了。因为我刚才按的那是最不敏感的一根神经,它是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的。就和这根一样。”

        这次是我的指节在他的胸骨上四处游移,假装寻找着那跟根其实我知道在哪儿的神经。派特里夫又号叫了起来。我提起手,一片一片龟裂的皮肤粘在上面被一起撕了下来。

        “嗯,这样我就知道神经中枢的大致位置了。”我对他说着,举起了刀子。“得先把它给挖出来,不过我保证这值得期待。”然后我对按住他的其中一只腐尸说:“你能把他的脑袋按在一边吗?以前他们总是在我干这个的时候吐我一身,我可没有换洗衣服。”

        “好吧!”派特里夫大叫起来,“这他妈不关我的事!我带你们去关那些混蛋的地方!”

        几秒钟的沉默,随后俏皮话拉拉我的袖子:“说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神经中枢在哪儿?我真的很想学。”

        我摇了摇头。

        *  *  *

        走道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少。我不知道瑞薇的腐尸还有多久就可以在圆形操场里的那些尘灰中找到研磨。乱猜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是象父亲那样的英雄,就会是我而不是亚斯敏他们把多元宇宙的命运扛在肩上,追踪瑞薇和狐狸了。我们有能命令腐尸攻击敌人的揭发人,可大多数的腐尸都在没有空气的操场里,没办法听见我们的指示。而对方则有一个火系魔法师、一个心灵感应师,还有一大票拿着火杖的手下。

        不,我决定了。父亲或许能对付这么多的敌人,我不行。我只能救出亚斯敏他们,一旦他们脱险我们就马上逃回印记城搬救兵。这不是英雄的行径,但我们至少能活命。

        随后,我又听见了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派特里夫把我们带进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机房:一样多的活塞、一样的布局、一样的喧闹。显然,玻璃蜘蛛的每一条腿都有各自独立的驱动机械、马达房和引擎。这间机房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控制室由一根木梁闩着。

        “他们就在里面。”派特里夫制着门说,“愿主诅咒你们。”

        “阿门。”俏皮话认真地说。

        三只腐尸押着派特里夫,一只押着米丽亚姆,其余四只则上前搬那道木梁。从他们费劲的样子看来,那木梁起码有一吨重。他们花了近乎一分钟才把它搬开。在此期间,哈泽坎却发现了什么:奥娥娜的冰杖,被扔在了一张上面闪着费解字样的桌子下面。

        “瑞薇把它扔在这儿的。”派特里夫勉强说道。哈泽坎把它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