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切记,切记……”

            秋风吹乱了发髻,我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进京不过短短几个月,可是觉得心却老了很多,突然觉得不安起来,似乎前方有着巨大的漩涡,我努力想避开它,却避无可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轻轻地吟着,翻身下马,不期然一脚踩空,“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脚踝处锥心刺骨地疼,我努力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却又猛地一下子摔倒在地,顿时慌了神“小桃,小桃,知棋……”回应我的却只有周遭呼呼的风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愈加着急,不住地四处张望,无奈脚踝却愈发地肿大,我急急地用力攀着旁边的树试图站起,却意外地听见不远处阵阵马蹄声,久旱遇甘霖估计就是我现在的心情,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倾尽全力向着来处大喊“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不一会,两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等来人翻身下马才看清正是那天在“同仁居”的那白衫之人,他站在离我十几步远的地方,天边有将近斜阳,细细的金光洒下来,罩住他欣长的侧影,挺拔坚硬,溢彩之下,泛着贵气。我细细地看着他,不曾发现他也淡淡地打量着我:,那女子,穿着一条曳尾白色带褶长裙,霞裙月帔,楚腰卫鬓,眉如青黛,肤如凝脂,一双点露眸,半启明月齿,松松地绾着头发,风吹地有些乱了,几缕青丝从脖颈两侧垂下来,显得懒懒的,却更是娇媚。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歪歪地坐在地上,却是那样清新秀丽。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不禁脱口而出。

            “姑娘,我们曾见过?”他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女子入了眼又如何能忘记。

            “啊……”我突然记起那天的装扮,又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会记得那样一个丑妞呢?

            “不好意思,许是我记错了,我不小心崴了脚,你能送我回去么?就在前面的庄子上。”我殷殷地望着他,不然估计今夜就要以天为盖地为庐啦。

            他看了看我,又抬头望了望天:“天色晚了。”说罢就走向我用力将我搀起,我扶着他强有力的臂膀,莫明地心安。

            “主子……”旁边被我忽视已久的棕袍见状迎上前来,张口欲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放心,我去去就来。”说着一用力将我扶上马背,一个纵身在我身后坐定,两臂穿过我的腰拉住缰绳,一磕马凳,跨下大黑马便飞快窜了出去,“胭脂”紧紧地跟在后面,风呼呼的穿过身上的薄衫,我靠着他的胸膛,依稀能感觉到他传来的热量,那一刻,我几乎觉得上天安排我来到郊外、崴了脚踝似乎就是为了和他的相遇……

            临近别庄,远远地便看见小桃和知棋守在门口,见来人是我,忙跑上前扶我下马:“格……”,忽见还有旁人,立马止了话语,“小姐,你可要急死我们啊,好好的人出门,怎么又弄伤了,赶紧回府让大夫瞧瞧,别落下病根才是啊……”我颤颤地站定,刚想回头道谢却见他嘞马,一扬马鞭,旋即消失在夜幕中……

            

            

        进宫风云

            时光飞逝,一眨眼便到了进宫的日子,天才微亮,我就坐在轿中着一身宫里普通格格品级的装束,额涅说我自小养在宫里皇上便以格格的规矩待我,所以这么穿也挑不出错来。一面想着那日“他”策马离去的背影,一面随手挑起轿帘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紫禁城。

            “啪。”小桃一下挥掉我的手,复而又将轿帘整齐地盖上:“格格这是做什么,临行前老太君千叮咛万嘱咐宫里不比外头,万事得按规矩来。”

            我兀自对着轿门撇了撇嘴,几乎可以想像到轿外“琴棋书画”各自皱眉的样子。想起临进宫前我实在舍不下小桃和“琴棋书画”,额涅实在磨不过我的百般撒娇便禀了惠妃娘娘,内务府查过这几个丫头自小跟了我也算是身家清白便也就允了,说是教过规矩带进宫也不妨事。于是我就把潇湘馆交给下面得力的艺女,带了“琴棋书画”她们一同进宫。

            我在轿内感受着慢慢进入一道道的宫门,一遍遍的盘查,一重重的礼节,心情愈发的紧张,早已没了心情观察这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紫禁城,待下了轿到乾清宫外太阳已经老高了。管事太监前去通传,命我呆在宫外候着。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我在秋风里瑟瑟地都有点受不住了,才见一个清瘦的老太监疾步走来,看装束品级也不低,旁边的小太监凑上来提点说是李德全、李谙达。我一愣,这便是康熙跟前的红人大太监啊。立马上前福了福身当是请安,见他笑着摆摆手:“老奴着实受不起,夕姑娘等久了吧,今个皇上忙着吏部的事抽不开身,皇上吩咐奴才带姑娘先去惠主子那安置,改明儿得了空再好好和姑娘叙叙。”闻之,我一下子松了口气,连忙笑着答到:“哪敢劳烦公公,皇上日理万机,身边怎么少得了公公,夕颜自己去也不妨事,刚好再熟悉一下宫里。”见他也不推辞,便由小太监领着离去。

            我谴“琴棋书画”拿了衣物先行禀了惠妃娘娘,就独自带着小桃闲适的走在御花园五彩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的甬路上,看着周围罗布的美石,缤纷的异草奇花,虽是已入深秋,可是这天家的花园里却仍然随处可见灿烂的景象。我饶有兴致的依次转过澄瑞亭、万春亭,而后又走进了千秋亭,入目便是绚烂的秋菊,大朵大朵的流金、浓墨,煞是喜人,蹲下身低头去闻:挥不去化不开的异香扑鼻而入,缠绵于五脏六腑,顿觉倦意消融,周身酥软,忍不住出声:“小桃,你们来闻闻,这花真香。”

            “哟,这不是夕颜么?怎么去了几年喀尔喀倒落了一身俗气,连这最是普通的秋菊也值得大惊小怪么?”听出话里的讥讽,我站起来,转身却看见小小的亭子里一下子站满了人,打头的年纪不大,身穿淡粉色百花宫缎,梳着溜光水滑的两把头,一只硕大的镶翡翠金步摇簪在脑后,亮闪闪地摆动着,煞是好看,直衬得她绿鬓如云,肌肤胜雪,满身的贵气和骄傲无所遁形,只是眼里的不屑直扎得人心烦。她旁边站着一个绿底百蝶宫绸的贵妇,带着嵌着大牡丹花的旗头,典型内宫娘娘的造型,虽似近中年,却仍是媚眼如丝,眉若远山,双瞳剪水,肤如凝脂,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也不言语,却让我觉得似有千金压在心上。

            “怎么,吃喀尔喀的风沙吃哑巴了不成。”  粉色宫缎少女斜着眼睨我,后面跟着的宫女都拿帕子捂着嘴轻笑出声。“原来的牙尖嘴利哪去了?莫不是大了,越发识得自己的身份了?”说罢,她自己便咯咯得笑起来。我紧紧攥着手,死死地拧着眉,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忍住,不可生事。

            旁边的贵妇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看着我开口:“虽说皇恩浩荡,不过进了宫来便要识得宫里的礼数,宫外那些不三不四的念想还是趁早断了的好。”嗡的一下,不三不四?什么不三不四?“不三不四?娘娘赎罪,夕颜还小,不知什么是不三不四的东西,想来娘娘经历的多,见识广,还望娘娘明示。”我终于忍不住迎上去直视她的目光,她一下子被我的话噎住,一时间俱是楞楞的。

            正想着怎么脱身,冷不丁后面小桃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格格,不要……”

            话还没说完,“啪”一个脆香,一个巴掌打在小桃脸上,顿时现出一排红印,那绿绸贵妇冷冷地看着我:“不知礼数的奴才,叫哪门子的格格,这宫里的格格也是你随便叫得的?”一句话说得中气十足,我回头看见小桃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嘴唇忍住泪水,粉色宫缎少女却愈发的得意:“还不赶紧谢谢宜妃娘娘的教导?”复而又转过身对着那些宫女骂到,“一群蠢奴才,难道要劳你们主子的玉手亲自教训?”我一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宜妃?我命定的婆婆?就这样在这众目睽睽下羞辱我?

            却没注意那些宫女嬷嬷相互看了一下便走上前来扬起十指,“啪啪”又是有力的两个耳光,小桃白皙的脸庞愈发的红肿,我一把上前揽过小桃,还没来的及开口,“啪”一个巴掌便生生地甩在我脸上,一阵刺痛,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委屈涌上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何时被人这样打过,在喀尔喀五年阿玛那样待我,如今进得宫来,谁知却是这般境况?眼眶不觉泛红,“格……小姐,小姐,疼吗?都怪小桃……”小桃看到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一下子抚上我的脸,哭出声来。

            我努力忍住泪水,按下小桃的手,扬起头:“奴婢不知如何冒犯了宜妃娘娘,还请娘娘高抬贵手。”此刻,我突然觉得这繁华的深宫内院那样的荒凉和寒冷。

            “哼。”她冷哼出声,“姑娘严重了,这可是替你教训奴才啊,宫里比不得宫外,言语怎可有半点闪失啊!”

            说罢又回头示意那些宫女嬷嬷,“还不动手?要我亲自来么?”

            

        竟是故人来

            “这是干什么呢?这般热闹?”亭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回头却见是那日的白衫男子,站在阳光下,周身闪着和煦的金光,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小太监站在廊下,微微皱着眉扫过亭内之人,见到我眼神闪了一下,我还没意识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屈膝请了个安“儿臣见过宜妃娘娘,娘娘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