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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林宁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见十三呢,双儿先说话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客人请进来。”

            林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双儿帮她做了这个决定,要不自己还不知道得别扭到什么时候呢。十三这么早来找她,定然是想通了昨晚的事情,来跟她道歉来着。那么好吧,她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了,就原谅他好了。可是怎么办?是不是要换衣服?哎呀,她这副样子,十三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现在去那奶皮子来敷脸会不会太晚了,或者扑点粉,先遮遮再说?

            林宁正慌手慌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人已经被领进了屋,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女孩子。不是十三!林宁一时间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想生气。

            女孩子缩手缩脚的向林宁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礼,就立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真奇怪,这是在干什么?林宁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开口,只好自己问出来:“你是……”

            话还没说完,女孩子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哭道:“求蓉格格行行好,救救我家姑娘!”

            这忽然上演的一出戏,一下就把林宁给打懵了,她反射性的跳起来去扶跪在地下的那人:“怎,怎么回事,你,你好好说……”

            女孩子不说话,只是伏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磕头,无论林宁怎么拉她,就是不肯起来。

            “嗳,你别这样,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嗳,你好歹告诉我你们家姑娘是谁,要不叫我怎么帮你呢!”林宁真是要彻底崩溃了,怎么遇上这么一位,事情到了这份上,仿佛就是火坑也得往下跳了。嗳,强买强卖也不带这样的。

            女孩子哭得太过投入,半天也止不住,林宁和双儿连拖带拽的把她弄到椅子上坐好,只能面面相觑地看着她等着她。双儿也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刚才一见眼泪就躲出去泡茶去了,留下林宁一个人在屋子里,弄得她好不怨念,心想关键时刻才看出来原来是个靠不住的。

            女孩子捧着热茶,渐渐止住了抽噎,这才开口说道:“蓉格格认识我们家姑娘的,城南戏班的萧玉颜……”看不出来,这女孩子不张口便罢,一张口说起话来利利索索的,一点也不简单。

            哦,原来是玉颜,玉颜自然是认识的,见过好多次面,有一段时间很是仰慕她的风采来着……林宁这样想着,思绪就飞了出去,一下没注意到那女孩子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呀,你怎么又哭了!”

            “求蓉格格可怜可怜我们那命苦的姑娘,无论如何帮帮她!原说怎么也不该来找您,可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您发发善心吧……”说着又往地上跪。

            “你别哭啊,你倒是告诉我玉颜到底怎么了!”林宁连扶她的心都没有了,她本来就因为没睡好脑子昏沉沉的,这会儿越发的痛起来,神啊……

            “蓉格格跟我来一趟便知。”

            

            林宁就昏沉沉的出门,昏沉沉的上车,昏沉沉的被领到一间好像是客栈的房间里。房门关上,明媚的阳光甫然被隔断在外面,屋子里面顿时就晦暗起来。林宁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原来床上躺着一个人。

            “玉颜?”林宁云里雾里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唤一声再说。没反应,难道不是玉颜?

            “蓉格格别介意,我们姑娘不舒服,这会儿正睡着呢。”女孩子陪着笑招呼林宁坐下,转身就去张罗茶水。

            林宁坐在椅子上去瞧玉颜,她竟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窝深深的凹下去,颧骨高高的凸起来,若不是知道就是她,怎么也不可能认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会躺在客栈里?

            林宁想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着?仿佛是在八阿哥的府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名目,总之是大大的一番热闹,请了城南戏班出堂会。玉颜从来是不轻易出堂会的,只是八阿哥府上请另说。许多人坐在下面听,流水席摆满了整整一个院子。她也在里面,就坐在八福晋旁边。桌子的女眷说笑着,她们拉她吃完饭一起打牌,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胡乱的应着。十三提前离了席来找她,他喝了酒,面上看不出来,嘴里一股味道。他说他想走,可是哥哥们不让,最后一人罚了他三杯才脱的身……

            林宁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些片段牢牢的记住,一幕一幕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然而那绝不是昨天,昨天的十三……她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副悲戚的神色来。

            女孩子凑过来说:“也难怪蓉格格这样伤心,谁曾想到我们姑娘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偏生她性子犟,病成这样也不肯看大夫……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您……”

            她说着又掏出手绢来拭眼角。林宁也赶紧从自怨自艾中挣脱出来,回到玉颜这件事情上。她想这个人也真是的,人病成这样怎么能不请医生呢,病人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么?不管怎么样,现在玉颜的事情落在她的肩上,不能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看着玉颜这个样子,她那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忙起来了,就不会再去想了吧。

            

            “大夫请过了么?”不管怎样,总不能不管不问的就让人这么一直病下去吧。

            “请过了,可我们姑娘说什么也不让瞧,拗不过她……实在没法子……”女孩子低着头嗫嗫地说。

            怎么这样!你没法子,我就有法子么?林宁痛苦的想着。现在怎么办?除了再把大夫请过来,还能怎么办?不让瞧是什么意思?不让瞧,就是绑在床上也得把病给看了,你可以讳疾忌医,我却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你死!

            女孩子得了林宁的吩咐,转身就出去找大夫去了,留下林宁在客栈里守着昏睡的玉颜。她走后没多久,玉颜便幽幽醒转,见了林宁,很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马上扯出一个笑容来。林宁看她笑起来都勉强,还想强撑着起来给她行礼,窝在肚子里的话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赶紧起身去照顾她:“你好好躺着,别动。”

            “蓉格格……”玉颜的嗓子听起来也不似从前那般黄莺出谷了,倦怠沙哑,好像一口气随时就要提不上来的样子。

            “嗳,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林宁本来心里气极她这样不爱惜自己,这下见她这个样子,心一下就软了。

            “我,我……”玉颜哽咽几句,没说出来,终于还是把头偏向里侧,不再言语。

            在哭么?林宁坐在床头怔怔的看着她。

            女孩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林宁问她:“大夫请到了?”

            女孩子点点头,见玉颜醒了,便去替她掖好被角,又把帐子放下来,这才去把等候在门外的大夫请进来,招呼他在床前坐下,轻声说:“姑娘,大夫来了。”

            帐子久久没有动静。女孩子为难的看向林宁。

            林宁想你看我有什么用?转眼见那大夫也是面露疑色,只好也说:“姐姐,大夫来了。”

            终于一截枯瘦的手臂从帐子里慢慢伸出来,女孩子赶紧搭上手帕,请大夫诊脉。

            诊断结束得很快,那大夫捻着两撇山羊须缓慢而不带任何起伏感情地说:“夫人郁结在心,加之略感风寒,伴有燥热之症……”

            林宁的一颗心就悬起来了,她受不了也听不懂他这样说话,只想明白问他病情到底如何严不严重?

            那大夫见她一副焦虑的样子,又说:“姑娘请放心,夫人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无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宁将他的一番话囫囵听在耳朵里,也来不及去细想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要“并无大碍”几个字便足够她拍着胸口谢天谢地了。她说:“还请先生给开个方子。”

            那大夫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一挥而就。林宁接过来待要细看,他就说:“病是普通的病,方子也是普通的方子,不过驱寒解热宁神安胎之类。只是从夫人脉象上看,心结甚重,若是不解,只怕于病情无益。”

            林宁赶紧问该怎么办。

            那大夫只是半眯了眼睛不疾不徐的说些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医好了心,其余杂症自然不药而愈废话。

            林宁把药方交给女孩子,示意她送大夫出去,顺便去药房抓药。

            女孩子却走到林宁身边,俯下身来悄声说道:“真是对不住,我们出来好几日了,身上的盘缠已经不多……”

            林宁立即领会,不动声色地拿出钱袋,悄悄地从桌子底下塞给女孩子,心想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带钱。

            女孩子和大夫一走,林宁就走到玉颜床前掀开帘子,定定的看着她。

            玉颜依然偏着头,不肯见人,僵持了好半天,才轻轻的说一句:“多谢了……”

            林宁说:“你不用谢我,你跟我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说我又怎么帮你呢?”

            “你倒是说话啊!”

            “孩子不可能没有父亲,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

            “好,好,你不说是吧,我不管了,这事儿我没法管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林宁一迭声的问出去,换回来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间或也有一两声藏在被子里不肯让人听见的啜泣。到了最后林宁实在没辙了,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不停的说着各种狠话。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知道玉颜不吃她这套,她自己更不可能真的不管这件事情。

            该不该帮能不能帮帮得了帮不了,是一回事情。想不想帮,是另一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