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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这里的秋寒,怎么来得这么早?这风中的气息,为何如此惊慌杂乱?还有这怕人的大地呼啸,这些纷纷逃向南方的山兽……

        尽管心中有着种种疑问,森林部落的人们在短暂的歇息后,仍然继续起身赶路。对于长老卜示出的方向,人们不愿有过多的质疑,他们坚信,只要向着北方不停地走,终会摆脱敌人,可以找到平安渡过寒冬的山林。

        可是北方,真的是咱们部落的出路么?羽心中存此疑问,悄悄扔几个卜阵,想要问一问大神。但那些乱糟糟的龟甲鹰骨,反而让自己更加迷糊,一会儿东边无咎,一会儿西南大吉,卜到最后一卦,竟说就地不走,可得大喜!

        看着周围,东边是绵绵无尽、深深浅浅的水洼,西边是嶙峋险恶的高山,连块平坦干燥的山坡都没有,怎么说可以就地不走呢,根本等到敌人追来送死嘛!

        年轻的部落巫师板着脸,很是生气自己:卜术这么糟糕,怎么给部落指引方向?难不成,每次都先叫不丢四处去查探,之后再给大家说该如何走么?不丢这小家伙又不会说话,带回来的消息,都要靠指环儿转念过来才行。

        哎,我这个巫师,怕是南方森林中最不中用的吧!羽托着十数辆大车,闷闷地行走,时不时向后张望,等着不丢回来。

        还没睡醒的孩子们继续蜷在大车里,妹妹小莘则和大一点的孩子们,随行在妇女的队伍中。今早上路以后,妹妹只是偶尔回头,远远招招手,没有过来。

        直至正午,水泽上的浓雾还未消散,去了很久的不丢也还没回来,倒是前方探路的勇士们先回来了。

        他们走了很远,借助御风术和藤索,攀上了一座最高的险峰。峰顶极目远望,那水泽浓雾间时隐时现的情形,让勇士们惊疑不定,本该晚间才回禀的前哨,只好提前赶回来!

        勇士们看见,水泽在前方无尽地蔓延,向东北方去的深处,雾气渐渐浓郁,直至变做无法看透的黑色!而在西边,也就是部落现在行走的高山峻岭的脚下,雾气较为稀薄,大小的兽群顺着山下的陡坡仓惶奔走。它们一直向着部落这边来,应该是要逃到南方中州去。

        这些罢了,最紧要的,是在这些兽群的后面,俨然跟着近百名战士!他们不停地捕猎山兽,却不去拣拾地上的死兽,只是不停地扑杀,到后来,大概是杀得累了,战士们才在原地上休息,任那些捕获的肉食摆在地上。

        听到这里,多营的族长和巫师,心中不禁一紧:很明显,这些前哨是在等待,大概在雾气遮掩的后面,会有更多人的大队伍赶上来!

        果然,没过多久,天边出现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探路的勇士吓了一大跳。哪里来的这许多人,赶着满载的兽车,也不像专门巡山、捕猎的队伍。他们乱哄哄散作一堆,当看见地上四处摆放的山兽,立刻呼喝着拾取,然后在山脚下埋火烤肉,就地吃了起来!

        大山水泽边,百十来口塘火齐齐烧燃,那冲天的烤肉香,竟飘到了数道山弯之后。勇士们再也不敢做耽搁,连忙回来报讯。

        羽、多兰和盘凤三人相对苦笑,黯然无语。

        没想到啊,一路上大家紧赶慢赶、小心翼翼,生怕暴露出行踪,不让烈山人有数面围击的机会。可偏偏神意难测,在即将逃离中州的最后一段路上,和这么多敌人迎头碰上!

        其实也应该想到,水泽中的地啸威势惊人,连兽类吓得都要逃跑,在周围居住的部落,应该也会暂时避避难。他们大摇大摆地向烈山人的中州而去,说不得,肯定也是烈山麾下的部落了!听说北方水泽部落近四十余个,精擅使毒和水行咒术,是不可轻视的部落联盟!

        这些平常散居在水泽边的部落,忽然因为水患而结集一起向中州避难,其人数之多,实在是多营不可抵挡。

        前方的去路,向左,高山陡峭绝难攀爬,向右,水泽漫漫不知深浅,而后面的烈山人在中州丘山中找寻不到部落,多半也会追到水泽来。

        这样一来,前后左右,俱都无路可走,部落就此陷入极大困境。

        看着离地十数丈高的绝崖,多兰心中暗叹:这西边的山势高绝,我们惯常攀山的成年勇士,还可以勉强翻越,但数百个女人和小孩,却如何上得去?就算上去了,山那边还是一重又一重险山,这样艰苦翻越过去,只怕到了北方森林,多营的血脉都要断送干净!同样的,正对地啸的来处而去东边水泽中行走,那困难可并不下于翻山越岭!

        年轻的族长手扶长刃,身体紧如弓弦,心中暗念:部落的一线生机,倒底会在哪里?

        众人正在为难处,忽然听羽轻呼道:“不丢回来啦!”

        仿佛为了配合这声呼唤,一道黄影恰好在人们抬头张望的那一刻上,从远处腾挪而来。它昂立半空,随身裹带的火行精灵,仍在旺盛地燃烧,刹那间就把水泽中的湿气和郁闷驱赶了干净。

        呼,呼!不丢叹着气,懒懒地摆在空中,似乎这一次特别久的外出查探,并不值一提。但那激扬的龙须,上翘的小小短尾,却反映了小蛇激动难抑的心情。

        尤其的,在短尾上挂的那一溜黑乎乎物事,在某龙刻意的摆弄下,极其招摇地晃悠着。

        “不丢,你个坏家伙,把什么恶心东西带回来啦,快拿走,拿走!”羽心思快捷,感到那溜黒东西有些不对劲,微风起处,人已经飘出去好远。

        倒是多兰,毕竟历经了血战的勇士,这串东西虽然透着异常的血腥,还是伸手取了下来。

        小龙歪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得意样子,那表情应该是:本来不想说,但,你非要看,就让你看看吧!

        这是大约十几二十块穿在一起的、泛着黑红色的肉皮,虽已被大火烤得发焦,但隐隐的,总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杀之气!

        凭着上面留下的、应该是毛发烧灼后的焦痕,多兰肯定地告诉大家:这是常人眼眉处的头皮!

        “不丢,请你出去探察,怎么剥了敌人的皮肉带回来?是后面的烈山人追得很紧么?”

        这是多兰族长的疑问,而周围的人们不禁心想:不丢小蛇平素可爱,看不出下手这么恨啊!平常有事没事的,自己对这它还算客气,偶尔也会拿些干肉请它,从来不曾得罪过吧!

        怪不得人们害怕,原来在部落间的战斗中,战就是战,不能以虐杀为乐,能一刀一箭毙敌,就不要出第二刀、射第二箭,待敌方勇士战亡后,也不可再去损坏遗体,只有最为深切的仇人,才拿取对方的皮肉以做祭典。

        这是各个部落奉行百年的习俗,这使得残酷的争战之后,家里人还能看到勇士们最后一面。如果做出无缘无故虐杀行为的人,都被人们看做是比敌人还可怕的嗜杀之人!

        可怜的小龙,不过是要邀功请赏而已,哪里知道从此竟立下了凶恶的名号,使得各家的大人们,再也不敢让小孩随便亲近它。

        “最好离得远远的,如果不小心碰上,就把这块干肉给它,然后赶快跑!”大人们在孩子们的衣兜缝里,给这凶蛇预备下吃食,同时在迁徙的途中,不许孩子离开自己半步。

        不丢,虽然再没机会扮可爱吃白食,但也算得了清净。从今往后,不用烦心热情的小孩们会来邀约一起玩耍,大可以专心致志,吃肉睡觉。

        其实它“行凶剥皮”,也是为了自己吃好睡好而已。

        这一次外出游玩(不丢心中,部落的迁徙就是到外面游玩而已),本来什么都好好的,觉也好睡,肉也好吃,偏偏有一样——时不时的,那人要把自己吵闹起来,让去周围找找看,哪个方向有烈山人,然后大家就好绕开他们走。

        这可实在郁闷得很了。平白的,好几个别有滋味的美梦,都被生生打断,接着是到处找人,然后回报。

        枯燥啊,一条幼龙的幸福生活,怎么能被无聊的打探敌情所消耗呢?不丢天然地,凭着龙魂骄傲的灵性,感觉到了不公平!

        虽然它并不知道,在天上龙庭,每一条幼龙出世后的最初一百年里,都只吃不动,只睡不醒,任着龙庭浩瀚的龙气来滋养龙体龙魂。只有经历过这样半梦半醒的“混龙”之期,蛰伏在幼龙体内的龙力才会慢慢苏醒,而逐渐蓬勃,以至能护持幼龙在天地间无畏成长。

        爱吃爱睡,不是因为不丢懒,实在是天然的龙性使然。

        但迁徙避祸的多营族人不能没有它,只有这个能随意翱翔天地的神蛇,可以带领部落从遍布敌人的中州丘山中,找出一条出路,没有它无所不至的查探,部落早就陷于与烈山人的苦斗之中。

        因此,虽然不丢很累,它也只好咬牙忍着,羽爱惜它,每次回来总有些香果干肉奉上,可是没有耐心的不丢,最希望的,是不用出去辛苦也能吃上好的。

        想个法子,要让那些烈山笨人不敢跟来烦我们才行!不丢暗想:要不,我还是去吓唬吓唬他们?这是来自平常的经验——只要有某个卑微的虫兽不惧怕自己,没说的,散些龙火出去,不容侵犯的龙威自然就树立起来。

        今日,它早早出去,分别在中州山丘中发现了三队烈山人。他们扛上兵刃,气势汹汹向伏山而去,不丢瞧着他们,就是一阵阵火大:怎么啦,死皮赖脸非要追来是不是,害得我每日要来看望你们是不是?

        龙火咒伴着闷雷般的咆哮,抛洒而出,其中聚集的煞气之强,竟将试图抵抗的巫师震昏在地。然后是紫黑的炎火倾泻如水,烈山人被逼得步步后退,困在几道围合的喷火地裂之内,再也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