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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一直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人们将大学校园称之为"象牙塔",是塔没错——-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尽一切办法往里头爬,爬得越高身价也就越高。可干吗非是象牙的呢?在我看来大学就是个大染缸————没色的给你上点色,有色的给你镀层金。于是乎摇身一变,大家都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才。也许我天生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反正没有多久我就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中学老师对大学生活的描述是谎言————或许他们那个年代大学是另外一个样子;父亲母亲对大学的厚望是虚妄————他们要指望这里能将他们的儿子培养成他们心目中光宗耀祖之辈恐怕要大失所望了;我对大学的憧憬是个毫无根据的推理————因为大家都趋之若骛,所以一定是个好地方。于是我成了参与这场骗局的唯一一个受害者。老师因为升学率而升任校长,父母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而我却不得不在这里独自应付这场尚未结束的骗局。每当我看见那个头发已经快要掉光的老副教授颤颤巍巍地拿着已然发黄的教案纸向黑板上抄讲义的时候;每当我看见考试后、补考前学校后院(教职工生活区)一派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的时候;每当我看见所谓的天之娇子将一支手电筒吊起来,通宵达旦"修长城"的时候,每当我看见身边那为了填补各自的空虚而进行的一幕幕感情游戏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切肤的悲哀————我们十几载的苦读,就为了这些?!我有深深的失望,却无法直言。

            当人们遭遇失望的时候,通常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在失望中挣扎,去寻找下一次的失望,另一种则是在失望中消沉,只失望这一次。

            我选择了后者。

            于是我的大学生活就注定了要在消沉和绝望中渡过。

        (七)

            人的记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一旦找到了那把开启库房的钥匙,所有的往事都在刹那间如潮水一般涌出记忆的闸门。这一次C城的不期而遇触动了我的内心深处,忽然间我就找回了那段丢失了的记忆,所有的大学生活一下子在我的脑海里纤毫毕现。然而我却非常肯定那个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孩并不是林子,我好象根本就不认识她,只是隐约感觉有几分似曾相识。她究竟是谁呢?在纷乱的思绪中我还是无法想起。

            当对大学生活彻底失望以后,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我完全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生活。其实一个人由里到外完全转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绝大多数只是换了一种活法而已。人就象是水,有时以云的方式存在,有时以雨的方式存在,还有时以冰的方式存在,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存在,只不过它们都是水而已。以水这种形式存在着的人也可以轻易地用一个比喻来定义他存在的状态及过程:用你洗衣服甚至洗尿布,你就是变成了脏水、臭水;在大旱天用你浇庄稼,你就是成了"贵如油"的东西;你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可以任人遨游,也可以溺毙他们;在杯中是圆的,在池中是方的……总之,就是这样既重要又不重要;既有个性又无个性;既是伏天甘露又是洪水猛兽地存在着。我总觉得冥冥中有种力量在替我们安排着一切,我们都无法摆脱这种安排。对于我来说,1992年的12月31日发生的事,就是一个神奇的偶然。

            那天晚上,班级组织了入学后的第一次联欢会。无非是先集体打了顿牙祭,然后聚集在教室里搞些无聊的游戏。我实在感到索然无味,就偷偷开溜了。我上了二楼的机械系,将郑平叫了出来。他也正被乏味的游戏搞得哈欠连天,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去西门外得小酒馆喝酒。于是蹬上我刚从旧货市场买来不久的那辆旧自行车直奔西门外。郑平是我在军训时结识的机械系的新生,他来自南方沿海的一所小城,但却全然没有南人的那种阴柔之气,而是非常豁达的一个人。郑平的脸型属于轮廓分明的那种,浓眉大眼,嘴唇略微偏厚,一看就给人一种坚毅、倔强的感觉。我和他交往了几次,便觉意气相投,而且非常默契,于是很快我们就成了死党,经常在一起瞎混。

            小酒馆离学校不远,出了西门就到。我和郑平要了一瓶二锅头,就着一碟盐水花生、一碟松花蛋,就天南地北地闲扯起来。大多是关于中学时的校园逸事和关于老师们的一些笑话,间或还聊些现在各自班级里的一些"神人、神事",谈笑间酒瓶已是空空如也。等老板催我们赶紧回学校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我和郑平都有点晕晕忽忽,他比我还厉害些,我只好用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带着他回宿舍。就这样在距离1993年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走向了我一生可能注定要再次邂逅的那个人。

        (八)

            我和郑平刚进了西门没多远,郑平忽然停住嘴里乱哼的那首歌,用手捅捅我的腰说:"嗨!你看花园那边",我便向西门左侧不远的那个小花园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那里争吵着什么,我放慢了车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隐约就听见那个女的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再来缠着我,这是不可能的!"那个男的好象很不识趣,依旧低声在说着什么。后来那个女的好象要走,男的却伸手拽住了她,"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那女的用一种气愤的哭腔嚷着。本来我们的自行车都已经快要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对还在扭着头瞧的郑平说:"太过份了!咱们过去看看。""想英雄救美呀!""去你的!怎么一点正义感都没有?"我和郑平一边互相调侃着,一边就掉头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要帮忙吗?"我在距离那两个人还有三、四米远的时候问道。"丁凡!是你!"那个女的叫道。我猛然一惊,"怎么会是我认识的人呢?"正想上前看个清楚,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又说道:"快放手!我男朋友来了!"我一下子就懵到底了,更加云山雾罩的不知所措,郑平也瞪着一双大眼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好象我整个是一外星人似的。正在我们两个都一头雾水地在那里发愣的时候,女孩甩开了那个小伙子拽着她衣袖的手,向我和郑平跑了过来,说:"走吧丁凡!没事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这个站在背光处的女孩的脸,"天呐!居然是入学那天我替她扛箱子的那个女孩!"我当时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心里就别提多懊恼了。但我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你!",没等我们说什么,那个男的走了过了,盯着我死死的看了一眼,扭头对那女孩说:"我还会找你的",说完又看了我和郑平一眼,转身走了。

            "你们认识?!"郑平还是满脸的疑惑。

            "不,不认识!"我有些慌乱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好象根本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件事。我在心里恨恨地诅咒着这个让我再次陷入境的"小妖女","也算是认识吧!"我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又救了我一回","小妖女"又是一脸的诚挚,小眼睛也依旧是水汪汪的。

            "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我有点没好气的说。

            "你喝酒了?"这个狡猾的"小妖女"岔开了话题。

            "喝了一点",

            "一身酒气还一点",她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

            "赶紧回去吧!宿舍快要关门了",郑平在一旁插话。

            "那我先走了,改天我再向你解释",她一边对我说一边向郑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不送送?"郑平不怀好意地说。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还算知趣。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我正在那里还没想明白我到底中了什么邪的时候,郑平笑着对我说:"哥们,还不错嘛!叫什么名字?怎么勾搭上的?"我忽然被他提醒了,对着那女孩的背影叫道:"嗨!你叫什么名字?""林言!森林的林,言语的的言"她转过身来说,然后又挥挥手走了。我就觉得自己当时如在梦中一般迷迷糊糊的,隐隐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但我又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正在那里发愣的时候,郑平擂了我一拳,"都看不见了,还意犹未尽呀!究竟怎么回事,赶紧从实招来!""去你的!就你事多,刚才你怎么不去送呢?!"我立刻还了他一拳,"明知道大哥被人当枪使了,还捉弄我?!"。郑平嘿嘿地乐了。我便一五一十地将怎么被那个"小妖女"抓苦力的过程讲了,当我讲完的时候,郑平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我也觉得自己象个大傻冒,别提有多别扭了!我们很快就说笑着回了宿舍。我刚躺在床上,就听见学校小广场那边的音乐钟隐隐响了。1993年到了。

        (九)

            第二天,由于放假的缘故,校园了反而冷清了许多。老生出游新生回家,这好象是个惯例。我向来对闲逛没有多大兴趣,回家也不太可能,郑平又跑去别的学校找高中同学了。我只好一大早就去泡在了图书馆里狂看小说。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于是干脆将小说借了出来打道回府。宿舍里只有老杨在,这小子是个瞌睡虫,一天到晚睡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