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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觞帝沉默地看着丝绢上的彼岸花,一时之间唯有一旁沸腾的水噗哧着轻轻的声响,久久,他才又问道,“你又为什么画这彼岸花?”
  “因为我自苦!”我轻轻笑着,谈得云淡风轻,“被人诬陷的罪名,被人暗杀的命运,不被人信任的孤单,有苦不能言的心。”
  “……”
  “所有的自苦都是因为我身在此岸,没有超脱,不能超脱,终有一日佛会指引我们了脱生死,而我终将到达彼岸,而这彼岸花不过是我自我的慰藉而已,不过是红儿自我鼓励,自勉而已。”我轻轻笑着,说道,“一切的灾难,一切的愁苦都将有结束的一日,而眼前的闹剧,也终有落下帷幕的时候。”轻轻一叹,看向觞帝,轻轻开口,“快了!”
  “你查到了什么吗?”觞帝将丝绢藏于袖间,没有归还的意思,转而问道。
  “不多,但是足够了!”我轻笑着看着觞帝,用我们彼此明白的话说着眼下的境况。
  “快点着手吧,你父亲纳兰明镜在边境对抗易辽并不轻松啊!”说着便是招收德英,起身而去。一时间整个听雨轩又是无人般的宁静。
  夜深时分,静悄悄无人喧哗的听雨轩,来回穿梭的赤鸟在林间滑出沙沙的声音。弥漫在屋内的浅淡血香,招来了赤鸟的情报。来来回回的纸卷送来了种种的信息,有来自身在易辽处子淮手中的,有来自京都靳默手中的,也有来自近些日子才赶去西幽的软软手中的。
  一片片的纸卷,一点点的信息,当所有的信息都能用一根线串起来的时候,事情的真相便也就大白了。
  “素问,几时了?”我看着屋外的天空,无月的夜晚,哪怕暖风送爽,也依旧显得几分悲凉。
  “回姑娘,已经亥时三刻了!”素问从外头走进来,无视桌面上散乱的纸卷,一边为茶壶中注入新开的水,一边问道,“姑娘可是要歇息了?”
  “皇上说父亲在边境对抗易辽并不轻松啊!”我轻轻笑着,“恐怕没有时间赶赴京都来为大皇子求情了!”
  “边关吃紧,将军怀疑有人泄密给易辽,但是将军说了,他相信那个通敌叛国的人不会是姑娘,只是他也说了,眼下他脱不开身,即使有人诬蔑姑娘的事情,也没办法赴京替姑娘解围。将军说,姑娘该自己好好保重,如上次这般中毒被人算计的事情不该再发生了!”素问轻轻言道,语气之间恍如背书一般直白而无顿挫,“至于上次苏家人的暗算,将军让姑娘看着办就好!”
  素问一席话,滴水不漏,避谈大皇子,却说赴京给我解围。
  看着办?这倒是意外了,看来我的这位父亲,也是深藏不露的人。恐怕也是不满苏家的行为了吧。也对,若是纳兰明镜自己放弃称帝,而扶持大皇子称帝,也不该让苏寥和他堂堂纳兰明镜平起平坐不是?!
  “皇上说要快点动手了!”我笑着看素问,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
  “姑娘要去祠堂吗?”素问轻轻说道,“我这就叫人备下轿子!”
  我轻笑道:“麻烦了!”语气有礼而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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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动力……

  第卌九章

  初夏,子夜,寂静无声。
  我和素问,加之几个侍女和随从,从后宫最偏的听雨轩,赶赴了另一角,同样偏远的宗主祠堂。我将素问留在了外面,独自踏入祠堂。
  祠堂里静悄悄的,却没有一片漆黑,无数的烛火化作长生灯点缀得祠堂一片通明,祠堂里除了李家祖宗的牌位,还有几位先帝的画像,精细的工笔画显示着作画者的不凡功力。
  古人总是敬奉祖宗的,在他们的人生观认知里,为人,先为忠臣,后为孝子,忠孝在有些时候虽然不能两全,但不孝却是连为人的基本都不曾达到。
  觞朝是个尊崇长幼尊卑的国家,“孝”这个字在觞朝,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而今时今日,在这祖宗家法面前,我却不得不做一件“弑杀”他子孙的事情,若我是觞朝人,恐怕早就夜夜害怕天打雷劈了吧。不过也正因为我选择了这宗主祠堂作为审判的地点,才使得那些权臣没了说话的立场,不是吗?
  “带我去见大皇子吧!”我恭恭敬敬地为这些长眠的祖辈上了香,对着身边服侍在祠堂的人说道。
  “是的,娘娘!”服侍在祠堂的下人不多,而且都是这宫里的老人,所以虽然他们意外我半夜三更来审“犯人”,却也不会多说什么,所谓进退有度,就该如此吧。
  我随着领路的公公,穿过长长的走廊,向着地下走去,路不长,一会儿便到了关押祠堂犯人的小黑屋,大开门,里面没有异味,干净而整洁,幽幽的夜明珠照得屋子里十分的亮堂,除却终日不见阳光,这里比起我当初所待的大狱,可是豪华了许多。不过不可否认,这里如同牢房一般十分的阴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上的毒素作祟,我竟然冷得有些瑟瑟。
  “夜深,没想到红妃娘娘会来!儿臣衣衫不整,还望娘娘恕罪!”冰冷的嗓音,恭敬疏离的语气,冷冷的笑容,一动不动的身影,刻意强调的“儿臣”二字,无不显示着他最大的嘲讽。
  我看着他,轻轻一叹,转而对着一旁侍候的公公挥了挥手:“你们去外面侯着吧,一会儿有事,我会叫你们的,顺便找宫外的侍女素问,让她给我拿件厚点的衣裳!”
  宫里的老人,活在宫里没有一辈子也是大半辈子了,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是不该知道的,所以我一说,他也不管这么做是否于礼不合,便是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喀喇啦”的上锁声音,门被人自外面反锁了起来,我转过身,淡然地看着这位儿时的玩伴,他神色冷然地坐在黑屋子的一角,嘲讽的微笑,掩饰不尽眼中浓浓的悲伤,对生命的绝望,无法忽视的恨意,以及那已然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总在悲苦自己的命运,但相较于他,我真的是太幸运了。皇家的子嗣又如何?幼年丧母,少年被夺太子之位,太多的打击,太多来自亲人的伤害不断拉扯着他成长,可是我们都忘记了,拔苗助长并不代表真正的成长,他依旧是昔日那个因为母亲的离去,太子之位被夺,发配边远地区分封侯王却不得留在京都而不断哭泣问着为什么的少年。哪怕他已经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但当昔日的伤疤被人无情的揭开,他,依旧还是那个脆弱的少年啊!也许是对他这份命运的同情,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怜悯,所以自己才会不顾被相知的人误解,不顾手染鲜血也要保他性命吧。
  “怎么,红妃娘娘还没调整过来身份?”李尔冬冷冷一笑,“也是,毕竟半月之前还是我在牢外探望娘娘的,却不想才半月,娘娘却在了牢外,而我却身陷牢狱!”
  “尔冬哥哥……”
  “红妃娘娘,您是父王的妃子,觞朝的帝妃,您同时也是尔冬的庶母,‘哥哥’这两个字,我李尔冬受不起!”
  我看着如同受伤的猛兽不断伤害着周围的人的李尔冬,不禁问道:“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是呀,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李尔冬看着我,悲伤的眼睛写满了控诉,“当初我愿意抛弃这里的一切,只要你和我一起走,去漠北,哪怕今生都不得踏足皇城一步,我都甘愿,可惜你拒绝了,你记得吗?你拒绝了。”李尔冬站在我的面前,继续说道,“也是啊,我不过是一介废太子,不过有一块不富庶的土地,远在天涯海角,怎么比得上红妃的地位呢?我只看到了太子对你的野心,看到了三弟对你的倾慕,却偏偏没有看到父王对你的占有欲,父王啊,夺走了我的母妃,夺走了我的太子之位,最后连你也夺走了,我怎么忘记父王的手腕了呢?我怎么可能和父王去争夺你?!或者我该说,你早就看上了皇后的宝座,所以才对我们欲擒故纵?!”
  “住口!”一股透心的凉气直从脚底窜上,勉强压制了口中的血腥,惨白着脸色我悲哀地看着他,“你对我的认识仅仅是如此吗?就这么认为我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吗?”
  “……”他看着我,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