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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连忙上前心疼地叫她,她惶恐地抬起头,眼里已经看不到泪水。她像新生的婴儿一样看着他,充满了疏离和恐惧的怪异表情,这样的她让他的心怵然纠结起来。

            胤礽想要上前抱住她,可是她却一下子软软地瘫下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闭上,他惊恐起来,仿佛从此她就要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一般,撕心裂肺起来:“夕儿,夕儿……”

            

            醒来只见胤礽一个人坐在床头,下巴冒着点点的胡茬,满脸的疲倦,看我醒来便倒了一杯水,递到我唇边:“夕儿,好些了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啊,可是他为什么又那么残忍?忍心逼死那个深爱他的女人,忍心杀死自己的骨肉?忍不住一手打掉唇边的水。

            他一下子楞了:“夕儿,你怎么了?”

            闻言,我不禁冷笑起来,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从两颊滑落:“怎么了?胤礽,你问我怎么了?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还要问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让知琴怀上了你的孩子,却又逼死了她,现在你还要问我怎么了?哈哈……”

            胤礽看着我流着泪笑着,身躯不觉怔了怔,惨白着脸颤声道:“夕儿,不要吓我,你知道我都是为了爱你……”

            “爱我?”我一下子打断他,眼前闪过知琴临死的那一幕,嘶歇底里道:“好一个完美的理由,你就是这样借着爱的名义伤害我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夕儿……”胤礽嘶哑道,一伸手想要揽住我,却被我一把推开:“胤礽,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我一字一顿地说着,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胤礽一下子瞪大布满血丝的眼,嘴唇不住地颤抖:“夕儿,你说什么?你是在骗我对不对?夕儿……”他突然一下子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眼里满满的绝望,“夕儿,你不是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吗?夕儿,你不是给我唱:当太阳不再上升,当地球不再转动

            ,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你还是不能和我分手么?夕儿……”说着,眼里竟泛着点点的泪光。

            眼前一下子又浮现我们偎依在草地上,他宠溺地抱着我叫我“傻丫头”,对我说,我是他一辈子的宝。那不过才发生在十天前,十天,不过是佛祖的一个回眸,月未满,人已散……

            耳边不住地回响着知琴的声音:“是知琴不好,知琴对不起小姐……”“孩子…没了……知琴…知……道自己……不行了,来世…再伺…候……小姐……”

            努力忍住心里的疼痛,闭上眼,半晌才又睁开,沙哑却又坚定地说道:“胤礽,从此,我们再无瓜葛,行同路人!”

            闻言,胤禟颓然地倒在地上,身子不住抖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红着眼喃语道:“夕儿……”

            我别过脸,冷冷地说道:“你走吧,从此我们两不相干。”

            ……

            

            午夜梦回,小桃在我床边趴着睡着了,我眼睛楞楞地看着门,不住地回想胤礽离去时那蹒跚僵硬的背影,想着从此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胤礽的陪伴,心头像有一根针在不停的扎着,生生的疼,一阵一阵的憋闷,便轻声披了件衣裳便走了出去。

            是夜,满月在黑丝绒的夜幕中静静地看着我,我回头,紫凌洲早已不见踪影,面前是波光渺渺的烟波湖,再越过这片湖面便是胤礽的枕霞阁,我曾经为了他,那样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他的妻妾成群,那样一心只愿守在他的身边,那样甘心做一只囚在金丝牢笼中的雀,只为他的爱,只为那一直诱惑着我的长相厮守。可是另一边是我形同姐妹的亲人,那样地照顾我,那样地关心我,那样地陪伴我左右,可是却又那样地背叛我,那样地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痛苦绝望间,我苦苦地问着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股腥甜涌上喉间,我强自捂住我的口,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满口的血腥随着泪水,涌出我的指间,滴滴落在烟波湖中……

            我忍着胸腔的巨痛,急喘着气,看着湖中波影破碎的我,身形消瘦,一脸凄怆,苍白如鬼,而月影在湖中幽幽荡荡,一如我飘荡忧郁的灵魂……

            那到底是董鄂?夕颜,还是展颜?前世我那样卑微地蜷缩在苏严楼下期盼他来找我,全然不顾雨水一遍一遍地扫荡我的脸,模糊我的眼。今生我又这样颓废地为了胤礽的背叛和离开而痛不欲生。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曾经那样坚定地告诉阿玛我会是个全新的董鄂?夕颜,可是现在我却这样不人不鬼,我到底怎么了?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

            那一刻,我对着湖中的自己发誓:我,董鄂?夕颜,一定要活得更加精彩!

            

            

        木兰秋狝(一)

            对于我病的数天,康熙并没有追究,只是嘱咐我好生养着。我想他是知道的吧。

            身体好了些,我便依旧回到康熙身边伺候着,我站在一旁看他批完奏折刚想出去传膳,却听他说道:“夕丫头,身体可是大好了?”

            我只得回答:“劳皇上记挂,已经全好了。”

            他脸带笑意,深邃的眼神却毫无波澜:“那便好,人生在世,富贵虽不由天,但一切都是一个缘字啊。”

            ……

            我走出烟云阁,一边想着康熙的话,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不料却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哎哟!”我抬头:竟是胤礽!一下子愣住: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便憔悴消瘦地像换了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脸的疲倦。

            “夕儿……”他低低地唤我,眼里满是期盼和疼惜。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硬下心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

            念君之音,如闻钟罄。以心为漏,血滴为更。

            别过今夜,永远离别。

            

            暑去秋来,一年一度盛大的“木兰秋狝”又揭开了帷幕。木兰围场,占地约1万平方公里,丘陵起伏,林茂水丰,山高谷幽,峰峦叠嶂,是水的源头,云的故乡,花的世界,林的海洋,珍禽异兽的天堂。

            康熙选中了这块南拱京师、北控漠北的漠南游牧地,每年秋天都带着皇亲大臣来此秋狝。一是“行围肄武”、“治兵振旅”,锻炼入主中原后逐渐骄逸自安,耽于游乐的八旗子弟,整饬武备,团结蒙古诸部,巩固北部边防。二是笼络和威慑蒙古各部,进而有效地巩固北防,遏制沙俄侵略北疆的野心。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木兰围场,自是颇感兴奋。今年秋围康熙带了十四以上的全部阿哥,并点了宜妃和德妃随行,众阿哥们都带着自己的福晋,很是热闹,因为毕竟是远行,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也只带了小桃。一到塞罕坝乃围场阿哥们和皇室子弟便纵马出去行猎了,我却只得按下好奇待在康熙左右陪伴。

            康熙坐在金帐下,心情很好,微笑地看着他的儿子们一个个身穿戎装,潇洒英武地骑马而回:最前面的是胤礽,虽看上去很是清瘦,却依旧是眉目俊朗,神采非凡,身穿戎装的他,更是气宇不凡,坐在马上直直地看向我。我不敢看他,刚低下头来,只听得众人已经来到康熙跟前,翻身下马,向康熙请安。康熙笑着让大家落座,有太监来报,说是蒙古的齐齐哈尔克王爷来觐见皇上,康熙闻言大为高兴,一下子站起来说:“哈尔克来得正是时候,胤礽,快去迎王爷进来。”

            来者是一个典型的蒙古大汉,威武强壮,满脸络腮胡子,一路大笑着过来,旁边跟着一个少女和一个男子,少女一身火红的骑马装,明眸顾盼神飞,修眉联娟含情,丹唇外朗而鲜,面如皓质呈露,加上眉宇间挥散不去的骄傲,让人难以移目。男子着青玉颜色的蒙古袍子,修长挺拔,英俊魁梧,一点也不逊色于众阿哥。

            齐齐哈尔克王爷领着那少女和男子跪倒在地三呼万岁,康熙大笑着走下高台,亲自将他们扶起:“哈尔克,你来得正好!”说着看向旁边的少女和男子,“纳哈尔王子越发出息了,你的东珠格格也越来越美丽了,把朕的儿子们眼睛都看直了,这次来了朕可是要把她带回去做儿媳妇了。”闻言,众人俱是大笑。

            我微微地打量着那个男子,原来他就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啊,也是齐齐哈尔克王爷最得意的儿子,他毫不畏惧地看着康熙,淡淡地笑着,越发地神采出众。那少女就是草原上有名的美女,更是哈尔克王爷的至宝,只见她听了康熙的话却毫无小女子的娇态,反而更加骄傲地抬起了头。

            哈尔克王爷大笑道:“哈哈,皇上,东珠是我们草原上最亮眼的明珠,是我最大的骄傲,也被我从小惯坏了,她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要她自己相中的勇士才能把她带回家。”这下东珠格格脸上微微浮现了一点红晕,一下子把头埋在了哈尔克王爷的胸膛,来回地蹭着撒娇,用蒙古语不知说了什么,一下子全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晚上康熙宣布开宴会迎接齐齐哈尔克王爷,篝火点了起来,美酒端了上来,到处是歌声、笑声、人语声,烤肉的香气混杂着酒香弥漫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中,全部的人都围成圈坐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最真实的笑容。蒙古人最是豪爽热情,又擅歌舞,不停地在敬着酒,跳着舞。康熙为了让大家尽兴并没有出席,但却特许我一同玩乐,体验这大草原上的快乐,我自是受宠若惊,但这种惊讶很快便被满满的新奇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