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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二十六)摊牌



                                            “说点儿什么吧。”初匀选择静音之后,点上了烟。外面房间的歌声混在一起传来,虚无并且不真切。

        祁明他们几个先走了,苏宇和高湆闹得一塌糊涂,另两个几乎是死命将这俩拖走的。

        自始至终,童新一直冷眼旁观。

        “想听什么?”童新靠在沙发里,随意的玩儿着打火机。

        “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不知道此刻,你最想听什么。”童新笑,黯淡的灯光里那份笑容暧昧不明。

        “你知道么,跟你交往这么多年,最累的就是跟你说话。”

        “同感,我也觉得累,跟你说话不知道还要怎么白。”

        “那别说了,省得都堵的慌。”初匀吐出一口烟,注视着被静了音的大屏幕。

        “其实很简单,我跟高湆在处朋友,但是他似乎跟我不怎么真,而是惦记他那青梅竹马。而那一位也比较别扭,拒绝了他又看不得他跟别人好。如此简单。俩孩子。”童新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

        “……我能问问你么……”

        “问。”

        “你没事儿跟孩子掺和什么?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乱么?”初匀的话里夹枪带棒,刻薄之意溢于言表。

        “我怎么混乱,我什么态度,似乎现在跟你并没什么关系吧?”

        “对对对,是是是……我怎么总跟你面前自取其辱?”

        “初匀……”

        “嗯?”

        “你知道跟你分开,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我不以为你会难受。”

        “呵呵……就是这一点,你一点儿都不懂我。”

        “你这说法真是自相矛盾,你清楚我的,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懂?你终日带着一幅面具,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我想,不仅是我,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太自以为是了,初匀。你以为你是谁?算了吧,我已然不想再就此跟你争论什么,分都分了,还说这些个干嘛使?”童新说着站了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了外套。

        “童新!”

        “干嘛?”

        “做不成情人……咱俩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吧?”

        “呵,当然算。”

        “那咱们……坐下来聊聊可以么?”

        童新看着初匀,叹了口气,将外套挂了回去,在初匀身边坐了下来。

        “首先我想,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上次我去你哪儿……我不知道陈昊之前找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冷静下来会明白,我不会恶意的诋毁你。”

        “……”

        “我最后一次见陈昊是长假的时候,为了我朋友的网站运作。”

        童新听着,点了点头。当他知道祁明跟初匀的关系之后,很多一开始抱持的迷惑都迎刃而解了。不得不承认,这圈子真小,联系还都如此紧密。

        “那天我们俩喝了酒,都有点儿多,他跟我说了你的困境,同时还明确的告诉了我……他对你……然后他很冲的给了我一句,我连你三分之一都不懂……”

        “哈哈哈……”童新忽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是这样儿啊……”

        “你笑什么?”初匀一愣。

        “陈昊太倒霉了……绝对倒霉催的。”

        “哈?”

        “那天陈昊过来,说了些寒暄的话,聊了一会儿,就忽然拿了支票本儿,扔了一张空票给我,说上面的数字随便填。我不懂他什么意思,他就说他知道我有困难,想伸手帮哥们儿一把。还说让我别想太多,他说他跟你碰过了,但是你现在资金不好挪动,是你让他帮我的……”

        初匀听了一愣,陈昊是这么说的???

        “结果我想歪了……可能是他后来伸手过来拉我……反正一下子就往别处想了。”

        “罢了,幸亏他是真对你有企图,要不就成自我感觉良好了。”初匀浅淡的笑着,分开这么久之后,他这是第一次能坦然的面对童新。也许,这跟他的个人态度并无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安详,是来自于长久以来祁明给他的安定。

        “我有什么理由不自我感觉良好?”童新又点燃了一颗烟,烟雾笼罩下,那双细长的眼睛泛着笑意。“他挺合适你的。”

        “嗯?”

        “你谈恋爱,不是你的事儿,是你们一家子的大事儿,还是该找这样的。”

        “打住,咱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反感她们……说说陈昊,会考虑他么?”

        “不会吧,我不会跟一个太了解我的人在一起。”

        “嘿,话都让你说尽了,刚才还说我不懂你。”

        “懂和了解不一样,我让你懂我,是懂我的人,我的心里所想。而这了解……包括的太多,比如很多不想让对方了解的。”

        “我记得……你跟陈昊高中就认识?”

        “嗯,我高中的时候去的市里念书,”童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就比较照顾我了。”

        “哦?讲讲,从没听你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爱搭理他,他那人,你知道,仗着他老子,整个儿地方一霸。”

        “至于么……”

        “小城市跟你们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不一样,他老子霸着省长的位子,基本上敢称一方皇帝了。哦,这么说也许不对,或者该说天高皇帝远?”

        “呃……”

        “不过我挺看得起他的,当时他一个人只身到北京来,一点儿嚣张的劲儿不露,后来又自己创业,还行吧,让我对他有点儿改观。”

        “你家……不在市里?”

        “对县城有概念么?”童新弹了弹烟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有吧……”

        “不,你没有。”

        “……”

        “那种贫困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你……”

        “想说我爱钱是么?”

        “我……”初匀语塞。

        “呵呵,你一直都想知道我的事情,今儿……看来也是个机会。”

        “……”
        “我们家,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镇子上都说,金童玉女。我爸做些小本儿生意,我妈……身体不太好,在烟草公司挂着,工作轻闲,也经常不去上班。我妈后来总说,我出生那年,办得满月酒是镇上最气派的。”

        “听着很不错。”初匀也点了烟,这是童新第一次跟他说他的家庭。

        “嗯,到此为止很不错。可惜……我五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

        “因为什么?”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还有些神经质。我爸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她都疑神疑鬼的,后来我爸告诉我,有一回半夜我妈拿了根儿电线往他脖子上绕……”

        “操……”

        “呵呵。”

        “那之后……你跟着你爸?”

        “没,跟了我妈。我爸长期跑外地,没法看我。只是每月固定给生活费。后来另娶了,生活费也就不怎么给了。”

        “那……你们生活的特困苦?”

        “我妈不怎么缺钱,但每月都让我去管我爸要生活费,她还是要不断地搅乱他的生活……”

        “你妈……对你……怎么样?”

        “很不好,她情愿打牌也不愿意管我,基本上就把我往姥姥家扔。一来二去舅舅舅妈也烦了,没什么好脸色看。我初中毕业就考了市里的高中,我妈不愿意给学费,但是更不愿意我跟她身边,权衡之下,还是让我去了……”

        童新躺着,初匀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声音之中,他能感到那人的某种落寞。

        “我妈那人特别势力,后来我到了北京,开始赚钱了,她就想方设法的引起我的注意,隔三岔五的要钱。”

        “童童……”

        “你知道么,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就想对她好,不为别的,就是要她良心上不安。她可以对我糟糕至极,但我却还给她无限的温暖。我让她永远都不能踏实都自责。”

        “……”

        “可真的,恨一个人挺难的,尤其她是你母亲。到后来,我们处的特别好,我都已经分不清楚真假了。”

        “……所以你特厌烦女的?”

        “说不上来,唉,递我一瓶酒。”

        “现在……你们还是这种关系?”

        “不,结束了,她去年过世的。咱大学毕业那年,她确诊了淋巴癌……拖了很久,挺遭罪的。她走的时候,咱俩在旅行,后来我舅妈打了我一个嘴巴,问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开机,她说,我妈死活都不肯闭眼,她就想看看我……那个时候,我听见这句的时候,一点儿没有报复胜利的喜悦,我就是觉得难受,难受的……”

        “……你哭了么?”

        “没有。”

        “你总喜欢偷着哭。”

        “呵呵……因为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我的无力。”

        “陈昊见过吧?”

        “嗯,所以我说他一定出局。”

        “为什么这些不一早告诉我?”

        “我说过,没必要。告诉你什么呢?我的丑恶动机?”

        “……”

        “世纪那个游戏你放弃了吧?”童新转了话题,把空酒瓶撂在了地上。

        “能接到才是奇迹,你丫整我忒狠了,当时就差宣告破产。”

        “没接就对了,那是一套儿,你要是钻了,就不仅仅是濒临破产了。”

        “什么?”

        “对不起,初匀,我没想到我会把你害了。”

        “你什么意思?”初匀心里一紧。

        “我不知道咱俩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崩离析的,可能交往的最后一年我就已经绝望了……然后我搭上了裴思远。我没想跟他认真,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伴儿,他本就不是圈儿里人,却没想到他先认真上了。”

        “……”

        “他要求我必须跟你分开,你知道他那人干事儿阴险是出了名儿的,世纪公司那个合作就是一陷阱,他想整垮你。”

        初匀叼着烟,一语不发的听着,时至今日,他才算是明白了童新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原来,他的直觉一直都没有错,童新对他,决不会下狠手。那次的整蛊,反而,是为了帮他。既然这刀横竖都要砍上,童新选了一把水果刀。为此,他还把自己给扔进去了……这就是他,太像他的性格了,他从不让你觉得你欠他什么。

        “你……”

        “再递我一瓶酒。”

        “童童,我……我没想到你……”

        “初匀,管住你的嘴,我想这些话题开始之前,我很明白的跟你表达了,当你什么都清楚明白的时候,你不可能再是我的情人。这也是我对你讲这些的原因,因为你说了,至少……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

        聪明,初匀觉得童新果然聪明,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逃不出他的猜测。

        是的,动摇。

        “你知道么,我看过一本书,那上面说,人的一生会有无数次机会,同样也就会衍生出无数种选择、无数种可能。我给过你机会,同样,你也给过我。那么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这回的事儿我一定要帮你,如果你拒绝,那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初匀说着,碾灭了烟。

        “你果然一点儿都看不透我,”童新坐了起来,“初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单纯或是可怜人。有些事儿,既然我敢招上,就说明我能控制。”

        “……”

        “我经历过的东西,永远会告诉我,下一步向哪个方向走。好吧好吧,这个话题OVER,要不要陪我喝点儿?”

        那天晚上初匀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他只记得跟童新喝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他们互相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真就像最铁的哥们儿那样。但后来送童新回去的路上,他靠着车窗哭了。他乌里乌涂的说,初匀,我真的觉得可惜,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以为那会是我情感的终点……

        那个瞬间,初匀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也许他们不是开车在路上,他们是坐船,在某个他们都很喜欢的地方度假。那不是冬天的夜晚,而是艳阳高照的盛夏。

        他说,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回去就得成一胖子。

        他说,怕啥,胖了我又不嫌你。

        他说,下次还来。

        他说,好啊。

        可终究,他们再没机会。

        也许那句话说的是对的,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成全。

        这句是谁说的?

        哦,三百。

        对对,祁明说三百特绝望的说了这句。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有挫折,也许事情是不尽相同的,可大体上,精神层面上,你遭受的,你经历的,都是一阵阵痛。只是有些会持续一时,有些会持续一世。而这些,就构成了你所谓的人生。

        这么想的时候,初匀发现,祁明给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哲辨性的思考==真他妈的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