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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他们不快些赶路,反而煞费苦心伤我神禽,你说,他们不愿暴露的行踪真的会向东边去么?”

        帐角木几上抬头说话的,是少芒帝的长兄少辟方,这位素以谨慎智慧著称的青年巫师,站起身来,从几上扯开一幅划满符号的白布指点着:

        “诸位长老,神帝命我做的围猎图已然做成,这上面每一处不同颜色的圆点,都代表着中州每个部落,哪个部落应该在哪里守卫,已经标示清楚。可以说,东南西北,没有一个方位不设下埋伏,我们就在山水大泽之间,织就这张大网,让多营一族,不论耍什么花样,也插翅难飞!”

        少芒赤眉轩动,认真看着兄长手中的图画。许久之后,他才向长老们说道:

        “中州之内,能够给他们森林猎人栖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他们只有赶在冬日之前,越过颖水去寻找北方森林。各位长老,从阿山北上,翻山跨水,曲折艰险,只怕冬日都过了,他们还到不了颖水边。哼,这帮猎人,有本事伤我烈山神禽,就不会害怕从我族领地内借道北行!”

        少芒指点着西边烈山城寨的所在,眼中厉光闪动:“我敢肯定,他们前些日子布了疑阵,引我们向东追,其实日夜兼程,向西去了。我烈山此次平定南方,几乎顷尽了全力,中州内里,恰是防守空虚处,多营猎人最会潜匿身影,一路小心躲避,现下只怕过了善水,再过五六日,就能到烈山城边、伏山脚下!”

        啊,啊,!烈山长老们惊讶不已:怪说不得追了这么久,怎么也找不到那些猎人,原来被他们骗了!

        “那今晚神帝集会我等,是有什么要事吩咐么?”一位年长的巫师更加深入领会到了神帝的意图。

        少芒温和地笑笑,反问道:“寒师,神禽受伤那日你在当场,以神禽的伤势来看,你老认为,多营族出动了多少巫师,才能有这样厉害的咒力?”

        这位寒师,年岁、修为仅次于少芒的父亲少典,历来为族中人们敬重。

        “唔,不好说,大概以投身我族的多凉来看,不下十个!”

        “是啊,长老,我们且不去管多营如何能招来这么多巫师,只以这击伤我族神禽的实力,家中长老的几位年轻弟子,沉水各族的三两下毒术,如何抵挡得住?”

        少芒掌击几案,叹道:“可惜我没能早日识破多营猎人的狡计,而我兄辟方设下的罗网,还要十来日才能设置妥当。在此前,为了拦截这帮逃命的猎人,烦请各位长老辛苦些,营中已有猛士们驾车等待诸位,现下立时出发,不出十日就可抵达伏山!只要你们把住山缺,不教猎人们北上,我们就能在这个冬祀时,以仇人的心血祭典先帝!”

        大帐外,兕兽的嘶吼声在黑夜中回荡——看来神帝在集会前就已经备好大车,决意要长老们连夜快走,可怜这一番颠簸,平日里散漫惯了的老骨头们,可还撑得住不。

        第四十八章  水始涸

        深邃低沉的啸声从北方传来,绵延了整夜。

        禽兽的叫吼不会这么久远,这是脚下大地发出的声息。她似乎自一场小睡中惊起,从来稳重不动的身躯,竟要来舒展舒展,持续一夜的啸声,不过是她的一个哈欠,而地面偶尔的起伏,应该是个懒腰吧。

        世间凡物,如何当得住这样的折腾?各类飞禽走兽哀鸣着,慌慌张张逃去南方,这一夜里,迁徙中的多营族人遇到了平生最好的狩猎机会:那么多山兽,一伸手就能捉一只斑羊,一抬脚,说不定就是一窝肥兔。

        可人们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他们不顾疲倦,反而加快了步伐,尽快要穿过流窜的兽群。人们知道,这么好获得皮毛鲜肉的机会,烈山人一定不会放过,只要天一放亮,他们就会过来围捕。而在这里遇到烈山人,大概没人不会害怕。

        因为从这山凹望过去,远处的那点亮火,就是烈山城寨!百年来,烈山神农少家就是从那里出发,征服了中州大小部落,北起颖水,南至秦山、黎山,无不在其统御之下。

        而多营现下,离这个中州最为显赫的地方,不过半日的脚程,敌人随时都能从城内杀出,灭掉这个远离森林的小小部落。

        迁徙的部落,成年勇士不足三百,巫师仅有一名。这位年轻巫师,莫说做上长老,就连通过成年勇士的试炼,也不过就是这个春祀的事儿。

        但大家都很敬爱阿羽长老。

        是的,长老人虽年少,但温和聪颖,不但承继了多思长老强大的天地法术,也承继了长老的从容宽厚。迁徙途中,不论遇上多大的困难,族人犯下多大的错误,就算暴露了部落行踪险些为敌人发觉,长老总是淡淡地笑笑,自己亲自去将事情办妥,总不会教大家害怕、为难。

        人们自然而然,像依赖多思长老一样,依赖起年轻的阿羽长老。

        羽,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手中,数道或明或暗的风索吹拂向前,另一端,绑着的竟然是大小不一八九辆木车,每辆车都堆满吃食杂物,一些毛皮软物上,还呼呼睡着小孩儿们,妹妹小莘,正不知道蜷在哪堆毛皮里睡着。

        没有牛兽,所有的木车都分别由一位部落妇女拉扯着向前行进。虽然车上堆满了器皿杂物,但妇女们并不如何费力,她们干脆将车头皮索跨在腰间,空闲了双手出来,用燧石去打磨犀兽的腿骨,磨好一个角块,就是一枚杀敌的箭头。

        而她们身后沉重的大车,咯吱咯吱,穿过泥泞的草地竟然一分轮印也不留下!因为车板底下,俨然刻满了一圈圈风符,呼啸的劲风不停从灵符组成的法阵中涌出,将木车托离地面,随着部落向北方飘去。

        羽偶尔会弹动一下手指,将夜晚的凉风纳入法阵之中为自己助力,但大半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西边远处的那点亮火上!

        那里是烈山城寨,敌人的老窝!可惜啊可惜,多兰大哥非不许去!羽眯缝眼睛拍抚着不丢。

        哎,小不丢背上的咒纹,本来已经热得发烫,如果自己现下站到城中,以细风送着不丢的丹火,洒到那里每一处角落——哼,今夜,这烈山老窝放出的光亮,可不就是这么小小一点了!

        自从那日伏击烈山黑鸟后,不丢的修为增了一大截子,全身多长了些凹纹,头也胖了些,而喷发出的炎火无色无形,微风儿吹过一般就能把山石化开——我看,烈山的火巫些根本挡不住这样的丹火,他们只能眼巴巴望着城寨被我烧掉!

        羽遗憾地收回远眺的目光,左手托好风阵,右手翻飞咒印,拍打腰间别挂的一茎青竹,竹条端头应势渗出缕缕白光,缓缓没入身后的大地,那光的莹泽却不消失,沉在地下隐隐闪动。

        稍许,当羽翘起尾、中二指时,生发之印瞬时引发——晶光绽放,在部落已经走过的地面,近百步之远,无数青草杂树簇簇而起,掩盖了人们留下的纷乱印迹。

        此时,前面木车的毛皮堆里传来“啊啊”两声呼叫,听声音稚嫩,应该是哪家的孩子在发恶梦。

        羽心中一酸,这些失去了老人们呵护的,本当在山林中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们,大概只好在部落迁徙中过这个秋祀了!妹妹也在车上,还睡得安稳吧。前些日子,刚刚和奶奶分别时,她只要在自己怀中哭睡,现下,也能去到大车上了。

        莫说孩子们累了,看看身边的大人们,他们连夜连日赶路,都已经疲累之极,但谁也没有抱怨一声,妇女们边走边打瞌睡,手里仍在为勇士们制作杀敌的利箭。

        其实多兰大哥说得对,为了一时之气,烧了烈山城又如何,长老和奶奶他们,献出了生命所为的,可不是咱们去烧个城寨而已!大概只有部落的血脉流传不断,才会让老人们在冥冥中安心吧。

        复仇的潮水,在年轻巫师的心中缓缓退却,取而代之的,是肩上那沉甸甸的责任。

        而在此时,又有巫师的吟唱响起,原本在地上欢腾的木精们被一道道咒语召唤而去,化为青光绑缚在一柄花杖之上。杖身五彩淡光盈动,映得那施咒的女巫师好生美丽。

        “盘师,怎么醒了?不是请你多休息些么?”看着已显清瘦的盘凤,羽埋怨道。

        “阿羽长老,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你要做这么大的木行界域,还不给吵醒了?”  最近的一辆木车上,盘凤半坐着,木杖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手心。

        “哪里会有多大动静?我不就是照你的吩咐来遮掩踪迹么?怎么说——哟!”羽向后看去,倒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自己方才拍击出的生木诀,竟然在泥地上引了好大一片林草出来,其中一株株小树,堪有小臂粗细,而那些杂草野藤,怕不有半人来高!喝,这算什么遮掩踪迹,简直就是给敌人指路嘛!

        幸好盘凤被阿羽集结出的强大界域惊醒,及时抽走多余的木精,现在这些过于繁盛的草树渐次萎缩,缩小与周遭相若的高矮。

        “嘿嘿,嘿嘿!”羽不好意思地从腰间抽出青竹杖,胡乱晃几晃,笑道:“盘师,就是它捣鬼!想不到我随意取了根竹子,竟也是个灵力强大的宝物,它把寻常的木咒,竟当成木行界域来放|4020|电子书|,当真不得了!”

        “哪有这等事!”一条木筋从盘凤手中飞起,拉了羽的竹杖过去:“我亲手打制时好好的,偏偏你用一用,就是个宝物了?”

        女巫师翻来覆去,仔细把青竹弹捻闻听,最后嫣然一笑,扔还给羽,正色道:“阿羽,你近来颇有劳累,偶尔休息时也在跌坐修炼。你认真回想一下,修炼之中可有什么异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