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双绝之月满南安寺 > 第60页

第60页



  

只是事情的经过大概忆起了,疑问却也随之而生——他受了那老者一掌,就算不死也该去了半条命才对,可刻下不但没有分毫不适,反而还觉得格外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这才察觉了己身的反常,东方煜忙凝神内视,而在弄清自个儿的状况后又是一惊。  

  

也难怪他会觉得格外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吧?不仅全身经脉拓宽了近一倍、真气也变得更为精纯深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真气在性质上有了某些微妙的改变,像是减了几分暖热,而多了几分……玄异。  

  

那种感觉,就好像之前几次冽为他疗伤时,那至玄至寒的真气自经脉流淌而过的……  

  

对了!  

  

方才过于忧心冽的伤势所以未曾留心……他的身子似乎比以往要来得温暖不少。对照上自身的改变,以及那应有却没有的伤势,难道昨夜冽之所以会那般诱惑他,就是为了以某种特殊的方法替他治疗内伤?  

  

思及此,东方煜心头一紧,忍不住抬掌轻抚了抚那张令人心疼的脸庞……如此碰触终于将青年自沉眠中唤了醒。幽眸浅睁、唇间喃喃逸出了一声低唤:  

  

“煜……?”  

  

“我没事了。”  

  

见情人似还有些倦意,他柔声安抚道,“累着就继续睡吧?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  

  

可如此话语换来的,却是自掌下传来的一阵轻颤。青年像是给惊着般瞬间睁大了眼,而旋即别过了头,轻轻避开了他的碰触。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东方煜不由得怔了下。可还没来得及细思,便因紧接着入耳的一问而先一步转移了心绪——  

  

“帮我一个忙,好吗?”  

  

“嗯?”  

  

“代我……葬了师父。”  

  

“好,我这就过去……”  

  

顿了顿,望着情人此刻平静异常的容颜,东方煜心头竟不知怎地起了几分不安:“冽,你还好吗?是不是我过于失控,所以——”  

  

“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白冽予淡淡道,同时一个侧身背向了他。这明显流露着拒绝的举动让男子心头一震,微微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却终只是一声轻叹,抬手轻拢了拢情人披散的长发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那足音逐渐远去,直至外头传来阵阵掘土声响,青年才轻轻阖上了双眼。原先罩染着眸间水雾,亦随之化作了泪珠滑落颊间。  

  

*  *  *  *  

  

安葬了聂昙后,二人只在山上多留了一天,便再度启程前往擎云山庄。  

  

当初之所以来这么一趟,本就只是为了同聂昙确认真相。事情虽凭空多了那么番波折,可眼下聂昙已死,答案也已得着,自然是时候回到山庄了。  

  

之所以还会多留上那么一天,是为了整理聂昙的遗物。  

  

或许是多少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吧?白冽予在整理师父的文书笔记时发现了一封署名给自己的信,里头写满了事情的始末和师父收己为徒后的种种心境。看着上头的字字句句,回想起师父临死前慈爱的目光,纵然恩仇难断,青年却还是于聂昙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才在东方煜的陪同下离开了长白。  

  

紧接着展开的旅程和数月来的每一次同行并无二致。他们依旧同进同出,依旧同榻而眠……可朝夕相对间,彼此本已稳定的关系,却开始有了某种不寻常的转变。  

  

——那天早晨,东方煜曾在情人身上察觉到的异样,一天比一天强烈。  

  

平时的应答谈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他情不自禁地抬手碰向青年时,换来的却不再是昔日的柔顺承受,而是掌下躯体的轻颤与闪避。  

  

东方煜本以为冽是因那天失控的情事才会有此反应,心下虽觉受伤,却也打定了主意要一步步慢慢来——怎料到了夜里,事情又是完全不同的状况了。  

  

同榻而眠时,冽不但未曾避开他,反而比以往依得更来的深。紧紧依靠在怀里的身子总让他不免有些“反应”,可青年却好似全无所觉,只是尽可能地让彼此的躯体贴合着,将容颜深深埋进他胸口。有时,东方煜甚至会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可当他打定了主意将冽唤醒时,迎来的,却只是青年沉静异常的神情。  

  

如此反应自然让东方煜更觉不安,也因而更留心起情人的一举一动——然后他发觉了:彼此交谈时虽没什么异状,可当他暂时离开或背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时,冽总会怔怔望着自己的背影,一双幽眸灵气尽失,甚至是流露出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  

  

他初始还有些不解,可对照起近来种种,答案也就明了了。  

  

回想起来,那天早晨真正引起冽反应的,怕还是他的那句“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吧?  

  

毕竟,先前他才说出类似的话不久,就因受了那一掌而险些死在冽的怀里。两相对照下,那看似理所当然的承诺,自是显得可笑而讽刺了。  

  

可当时的他却没察觉到这点。修为的大进和先前的云雨让他几乎忘了自己差点丧命的事实,忘了……对冽而言,那是怎么样严重的伤害。  

  

冽曾因母亲惨死面前而痛苦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勉强克服了,自己却又在他面前……就算后来一切无事,可那一瞬间的冲击,却仍在冽心上留下了深刻的伤痕。  

  

轻颤闪避,是因忆及了那令人心碎的情景;夜里的紧拥,是因害怕着失去。  

  

但冽就只是一个人这么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他不曾对着自己斥责叫喊,也不曾靠在自己怀里哭泣倾诉。他就只是这么静静忍耐,任由伤痕不住折磨着自己,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面对如此反应,东方煜虽觉十分心疼不舍,可自责懊悔之外,几分怒气却也随之而生——因为冽的独自承受。  

  

他渴望能为冽分担一切,可冽却偏偏在这与两人最为相关的事上选择了隐瞒……虽知情人本来就是这种性子,心下却仍不免一阵挫折。  

  

事情不能总这么下去。  

  

所以,尽管清楚症结在己,他却始终未曾开口,而是尽可能地守在冽身边,让冽感受到他的陪伴,然后等待着冽主动向自己道出一切。  

  

——可直至旅途告终、二人到达擎云山庄为止,事情都没有任何进展。  

  

望着自窗外照进的银白月色,东方煜静卧榻上,却怎么起不了一丝睡意。  

  

二度造访擎云山庄的他,这次依然以“白冽予挚友”的身分住进了清泠居的客房。  

  

彼此虽已两情相悦,可这段关系毕竟不同于常,眼下又是在情人家中,行事自然得多加留心、收敛些了……只是心下虽有所觉悟,可面对二人近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分房,怀中异于平时的空荡却仍让他一阵空虚。再加上对情人状况的忧心,更教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也许,他不该那么逼着冽。  

  

若不是他以身作挡、险些毙命于冽眼前,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他而起的事,他却以此来逼迫冽主动求助,怎么想都有些过份。  

  

思及情人日夜受着的煎熬,他胸口一紧,终是一个翻身下榻、推门出屋来到了情人房前。  

  

青年似乎已经就寝,房中见不着一丝光亮……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东方煜此刻便有千言万语待吐,却也舍不得扰着对方。本想确认情人睡得是否安稳后便回房歇息,怎料方凝神一听,情人颤抖着的音声便由屋内传来:  

  

“不……”  

  

几如泣诉的音色让听着的东方煜心下一惊匆忙入房。只见榻上青年陡然惊坐而起,容颜之上已满是泪痕……明显为梦魇所苦的模样让他瞧得一阵心疼,忙冲至床畔将青年紧紧拥入了怀中。  

  

“我在这儿。”  

  

东方煜稳下音调柔声道,而在感觉到青年的回抱后转而轻拍起他背脊:“我没事,只是睡在客房……咱们已经回到了山庄,记得吗?”  

  

白冽予没有出声。他只是向内蹭了蹭,将身子更深地埋入情人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