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时,重庆既是政治中心,又是文化中心,许多文化人涌到这里,很快便成立了“中华全国文学艺术界抗敌协会”。

            不久,由于身体的原因,她迁居南温泉。南温泉在重庆市长江南岸,花滩溪畔。含有硫磺质的泉水,自建禹山洞泪流出,附近有建文峰、虎啸口、仙女洞,颇能吸引游人。她租了一间竹屋,购置些竹制家具,草草地安了家,便开始埋头写作。常有文艺界的朋友到她家玩,戈宝权、叶以群、宋之的、舒群、罗烽、白朗、萧军,都曾是她的座上客。1940年,经沙汀和吴奚如介绍,她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后来,她要求去延安。欧阳山准备把孩子接来一同前往,就先安置她到八路军办事处。她住进曾家岩,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心里暖洋洋的。有一天,邓颖超用广东话亲切地告诉她,入党候补期已满,是正式党员了。

            1941年皖南事变后,为保护人才,集结革命力量,周恩来让一部分作家、文化人撤退到延安去。二十一辆大卡车,载着她和白朗、韦囗等大批人,浩浩荡荡北上,到川北,经剑阁,穿秦岭,取道宝鸡,终于到达延安。

            她从1937年“七·七”事变后离开上海,到1941年到达延安,三年多中,辗转于广州、长沙、玩陵、重庆,致力于抗日救亡活动。在帝国主义的屠刀和国民党特务的魔爪下,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她锻炼成长为一名无产阶级先锋战士,在革命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她对敌斗争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手中的笔。尽管生活动荡,条件艰苦,她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她勤奋地创作,揭露侵略者的罪行,沤歌中华儿女抵御外侮的斗争精神,是这个时期作品的主题。透过《阿衍伯母》、《梁王的烦恼》、《饶恕》、《秦垄的老妇人》、《诚实的孩子》、《追悼》、《受辱者》、《新嫁娘》、《遗失的笑》和《南温泉的疯子》等短篇小说及一些散文、杂文,我们看到的是作家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一颗赤诚的心。这是她创作中的第二个高峰期。

                                            五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共产党的好处说不完……”这欢乐深情的歌声,震颤着草明喜悦激动的心。从大后方到了延安,不愁吃穿,出门不用上锁,走路不担心有特务盯梢,连出气都感到无比畅快。

            她被分配到文艺界抗敌协会延安分会,同刘白羽、丁玲、林默涵、吴伯萧、萧军、雷加等作家和文化人一起工作。带着蹒跚学步的小儿子,她住在杨家岭后沟的一个窑洞。

            革命队伍里,人人平等,亲如一家,领导朴实、平易、亲切地生活在大家之中。她亲眼看见朱德总司令和普通战士一起,随随便便、高高兴兴地打篮球,也曾听到陈云对她的亲切问候。更难忘的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前,毛主席亲自邀请她和欧阳山到自己住的窑洞,诚恳地征求意见。

            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她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工农兵中去认真深入生活。

            安排好孩子,她随西北文工团的秦腔演出队,踏遍陕北的米脂、绥德、清涧等地的山山水水,创作了《陈念慈》、《平凡的故事》、《史永平》等作品。

            就在延安,她和欧阳山感情破裂了,最终分了手,那时她只有三十一岁。之后,一直过着独身生活。

            工作的劳累,尤其是个人生活的不幸,加重了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的负荷,她生病住进医院。吃不惯面食,长期消化不良,胃下垂,人越来越瘦,出院后,又住进党校疗养院。

            1945年8月15日那天晚上,忽然满山遍野响起了欢呼声。大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回到山头一看,山头上,窑洞前,全点着了火把。“我们胜利了!”“日本投降了!”欢呼声回荡在山谷,震撼着大地。延安,不,是全中国、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都沉浸在节日的狂欢中。”

            朱总司令调兵遣将,收复失地、解放全中国的进军号令又吹响了。疗养院的病号们都无心养病,争着归队,她也坚决要求去东北。临行前,她又见到毛主席。毛主席勉励她:

            “今后到前方去,看见工农兵就更高兴了。”

            “过去我脱离工农兵,不懂得要改造世界观,现在懂得了一点,可惜太晚了,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三十三岁算不了什么,六十六岁还可以为党工作好多年嘛。”

            毛主席亲切的话语,像春风激荡着她的心帆。

            为了照顾她的身体,组织上没让她随大部队步行。拨给她一名勤务员,还有一头牲口,让她跟着古大存一家和几个干部一起走。他们取道清涧、吴堡,穿入山西,经苛岚、五寨、右玉、左云,1946年到达河北省张家口市(当时属察哈尔省)。

            张家口四面环山,市区虽不算大,但具备了城市的规模。当她重又看到高压线、电灯、火车、水塔的时候,不禁失声喊了出来:“呵!久违了。”她像见到阔别多年的老友似的非常高兴。

            因为承德失守,队伍不能继续前行,只得原地待命。古大存建议大家分别到各部门去帮助工作,并带头去了党校。草明也持《晋察冀日报》特派记者证,到了龙烟炼铁厂。这是她第一次到掌握在工人自己手里的工厂,看到十二吨的炼铁高炉,觉得真大呀!厂里正修复被日本人破坏的高炉,她的工作是负责工会的宣传,办墙报。开始她不懂怎样接触工人,工人很开通,听说来了个女作家,都主动找她。工作逐渐开展,墙报发展成油印报,晚上开完会,总有人热情地送她回宿舍。

            在龙烟的几个月,她根据沿途搜集的材料写成小说《他没有死》、《解放了的虎列拉》,散文《龙烟三月》等。

            6月,她所在的由古老领导的小队人马,和有八路军保护的大队人马同行,从张家口动身前往东北。他们分乘二十几辆大卡车,由贺晋年将军率领的一营战士打前站,一路风餐露宿,历尽艰难险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七

            齐齐哈尔,是中共东北局西满分局所在地。队伍到达后,古老被留下担任西满分局副书记。她和其他人到了哈尔滨。一两天后,陈云动员从解放区来的干部到农村去搞土地改革,把东北建成解放全中国的大后方。

            她因病暂时不能下去,急得要命。林枫劝她先养好身体,并分析说,形势已经发展,今后是城市领导农村,作家应该熟悉城市,熟悉工业,熟悉工人。又告诉她:“你不如到镜泊湖发电厂去看看,那里搞得很好。”

            在中苏友好协会编了一两期青年刊物后,她奉命去接收哈尔滨邮政局,帮助那儿的工人斗粮霸、办食堂,直到建立工会才离开。

            1947年初,她到了镜泊湖发电厂。有了龙烟铁厂接触工人的经验,这次就顺利多了。这个厂的工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多数人只念过几年书,有的不识字,个别人还供菩萨。生产很紧张,她到运转室看工人操作,利用业余时间帮助工人搞文化活动。她教语文、算术、唱歌,也讲故事,讲党史,讲红军长征……工人需要什么,她就教什么,没有教材,只好搜索记忆,现编现卖。

            她给工人当老师,工人阶级的先进思想、模范事迹也哺育了她。她请那个自觉护厂、修复机器的老孙头谈谈自己的事迹,他怎么也不肯,却尽说别人干得如何好、如何多。这种无私的集体主义精神,深深感动了她。她出生在手工业的小镇,又在城市长期生活,所以喜欢工业。离延安以来,曾先后同宣化和哈尔滨的炼铁工人、邮电工人工作过一个时期,现在又到镜泊湖发电厂,她更爱上了工厂,爱上了它的主人——工人。把自己的笔奉献给他们,这是她的夙愿。

            半年后,她带着搜集到的很多素材,回到哈尔滨,但没有马上动手写作。她看到刘白羽从前方回来写的《无敌三勇士》、《火光在前》和周立波参加土改后创作的《暴风骤雨》,觉得别人的作品里都有敌人,有敌我矛盾,自己在工厂里没有发现敌人,这怎么成?她踌躇了。这时,正好东北局妇委调她去工作,就暂时搁下了写作。

            1948年,她请了三个月的创作假,着手写作以镜泊湖发电厂为背景的中篇小说《原动力》。这时,适逢哈尔滨正筹备全国第六次劳动代表大会。筹委会宣传出版部的同志,听说她写了一部关于工人的小说,便督促东北书店把书赶印出来,赠予代表们人手一册。

            《原动力》是新中国第一部以工人阶级的斗争生活为题材的重要作品。小说描写玉带湖水电厂在日本投降时,搞了一次破坏,国民党的接收大员逃跑时,又想炸掉电厂,老工人孙怀德巧妙地哄骗了“大员”,保住了机器。但“八路国家”新派来的王经理,只信任自己带来的积极分子陈祖庭。陈又看中“三朝元老”、“能说会道,溜须拍马”的佟金贵,把老工人孙怀德等人撇在一边,结果第一次修机失败。在严重的教训面前,王经理终于醒悟,改进了工作作风,充分发挥并调动了广大工人群众的积极性,日夜抢修,又粉碎了土匪企图利用庆功会破坏电厂、杀害干部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