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粥吃进嘴里，不知为何，里面竟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一碗粥下肚后，竟没有一点反胃的迹象。
白羽将空碗轻放在床头柜上，表情甚是满意，好看的唇角不自觉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里闪动着掩藏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清云，以后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来陪你吃饭，好不好？”她抬头凝视着他，用有些耍赖的语气问。
“好是好，但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修长苍白的手指禁不住轻拍上她的脸颊，他语气柔和，就像弥漫在房间里的柔和的香气。
白羽快乐地歪歪脑袋，“当然不会，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吃饭，很想有人陪着。”
“那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无题（二）
“清云，对不起。”白羽直视西门清云的眼睛，真诚地道歉。其实今天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自己的出尔反尔赔不是。
西门清云微笑着轻拍上她的肩，豁达地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如果不亲口对你说那三个字，我会心有不安。”白羽的笑容里带着感激。
“上次我那么说不是要给你压力，只是向你表达我的意愿。当然，我确实比其他任何人都渴望你进娇韵，但你也有拒绝的权利，所以，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为什么不问我去海汐的原因，你难道不好奇？”白羽目光闪闪，凝着西门清云。
西门清云笑出了声，声音很清亮，“我难道还不了解你？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即便我对你用刑，你也不会透露半分。”
白羽调皮地仰头感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蓝颜知己？”西门清云打趣。
白羽狡黠地笑，话音里略带戏虐，“蓝颜知己红颜知己都非你莫属，在我心里你是最特殊的存在，地位独一无二，至于你是什么性别，并不重要。”
西门清云听后，苦着脸道，“这是我的幸福还是悲哀？这么一个十佳模范男青年陪伴你走过悠悠六年岁月，你却说他的性别不重要，这不是太打击人了吗？莫非你一直把我当女人？”语气虽稀松平常，但心底却泛起浓浓的苦涩。
白羽安慰他，“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的友情和爱情，升华成了一种比友情更高尚，比爱情更可贵的感情。”
“那是什么感情？”她绕了一个大圈子，把他搅糊涂了。
“亲情啊，哈哈。”她清脆地笑。
“亲情……”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苦涩从心底直窜到喉咙。舌苔也开始发苦，起先留下的甘甜消失殆尽。
现在的她心思细密，敏锐地洞察到了他神色中隐隐的失落，不由地收敛起玩味的笑容，一本正经地睨着他，语气郑重地开口，“清云，除了我父母之外，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他们还要亲，因为有一些在他们面前我选择性保留和隐瞒的事跟想法，在你面前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你是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这一番深情告白掀起了西门清云心间的波浪，虽然不能成为她最爱的人，但成为她最信赖的人仍令他激动不已。
他执起白羽的手，深情地凝视她，像言情小说中的痴情男主一样对心爱的女子承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是你最忠诚的听众，你快乐的时候，我愿意与你一起分享，你烦恼的时候，我乐意与你共同承担。”
老掉牙的情话，白羽感动得泪水盈满眼眶。
西门清云握紧她的手，盯着她问，“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进海汐？”
白羽点头，声音很低，“是我爸爸的意思。”此人莫非有什么特异功能，不然为何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为什么？报恩还是报仇？”西门清云笑嘻嘻地问。
白羽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电视剧看多了！”
华译彬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耳边反复回响着白羽对着电话的笑语。那个人，能让她如此快乐。
不知不觉中，车子驶上了八达岭高速，他听从自己内心的意愿，继续朝那个他曾许诺那个小丫头要与她一起攀登的地方驶去。
一周前他还站在这长城的顶端缅怀逝去的爱人，一周后逝去的爱人就回到了他身边，以后每天都能够见到她，可是，却触不到她的心。
上帝终究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不然也不会派她来他身边，可这究竟是对他的恩赐，还是对他的惩罚？
彤曾说自己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所以每当他有空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登高眺望，可是今夜，她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沉浸在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中，他没留意到一名红衣女子正有意向他靠近，直到对方说话他才猛然回神。
“Hi，华先生！”很悦耳的声音，很陌生，闻所未闻。
他扭头，看着旁边多出的人，迟疑了片刻，清俊的脸上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与当下浅淡的夜色相宜。
“你好，西子小姐。”他温淡地回应。
水野西子漂亮的大眼睛顿然一亮，语气不无惊讶，“我们以前好像从未见过面吧，没想到你竟能认出我来！”
华译彬礼节性地恭维道，“两年前就听闻西子小姐的大名了，三天前电视直播娇韵集团的新闻发布会，让我记住了西子小姐美丽的容貌。”
水野西子同那些高贵的日本女人一样，笑得优雅含蓄，不露齿。中文虽说得字正腔圆，但听起来仍有些别扭，“我也久仰华先生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机会同你见面。”
华译彬矜持地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话，就随便问了一句，“西子小姐的中文说得不错，专门学过吗？”
迷人的眼波中荡漾出粲然的笑意，水野西子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在法国留学时，结识了一位中国朋友，我们学的是同一个专业，因此有很多共同语言。起初我们是用英文交谈，后来她偶尔说两句中文，我偶尔说两句日文，渐渐地，我们就对对方的母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相互学习。”
华译彬不做声，面带微笑地倾听。
水野西子又说，“我在那位朋友的熏陶下，对中国的古诗词也产生了兴趣，我最喜欢苏轼的那首《饮湖上初晴后雨》。”微停顿了一下，她望着云雾勾勒的朦胧山色声情并茂地朗诵，“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华译彬投其所好，笑道，“看来苏轼定有先知的能力，不然怎么会在千年前就为西子小姐做好这首诗呢？”
水野西子笑意更甚，眉梢似乎要飞舞起来，“此西子非彼西子也。”
华译彬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继续同她调侃，但语气落入别人耳中却并不显轻浮，“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美丽。”
“华先生如此会说话，追求女孩子肯定得心应手吧。”水野西子反过来调侃他，目光里透出深深的探究。
华译彬莞尔，但语气却极其淡漠，“恰好相反。”
感知到他的抵触情绪，水野西子聪明地挑起另一个话题，“华先生常来攀登长城吗？”
他摇头，“只是偶尔。”常常都忙碌得不可开交，常来，是奢侈。
她似有意会地点头，神思中仿佛沾染了别的情绪，语气幽幽，“记得那位中国朋友曾对我说过，谈恋爱就好比攀登长城，要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攀上去，这样在历经艰苦到达最高处后，才会感受到这份感情来之不易，才会更珍惜与自己携手攀登阶梯的人。我今天偷了懒，借助了缆车，没有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攀上来，所以不能完全体会到她话中的深意，不知华先生可否体会得全？”她蓦地把问题抛向他，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天真而满怀期待。
华译彬心知她是有意探测，但还是用一句诗回答了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First love
翌日，早晨八点五十分，白羽自驾车停泊在海汐大厦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下车，微笑着向站在一边的保安略微颔首，而后缓缓走向电梯间。
电梯间内站着一个人，即使四下光线不够明亮，她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心跳的曲线莫名产生了变化，振幅加大，她脚下微一停顿，心境平复了一点后，才继续前行。
她不想立刻引起那人的注意，于是刻意放轻脚步，但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慢慢回过头来，漆黑深邃的目光徐徐在她身上落定，直至她走近。
白羽被他盯得有些尴尬，微一埋头，清了清嗓子，轻轻道了一声“早。”
华译彬注视着她微点头，低低地说，“早。”声音有些沙哑。
然后，两人惜字如金地并排站着，绕环在周围的地下空气愈发不通畅。
华译彬喜静，夏苡彤喜闹，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夏苡彤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但他并不厌烦，反而觉得她的话音如百灵鸟唱歌般婉转动听。
没想到她也有安静下来的一天。
昨晚水野西子的话反复在他耳侧敲打，他几乎能够肯定，她口中的“中国朋友”就是白羽，因为众所周知，她与白羽是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去年白羽的“遗忘”和水野西子的“倾城”双双入围菲菲奖最佳女香新品提名，成为这一奖项最强有力的争夺者，最后，“遗忘”以微弱的优势战胜“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