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写意风流 > 19 19


                                            粗略的包扎止血,顾写意进了箭楼,永辉下旨叫来数个太医会诊。顾写意坐在椅子上,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当中。太医院的一群老冬烘平日里信奉的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见此时不光皇帝亲自下旨询问,太子顾康健就在一旁瞪俩大眼盯着,而顾写意这个有名的“喜怒无常”的亲王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其余皇子大臣也是正经八百的阴沉着脸。于是胡子花白肥头大耳的太医们超水准卖力发挥,调配草药细心包扎,为这点小伤足折腾了半天,手被包裹的堪比熊掌。

        哪怕身上被扎出十个八个洞,也不至于会怕,可听到太医唠叨说如果箭再偏上三分,手有可能废掉时,顾写意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顾康健始终拿捏着太子的派头,并无失态的举动。让人没想到的是顾自在,听到顾写意手差点废掉,突然像得了失心风似的冲韩纪元吼:“若不是你,五哥怎么会受这么重伤?”所有人的目光转到韩纪元身上。韩纪元恍若未闻,坦荡荡的笔直的立在那,只是眼睑垂下,瞧不真切眸中的真实情绪。

        “至亲王自己扑上去救的,怎怪到韩哥身上?”聂子夜突然开口。顾写意闷笑,嘿,人不大胆子不小,居然当众人的面顶撞老九。“子夜!”韩纪元一声轻喝,清冽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内回荡开来。他抬起眼,穿过众人盯在顾写意脸上,张口欲语。顾写意懒洋洋的插话道:“从今儿起本王亲自教你习武,下次再有危险也好替我挡回来。你五爷我心眼小,不做蚀本的买卖。”大家适时的发出笑声,岔开了话题。

        因受伤,永辉特准顾写意回去休息两日。临走前承欢抱住他的腿,死活要陪着,恨的眼泪打转咬牙切齿,扬言要宰了那个误射他的混帐。顾写意无奈的安慰了几句,大张旗鼓去找根本抓不住高手,不过是宰杀无辜的替罪羊。

        驱车回府,子夜抿唇轻道:“很疼?”顾写意瞄他一眼:“爷不介意帮你尝试尝试。”子夜看他脸色不善,撇撇嘴,躲到韩纪元身边。韩纪元一路都木着脸,没反应也不说话。马车急速奔驰了两个时辰才到王府,顾写意大步往里走。莫怀前跟在身侧,眸中阴骛不定,杀气腾腾。顾写意边走伸手扯开衣领盘扣,道:“放洗澡水去。”“爷,让奴才去查!”莫怀前再憋不住,恨声道:“奴才一定抓出那人,碎尸万段!”“哪那么多废话?我叫去放洗澡水没听到?!”顾写意怒容喝道:“还有,你也给我去洗。用冰窖里的冰水,泡在里面不许出来,什么时候脑子清醒了再来见我!”

        莫怀前愣了愣,重重说了声,是!顾写意很少冲怀前发火,平日里玲珑心思水晶肚肠般的人儿,此刻怎么莽撞的跟头牛似的?!完全混淆了重点,分不清主次。一个杀手刺客能掀起什么风浪?

        走了一头牛,身边的木头更叫他恼火。如果差点没命只救回来一根木头,他宁愿他被射死。顾写意拧起眉头,没好气的对韩纪元道:“进来,伺候我沐浴!”转看向聂子夜:“小孩给我滚回屋里睡觉去!”韩纪元哑着嗓子低声道:“你的手有伤……”顾写意看看那厚实“熊掌”,估计真想进水都难。

        雾气弥漫的汉白玉浴池内,湿热的蒸汽环绕周身,熏的人懒洋洋的。韩纪元缓缓为他解开腰带、外衫、内襦……仔细叠好放在一旁。顾写意左臂搂住纪元的腰,右手拽掉他的腰带,衣袍滑落。顾写意滑入水中,手臂反搁在池沿边。适宜的水温,舒服的他惬意地闭上眼。韩纪元跟着进入池内,一点一点细心轻柔的清洗着。顾写意半睁开眼,伸手拔下他头上的玉簪,及腰乌发倾泻而下,漂浮在水面荡漾开来,如同蓦然绽放的花。一直保持沉默的韩纪元突然爆发【此处和谐814个字】

        顾写意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韩纪元,笑着摇摇头,随意披上件外套,打横抱起他走出浴室。莫怀前已经收拾一新站在外面。面皮白的似透明,嘴唇微微发紫,但眸子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清明。顾写意道:“脑子清楚了?”莫怀前抬起头,嘴角噙着淡定的笑,恭敬的回道:“是,主子爷。”顾写意点点头,抱着韩纪元回到卧室,放到床上。聂子夜的大眼睛缓慢的转了一圈,定到韩纪元的脸上。一种莫名的情愫闪过,虽短促却未逃过顾写意的眼。顾写意弯了嘴角:“子夜,你是不是喜欢纪元?”聂子夜的眼皮猛然跳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他,表情隐隐透着决然倔强。顾写意不置可否,让怀前服侍他更衣。待穿好,转身出门。聂子夜突然追着跑出来,堵在面前。“你要杀我还是要赶我走?”顾写意挑眉:“只要你安分守己少惹麻烦,不杀也不赶,别挡道,滚开。”聂子夜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动地方。顾写意笑了:“我希望你爱他,留一个爱他的人放他身边比较让我放心。”

        “可是……”聂子夜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顾写意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你喜欢他是你们俩的事,他喜欢我是我们俩的事,我和你之间没事。再不滚开爷可踹人了啊!”聂子夜牙咬出响声,道:“你这个男人!”顾写意伸手用两指钳制住他的下巴,抬起,笑道:“我这男人还不够好?给自己的相好养小白脸!”说完不再管聂子夜煞白的脸色,扬长而去。

        猎场最热闹的头三天一过,各国使节才算着手干起正事。送礼结交,忙个不亦乐乎。首要巴结的自然是太子爷顾康健,稀罕物件车载斗量的送,宝物堆成了山。太子门前更是车流不息,登门的人络绎不绝。其次轮到至亲王,顾写意边和人客套,边琢磨古玩珠宝能换成多少金银。他是最庸俗的人,宁可送礼的直接送钱,既方便又实用。可真当赫连漠月将整箱黄金送来时,他心里却泛起异样感觉。

        赫连漠月举手投足,潇洒至极:“望至亲王见谅,我是俗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比真金白银更实在。而且,”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贵国太子也说你向来不喜古玩玉器。”顾写意只觉眼皮跳了跳,打哈哈笑道:“还是太子了解自家兄弟,本王确实没什么鉴赏能力。金贵的古董在我眼里还不如金银来的顺眼。”客套完,顾写意亲自送客。赫连漠月:“我恐怕等不到围猎结束就要回国。”顾写意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愿赫连王子一路顺风。”赫连漠月突然讳莫如深的笑了,眼睛明亮的如此刻挂在天边的星辰:“我有预感,咱们恐怕很快又会再见。”这话说的顾写意心头一跳。

        典礼结束,各国使节纷纷启程返乡。新戈使节团离开的前一天,洛梵出人意料的主动登门求见,见面第一句就是——“你不是对一箭之仇耿耿于怀吗?我现在随便让你打,打到你满意为止,绝、不、还、手!”顾写意原本笑脸迎人,听完噎了半天,缓缓开口:“你是来羞辱老子的吗?老子想揍你还需要你让?”洛梵想了想说:“不让也行。”顾写意直接气笑了。于是两人真要府中要比试一场!莫怀前拦都拦不住。

        刚一开始,洛梵就如出闸猛虎朝顾写意扑过去,一记直拳重重击向腹部!顾写意躲闪不及,腹腔内一阵翻腾,痛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莫怀前眼里凶光乍现,刚欲动手,顾写意怒吼了声“滚开!这没你的事!”飞起一脚狠力朝洛梵踹去,两人倒地撕打,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儿!某一时顾写意占了上风,骑在洛梵身上,抡起拳头往他脸上揍去。洛梵快若闪电,捏住写意手腕,反将他摔到地上,铁拳如雨般落下来,丝毫无顾及!顾写意因疼痛恼火急红了眼,体内的凶狠全被激发出来,两人拳拳到肉,结结实实的干了一架!

        终于,两人散架似的仰面躺地上气喘吁吁。顾写意磨牙笑道:“你小子不想活了?敢在大雍地盘上打本王。信不信,只要我把这事宣扬出去,别管你是哪个国家的使节,照样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你不会说出去的。”洛梵沉默许久,淡淡开口道:“以你那高傲的性子,要报复也会用别的法子。”顾写意不出声。洛梵自顾自接着道:“本来打定了主意要让你的,打上手就忘了,没把王爷你打坏吧?”顾写意气极反笑,坐起上身看他笑道:“仗着明天要离开,最后关头寻我晦气?

        洛梵仰望着天空,嘴角紧抿,将下颌的线条拉的严肃而又坚毅。可顾写意却能感受到这份坚毅之下的痛苦,一如他当年被发配边洲。

        “你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不妨直说。”顾写意开口。洛梵眼珠转向他,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不善于伪装,流露出渴望却又抗拒的神情。顾写意咧嘴笑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没可能再上战场,你我各自为主,也许就此老死不相往来。说吧,找我不可能只是为了打一架!”洛梵张了张口,半晌才艰难的开口:“求王爷件事。我有一个姐姐,嫁到了京城里的一户张姓人家。当年是我送的亲,我清楚记得张家住在护城河边,可惜再去找时已经改成了商铺。”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脆弱:“她一个弱女子独自远嫁他乡,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不敢奢望别的,我、我只是希望她过的安好。”顾写意缓缓点头,原来还有亲人留在大雍,怪不得那天晚上见他在护城河边游荡,连个向导都没有。

        顾写意:“换本王问个问题,为何信我会照顾你的姐姐?”洛梵惨然笑道  ,“我是大雍人,可我在这里,找不到愿意帮我的人。没有人在乎,只有仇恨。”顾写意看着对他放下防备的青年,心神闪过一丝怜悯犹豫。

        “洛梵,若我保你平安,你肯回大雍么?”顾写意问。洛梵神色一怔,缓慢却坚定的摇摇头:“邢将军对我恩同再造,军中还有无数生死与共的兄弟,我放不下他们,更不能背叛他们!”顾写意故作轻松:“我随口说说,别介意。”洛梵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第二日,新戈使团起程。两个时辰后,就在新戈使节团拐上官道远离京城时,顾写意带着莫怀前如从天而降,快马加鞭追上他们。新戈人乍见他突然出现,俱惊诧万分。顾写意跳下马,抓住洛梵手腕揪到使节团团长罗天的马车前。御使罗天警惕的走下马车,不失谦和的问道:“不知至亲王有何贵干?”顾写意这人,从不知何为惭愧,对于想得到的总能理直气壮。“我想与洛将军说两句话,借罗大人马车一用。”言罢不顾罗天脸色转为铁青,硬拉着洛梵上车。

        “你……”洛梵刚欲低吼斥责,猛的被顾写意抱紧,狠狠吻住!洛梵先是浑身一僵,既而激烈的反抗。顾写意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他挣扎的身体。两人的肩膀或腿不经意间撞在周围物体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大声响。马车外一阵骚动。顾写意像个莽撞急色的青涩少年,气息混乱,急切的亲吻吸吮,一不小心咬破了洛梵的嘴唇。不知过了多久,顾写意才停止。嘴唇甫一离开,洛梵涨红着脸低声咒骂:“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我不恨你,我在乎你。”顾写意凝视他的眼睛,“不要再错下去,回大雍!”洛梵僵硬的像块石头:“可我恨你。在新戈时,就听闻大雍至亲王虽年纪轻轻,却极得下属的拥戴。这件事人人知晓却无人在意,试想一个少年郎,能有多大的威信?可经过围猎之后,我才明白以前想的太简单了。那些军士在你身边时的狂热眼神,奋勇争先的情绪更胜对太子。相同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立刻变的不一样。”洛梵咧嘴笑了,回视顾写意的眼中隐有湿意,“我恨你拥有的一切,恨有那么多人敬你爱你。”顾写意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一路顺风,保重。”走下马车,迎面是罗天那张扭曲至古怪的脸。顾写意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愿王大人一路顺风。”

        望着官道上渐行渐远的使节团,顾写意敛了笑容,淡淡开口:“舅舅那边怎么说?”莫怀前道:“大将军来信,我军潜伏在新戈的探子已经开始造谣传谣,并联络上反邢派的官员。只是奴才怀疑凭洛梵真能挑起邢正中与敌对派系的争斗?”

        顾写意冷笑道:“你不会认为洛梵出使大雍,是新戈国好心资助他回乡观光吧?新戈新上台的皇后正急于找机会扳倒邢正中,好为娘家在军中争权,任何一个把柄纰漏都是致命的。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洛梵返回新戈后照样会面临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以邢正中的脾性和对洛梵的赏识,他绝不会置之不理任洛梵怨死。而我,只不过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让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通畅。新戈的皇后娘娘,可是欠了咱们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顾写意骑上马背,接着道:“派人潜伏新戈暗中保护洛梵……他要是死的太快,这出戏可就热闹不起来了。莫怀前称是。顾写意俯身抚摸马鬃,望了眼回去的路:“马儿啊,你要记得,无耻在政治斗争中是必须的。自古有廉耻的人最终是要被无耻的人算计的,不管前者有多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