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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送你出府吧。”
  
  将军府外,邯邱与隗天狼、知无玥道别之后,正要由侍女相扶坐上车驾。
  
  忽然远处马蹄声促,一队武骑穿过闹市疾驰而至,好不威风。一时间道路两旁是鸡飞狗挑,百姓纷纷走避。那领头之人,骑了一匹膘肥体壮的白马,盔甲明亮,英姿飒爽,与车驾前一牵马缰稳稳停住。
  
  “公主!”来人正是范醒之子,天虎将军范繇。
  
  他在东城门等了许久不见公主车驾,心里着急,派人到宫中一问,才知公主先转道天狼将军府,不由心中生妒,立下率兵前来示威。
  
  邯邱也知早该离去,只是一时留恋与知无玥相处的时间而忘了范繇候在城门多时,此时见他赶来,还带来大队人马,就像来抢人一般,不由神色尴尬。
  
  “范将军,久违了。”
  
  隗天狼向马上之人拱手,那范繇鼻头冷哼,视而不见,只看向公主,微微屈身,道:“时候不早了,公主还是及早启程吧!”
  
  邯邱不愿见他二人有所冲突,便就点头,坐上车驾。
  
  车驾上尚未下帘,邯邱正欲与隗天狼、知无玥话别,岂料那范繇牵马踏前,挡了窗,断开了视线。
  
  “公主千金之躯,岂容俗人亵渎。”他声调温柔,自马上半弯下腰,为邯邱放下车窗上挂着的竹帘,然而挺身而起,吆喝一声:“走了!!”
  
  车夫岂敢不从,连忙扬鞭,车驾在众黑盔黑甲的天虎武骑护送之下,摇摇晃晃地驶离。车厢侧的竹帘,模糊地看到女子娇小的影子,难辨真容。
  
  车驾远去,淡出了视线。
  
  隗天狼此时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邯邱已经长大了,她……要走了。
  
  纵然不是范繇,也会是别的什么人,既然他不可能与邯邱共偕连理,便总有一天,会看到邯邱偎依在别人怀抱。
  
  然而此事实在难于说清究竟,夫婿是好是坏,邯邱愿是不愿,已不是他隗天狼可强行干预之事。
  
  心里一块沉甸甸的东西被生生挖去,虽然空空的,但却忽觉轻松了不少。邯邱若为他人之妻室,他再心存思慕,便是亵渎。
  
  他——会永远是她的天狼哥哥。
  
  恍惚之中,肩膀骤然一重。
  
  回头,是知无玥温和淡然的眼神,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他,仿佛了然一切,却又并不刻意挑明。他就站在那里,似乎只要一回头,便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陪伴在侧。空虚的地方仿佛填进了一块暖玉,带了几分强硬却不失温柔,让人无从抗拒。
  
  隗天狼抬眉一笑,心中坦然。
  
  “明日休沐,不知无玥可有空闲与我同往西郊田猎?”
  
  知无玥定定凝视着他,似乎在确定他的心意,然后,在完全明白他已放下心中纠集时,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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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第二十七章
  
  古时田猎乃为猎野物而果腹,自殷商之后,农耕渐兴,田猎已不再为猎而狩,或作为田除害,或作宗庙祭祀,或作军事演练。周礼有制,分作四时,曰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并有礼规,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孕兽,不坏鸟巢。围猎之时,需作围而不合,不可妄杀,不可杀绝。
  
  田猎乃天子、诸侯遇农隙无事,行围射猎之为。至于臣子等,往往喜事游猎,晋国之内有奢靡之风者,大多兴建华丽苑囿,放养珍兽,以作游猎玩乐。而似隗天狼这般,常年不在邑中,便是建了也是荒着养野草的将军,便只有到郊外野地一过游猎之兴。
  
  此时乃春深见夏,正是麋、鹿、兔、兕、狐等野物待贫冬过后,万物复苏之际四出活动,正是野猎的好时机。
  
  清晨微光初绽,西郊平原上,两人两骑,一前一后,策马飞奔。
  
  前者玄衣赤马,精壮彪悍,马上策骑矫健无比,犹如出海蛟龙。
  
  后者素袍白驹,飘然素雅,从容自在一派潇洒,仿佛天降仙家。
  
  两匹骏马或先或后,彼此追赶,马蹄踩过刚刚从寒冬中复苏的草原,刨起碎花飞叶,好不自在。
  
  按理说,大将军要到西郊游猎,少不免要有大队人马跟随。先列阵布兵,以木相贯穿为栏校,以遮禽兽。后于猎场四周设驱逆之车,以防野兽逃出外圈,以便主将射杀猎物。
  
  只不过隗天狼却实在不喜出来走走,后面也要跟着上百双眼睛,动不动就喊“将军威武!”故此他并无知会旁人,只与知无玥悄悄到马棚牵了两匹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西郊。
  
  自战事结束,他便困在邑中,早是闷透。
  
  便是知无玥,自弃官位归隐深山,过的是平民生活,囊中羞涩,连来新田祭祖亦只有徒步,自然也是许久不曾策马扬鞭,如今纵马狂奔,一时间只觉畅快淋漓,海阔天高,任其纵横。
  
  二人策马奔跑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在一片山林前停下来,□的马匹打着响鼻,显然也有些跑累了。知无玥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身,他身在军旅多年,自也是识马之人。
  
  其时中原大地战事频繁,更兼腰抗衡北方狄人等彪悍骑兵,故各国诸侯为充兵力,均大肆畜养马匹,民间亦有贩马用作营生者,故马分戎、齐、道、田、驽、种六类,戎马事军战、齐马事仪仗、道马事驿用、田马事狩猎、驽马事杂役、种马事繁殖。
  
  而天狼将军府中的马,自然是晋国中最顶尖的戎马。
  
  此马胸廓深长,背腰平直,体质结实,四肢强健,毛色光是光滑鲜亮,乃难得一见的好马,心中也是喜欢。
  
  隗天狼瞧着他看得入迷,不由笑了:“无玥懂得相马?”
  
  知无玥也不谦虚,抬头道:“只懂皮毛。”
  
  隗天狼于马上抱臂而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闻说秦国有良人孙阳,任监军少宰之职,其人善相马,曾言良马凭形体外貌、筋骨以鉴优劣,但真正之天下奇骏,其神气却只在若有若无、似明似灭之间。如得此马,奔则足不沾尘土,车不留轮迹,极为迅速。”
  
  知无玥点头:“相马者,当见其精而忘其粗,相其内而忘其外。”他轻轻拍了拍马臀,骏马释意,便轻跑开去,在原野上撒欢,偶尔用鼻子凑近嫩草,咬了刚开的小花咀嚼自乐。
  
  隗天狼也翻身下马,让那匹马也撒欢去了。
  
  春风拂面,并非书中所载可以形容的舒服感觉,也只有春日踏青之人能切身所感。知无玥心情愉悦,寒冬已过,万物复苏,看着堇紫飞燕草,浅黄线叶菊,偶尔见怯生生从洞中探出头来的野兔,黑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那里的两棵“树桩”,实在让知无玥一时不愿发箭将之射杀。
  
  “嗤——”
  
  破风之声在他还在欣赏春野之美时骤然响起,方才还在知无玥怜悯之下得以生还的野兔已被一支羽箭牢牢钉在地上,箭过其体,那兔子极为凄惨地挣扎了几下,四肢痉挛“唧唧”惨叫了两声,死了个透。
  
  知无玥顿时有股气塞胸闷之感,便见那隗天狼正好放下长弓,完全不觉得方才那煮鹤焚琴的举动有何不妥之处,咧嘴一笑:“怎么样?我的箭法还行吧?”
  
  知无玥认命地叹息,要一个近乎茹毛饮血杀戮沙场的男人懂得欣赏风花雪月,那还不如教一头牛如何上树更为容易。
  
  知无玥笑道:“六艺之中便有射之一技,乃国君会盟或是饮宴时之礼仪,公卿大夫须当通晓之技。将军箭法不俗,理所应当。”  
  
  隗天狼皱眉:“岂能与他们作比?他们顶多也就是在饮宴之时雅歌投壶罢了!”其时朝中士大夫养尊处优,让他们平日拉弓引箭以习射技,是绝无可能,故而大多人都不懂射艺。然而不懂射艺却乃辱极之事,故此的公卿大夫均以文者修心为由,以箭投酒壶以代替射箭。
  
  与之相比,隗天狼这位纵横沙场的大将军自然是箭法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