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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七章



                                            许知敏被分在高一五班,是重点中的重点班。班主任姓王,非任课老师,三十未到,M大毕业,专攻教育心理学。据悉,这位英俊潇洒的王班导带过两次高一到高三的班,其学生的大学本科命中率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能进这个班的学生,不是很有才,就是很有钱。

        许知敏知道自己没钱,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班里算得上有才。

        就拿新生上课的第一天来说,王班导在上午放学前突然发放考卷,每个学生各三张,分别是中考的三门科目语文、数学和英语,规定中午回家里做完,下午上学时准时交上。

        坐在许知敏身边的梁雪想发牢骚,见四周无人吭出半句怨言,把快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许知敏的想法是,这班上约有百分之八十是原本校初中部生,他们应是习惯了老师的这种突袭作战。

        这一次测试,正好可以知道自己跟他们的差距有多少。

        暗暗较劲的心理每个优等生都有,包括后知后觉的梁雪。许知敏不得暗赞:这实验中学的班导就是高明,懂得一开学就搞活社会主义市场竞争机制。

        当然,也有某位“资本家”高姿态地表明不参与这种“愚蠢”的游戏规则。乔翔将三张考卷一并扔回讲台上:“老师,我中午有事,没空做。”

        底下有人唏嘘,被乔翔一扫眼,没了声。校里的第一差等生,不好惹,也懒得惹。

        王班导对此也是乐呵呵的:“没空,那就算零分。”

        “零就零。”乔翔离开教室前,百无聊赖地望了望她这边。

        许知敏则是没事人似的低头收拾书本,脑子里昨天墨深说的话还留着:乔翔对她敢兴趣?打死她都不信。只道安全起见,以后还是少惹这位少爷。

        走到校门口,见墨深一手提着个书包,一手拿着本书靠在大门右侧在等人。她往左走,想绕道回月华小区。两步后,发现乔翔站在前面的路口,嘴巴用力地嚼着口香糖对向她这个方向吹泡泡。无奈,回头看,梁雪和墨涵并排走出校门。

        “嘿,墨深,你在等谁?”想来墨家大公子等人是百年难遇的奇迹,梁雪尽是揶揄的口气拍拍墨深的肩膀。

        墨深眼睛斜扫过她拍他肩膀的手,道:“梁同学,我还等不起。”

        梁雪收起手,嘟起嘴:“小气鬼。”转过头,看见犹豫在原地的同桌,招招手:“许知敏,你往哪走啊?”

        昨天已正式拜访过,今天起,只要是上学的日子,她每天中午都要在墨家吃饭和休息。许知敏未想过把这事公布于众,自己跟墨家归根到底也不是亲戚朋友,算不上任何关系。她既不自卑,也未想高攀。

        磨了磨唇口,许知敏模糊地指指路的右边:“往那边。”

        “刚好。跟我和墨涵一起走吧。——至于你,继续等你的大小姐吧!”梁雪气汹汹地瞪了瞪墨深。

        墨深只是不以为意地笑,在许知敏走过自己身边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一惊,正想挣脱。

        他对着她小声道:“配合点。想让他死心的最好法子,就是以后跟我和墨涵走在一起。”

        她感觉得到,身后乔翔两道冷飕飕的目光像是尖刀戳着她的背,心口间不由一凛。然,跟了他就安全了吗,昨天的事历历在目,他远比乔翔还要——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说:“我和墨涵,只是遵守我妈的命令而已。”

        “就像普通朋友。”她沉吟道。

        “嗯。”

        走在前面的梁雪这会发现墨深跟在后面,大惊小怪地叫:“诶?我说墨深,你不等你的大小姐,跑过来跟我们干吗?”

        “那是因为梁同学等不起,只好跟着。”

        “切,你这张甜嘴去哄你的女朋友吧。”梁雪嘘道,怀疑的目光并没有从许知敏身上收去。

        许知敏芒刺在背,前有梁雪,后有不死心的乔翔,都在探究她和墨家两兄弟的关系。

        墨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了句:“分了。”

        这话果然极具爆炸性,梁雪完全转移了注意力:“又分了!你想交多少个,分多少个!还是瞄准了哪个新目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接受主动告白。对了,还要看得上眼的。”

        “切!我屁!”梁雪对着他的背影啐道。

        许知敏又吃惊又觉好笑,路上听梁雪数尽墨深的放荡史,才知这位墨家大公子堪称学校第一花心大少,而且是“拽”到了顶——从不主动钓女生,任凭女生来钓自己。所有的交往史,最长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最短是一天。而且,都是对方提出的分手。

        梁雪边说边骂,墨深不痛不痒地搔耳朵,墨涵走在后面只是微笑。许知敏垂着头默默地数步子,后面大概二十步远,乔翔仍在跟着。

        在分岔口的站点,梁雪上了公车,与他们三人分开。

        进了月华小区门口,墨深忽然握住她的手:“一百米跑多少分?”

        她惊愣了下,悄悄回望瞅见乔翔的影子,很快明了他的意思,答:“刚及格。”

        “没关系。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她最不齿的偶像剧桥段,揪起两条眉毛想着他是不是跟每个女生都这么说。手上骤然一紧,被他一拉,两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跑了起来。

        沿路拐进小道,穿过小林子,跳过灌木丛,猫腰通过大大的水泥管。这,让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跟着大表哥玩捉迷藏。很久很久没如此放纵过了。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心里一点也不累,反而获得了一种渴望许久的释放。

        最终,他将她拉进了一条过道,两人将身子藏进了暗处。她的背顶着湿冷的水泥墙,歇了歇气,眯起了眼睛。离他们很近的一棵树干上,有只蝉在上面慢慢地爬行,时而扇动着透明的两翼,呼尔呼地响着。这迷惑人的声调,使得她的思绪迷迷糊糊起来。忘却了被人追赶的忐忑,而是回到了幼年时。她坐在电视机前的板凳上,两手打着拍子,哼着卓依婷的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她可以游戏的童年,真的很短很短。自开始念小学,第一次考试不及格被妈妈打了一顿后,她就知道,她的童年只有学习,和往上爬。

        “许、知、敏。”他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她转过脸,漆黑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从第一次他对她说他们是同一类人,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他跟她一样,童年也只有学习,和往上爬…….

        默默中,彼此间只听到呼吸。他的呼吸很稳,她的呼吸很淡。萦绕在他鼻间的是她身上飘来的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这种味道他也常在嬷嬷的身上闻到过。嬷嬷似乎信奉在皮肤上抹点薄荷膏可以驱邪保健。这种说话当然不科学,爸爸为此没少说过嬷嬷,嬷嬷则依然坚持这种习性。现在,嬷嬷的这种习惯传给了唯一的侄孙女。

        是的,她的身上有嬷嬷的味道,他贪恋的温情的味道。

        他的头慢慢地垂了下来,汲取着这种味道。他知道,这种味道世上只有嬷嬷有,能承继下来的女孩也只有一个许知敏。在他的体内流淌着的是墨家人冷傲的血,对自己想要的,就要占为己有。因而这么多年来,无论纪家怎样抗议,他们仍是不会放走嬷嬷的。

        如今又来了个许知敏……抑制不住体内奔腾的血流,他凑近她的脸。

        感觉到他忽然变成急促的呼吸,她本能地瑟缩了下。

        他两手圈住了她畏缩的身子,唇从她光滑的脖颈间飘过,停驻在她圆厚的耳垂:“你今年十六岁,是不是?”

        她只觉心咚咚咚像是敲着花鼓,除了大表哥,从未跟其他男孩如此地亲近过。望着黑暗,她紧张地睁大眼:“是的。”

        “我再等你两年。”

        什么意思?她拧着眉头。

        他意味地笑,像是大哥哥揉揉她的头发:“墨涵回来了。乔翔应该是放弃了。回去吧,嬷嬷肯定等急了。”紧接他率先走出藏身所,对着寻来的弟弟喊:“墨涵,这边。”

        看到随之现身的她,墨涵笑眯眯地说:“别怕,他已经走了。”

        面对墨涵的笑容,许知敏就是说不清的矛盾。

        究其到底,墨家这对兄弟若真是对她不好,是理所当然,因为彼此本来是陌路人。

        若对她太好,这种没有理由的好,更让她感到后怕。会禁不住地想,这种虚情假意的背后,是否存在什么目的。

        回到墨家,今日中午墨家夫妇都不在。三个孩子和老人一起吃了午饭。没有了杨明慧的压力,比起昨天,许知敏的饭量有所增加。

        饭后,三人在客厅摆了张小桌子,准备做作业。

        许知敏拿出三张考卷,先大致阅览了一遍,思量道:如王班导发试卷时说的,整张试卷的考题分布,百分之六十是基础题,百分之三十的提高题,百分之十的难题。斟酌了下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下午两点半到校,最多一个半钟头的时间做题。压力很明显,三张考卷一个半钟,平均每张不能超过半个钟。之前,她从未试过三十分钟内完成这么一张难易综合的试卷。

        打开笔盒时,听坐在对面的墨深关心弟弟:“墨涵,几时能做完?”

        “半个钟。”墨涵答。

        “王班导挑的试卷出了名的刁。”墨深说。

        墨涵笑笑:“哥,你放心。三张考卷半个钟头就能做完。可以睡上一个钟的午觉。”

        半个钟头完成三张综合试卷?!许知敏惊讶地抬头,见墨涵拿起一只钢笔答题,其笔下刷刷刷,毫无迟疑的片刻。

        压力无形中又增了一倍。许知敏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把心口的这股烦躁压了下去,也开始作答。

        大约半个钟头后,墨家兄弟收拾起东西。许知敏仍旧埋头苦干,三张考卷的基础题她是做完了,可是提高题比她想像中难了一倍,更别提那百分之十的难题了。瞅了眼将三张答满的考卷轻轻松松放进了书包的墨涵,她用力捏紧了笔杆:假若,这就是她和他的差距——没关系,她坚持的信念是,哪怕只有一分的差距,她都会去争取。

        “知敏姐。”墨涵道,试探的眼神显然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她摇摇头,唇线抿起个谨慎的弧度:“没事。你们先去睡吧。”

        墨涵看看哥哥。

        墨深提起书包,什么都没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进了自己房间。见此,墨涵不再说什么,抱起课本也回了自己卧室。

        许知敏咬咬唇,看着桌上墨涵故意留下的书包,书包口半开着,露出他答好的三张考卷一角。这是□□裸的引诱。她起身,帮他把考卷塞进去,书包盖拉链拉紧。坐下一心一意答题。

        墨深始终透过房间的门缝盯着外面客厅。看到她这一幕,他飞扬起一侧嘴角:是够犟的脾性。

        结果,整个中午都在答题,许知敏晕晕沉沉回到学校。梁雪看起来没比她好多少,戴了两只黑眼圈,苦恼地对她说:“我只答完了基础题,提高题才答了一半。唉,我想大家都差不多吧。”

        许知敏没应答。

        放学时,王班导将批好的卷子按照总分排列,从高到低如此分发下来。第一名还是墨涵,拿了满分。梁雪一听,口里咬着的笔盖掉到桌上:“这小子,比我想像中还厉害!”许知敏还是没吭声。

        发到最后,全班六十名学生,许知敏拿到了第五十一名的名次,乔翔自然占据了最后一名的位置。至于倒数第二的,是梁雪。

        梁雪的沮丧可想而知,掰着手里的笔杆怨声道:“要不是因为我家离学校远,需要坐公交车回家,耽误了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人家已经答完三张考卷了。”许知敏在旁边冷冷地插道。

        “不可能吧!是谁?”

        “墨涵。”

        这时,边上又走过两个学生在说:王班导说下次开始,要给墨涵单独的考卷做。没法啊,他跟我们的距离,有天那么远。

        梁雪啪地一倒,头趴在案上:“许知敏,我、不、甘、心——”

        许知敏眨了下眼:没人能甘心。因为都是人。而且她若以后常跟墨家两兄弟一起,压力只会比他人大许多。

        另一边,乔翔翘着二郎腿,手指头顶着三张零分考卷转着玩,眼睛时不时飞过她的脸。

        许知敏冷漠地掉过头。

        乔翔哼了声,将考卷揉成一团扔进课室角落的纸篓,像头发癫的牛撞开前面的人,冲出了教室。

        她揪着手里的背包带,烦恼地想:虽然中午乔翔跟踪他们失败,还被月华小区的保安训了一顿,想必以后气焰有所收敛,不敢再随意跟梢了。可自己总不能和乔翔这样耗下去吧。

        甩甩头,刚好看到了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墨涵。他对着她支了支眼镜架,慢慢隐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