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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十二月四日


  十二月四日  周五  阴
  这周考试周,比以往忙了些,今天早上考完最后一门无机化学,下午我终于去完成了我俗气的纹身。
  起初师傅还问过我要什么字体,我对比了一堆楷体花体都觉得不尽如人意,最后在家找了一通吕北的签名,加上我稚嫩的俩字,勉勉强强凑到了一起。
  不知是我皮糙肉厚生得结实,还是说今天这个日子的过度紧张已经使我麻木,纹身全程居然居然没什么感觉。只听见机器“嗡嗡”地在我肌肤上划过,狠狠地刻进肉里。我不敢看,也看不见,但仿佛能听到血液渗出的声音。
  我感受着“吕北”这个名字嵌入我的体内,深刻得让我无比安心。
  我们510寝室的关系依然紧张。
  昨天因为考试,我在寝室睡了一宿。就见到李猴儿同学的态度倒不似前几天那么激烈了,不过他直接屏蔽了刘熊此人的存在。
  不说话,不理会,把他当空气。
  特孩子气,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我没法子,不太应付得来这种事,更没想过男生寝室还会闹成这样,只得跟王狒狒一起努力在他俩中间斡旋,打着圆场。
  不过自从我知道他们矛盾的原因是因为我后,我的立场就变得极其尴尬。
  一方面要瞒着不知情的刘熊跟他做好表面功夫,一方面还要安抚真心待我以为我是落难羔羊的李猴儿。
  我总想,如果是人精吕北,他会怎么做呢?
  又想,他说过,他跟宿舍舍友也处不好,可见这个难题绝不亚于婆媳关系的困难程度,我做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下一秒,我就会想到,那沈敬呢?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他遇到过这种事情吗?他擅于处理人际关系吗?他能做好吗?
  啊,想必一定是可以的吧。
  毕竟他是吕北心尖尖上的人,诸多光环围绕,这些小事对他来说都游刃有余。
  现在做任何事我都会联想到沈敬。想着他该有多么优秀多么完美,想着我们之间还有多远的距离,想着我该怎么才能赶上他的十分之一,才能让吕北觉得我还不错,跟他深爱的人相比也不是那么的糟糕。
  是的,我在对比。用一无是处的自己,跟男神的白月光对比。
  越比我就越会自我厌弃,可我停不下来。
  于是开始自我折磨。我并不享受这样的痛苦,可我放任自己沉溺于此。
  而且这次回宿舍,刘熊给我挺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一直很努力地在跟我套近乎,但是又做的不好,便时时刻刻都容易陷入尴尬。可他一边又还想显出自己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就有点强撑着自己的狼狈,装作没事人的滑稽。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其实一如往常,只是我因为我知道了他喜欢我,才想太多,给自己错误的心理暗示。
  可我一天都心神恍惚,实在没精力顾他,便没关注他的异常,想着所有种种以后再说。
  等我纹完,回寝室收拾了东西,就给吕北发了条消息:我今天晚一点回去。
  其实每次我回家之前都会提前跟吕北打声招呼,之前是怕他万一哪天突然带回来泡友大家毫无防备地遇见了心里尴尬,后来我俩关系见好了,就是纯粹想多跟他说几句没用的话。
  可今天过了许久,吕北都没回我。
  我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
  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男人可怕的第六感告诉我,一切都好像往我最恐惧的方向发展了。
  啊啊啊啊不要啊!别吧别吧!
  我不顾胸口的纹身还渗着血,坐上公交车赶紧回家。
  开门时紧张,钥匙几次对不准,插不进去。
  我深吸口气,推门进屋。门没锁,那想来吕北就是在家的,可我回家这么大动静,他竟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进了玄关,我见吕北居然就坐在客厅。
  他戴着耳机,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猫着腰,全神贯注敲打着键盘,桌上还放了好几个卫生纸团。
  嚯!这场面!难不成是看片儿自我安慰呢?
  我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
  我走过去,想要开黄腔吓他一跳。
  可蹦到他背后,我的身子僵住了。
  我发现,吕北在哭。
  吕北,在哭。
  在这一天,沈敬的生日,哭得泣不成声。
  那一秒,我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
  其实我平常视力不太好的,可不知道怎么,那一瞬间,一眼扫过去就将那大段大段的小字看得清清楚楚。
  我瞥见他停留在邮件的页面,上面充斥了大量诸如“爱你”,“求求你”,“还有机会么”的字样。
  一瞬间我好像无法呼吸了。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汗毛竖立。
  原来吕北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与沈敬复合的机会。
  原来吕北仍旧,如此,如此地爱他。
  原来四年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沈敬对他来说仍是内心深处唯一的愿望。
  原来我在他心里……不,原来我压根不在他心里。
  吕北用他从未视于外人那炙热而疯狂的深情将我的心击溃粉碎,踩在脚下细细碾成灰。
  这当头一棒将我打入冰窖,他的字符像丝丝缕缕的寒气攻击我的每个毛孔,我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
  于是我趁着吕北没发现,迅速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艾尼正在睡觉,我坐在地上发愣,好半天才终于捂住嘴哭出了声。
  我的心彻彻底底凉了下来。
  我的纹身还在往外渗出组织液混杂着血丝,透明的保鲜膜兜不住,血便从边缘漫了出来。
  我胸口在流血。
  恰好,我的心口也在流血。
  我慢慢倒在地上,木地板肆无忌惮散发的凉意往下拖着企图吞噬我。此时突然觉得,幸好自己去纹了身。捂住心口,肉体与心理的痛苦混杂在一起,疼得头上的青筋直抽抽。
  太可悲了,太可笑了。我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怎么敢如此自视甚高,我居然会有那般奢求!
  是我拎不清了。我怎么这么不知足呢。
  我该知道的,吕北身上的纹身足以说明他早早给自己打上了沈敬的烙印。
  他,单方面属于沈敬。就像我单方面属于吕北。
  不管对方要不要,我们都愿意给。
  我?我不过是摇尾乞怜的一条狗罢了。谁会在乎狗怎么想呢?谁会在乎狗痛不痛呢?
  谁会在乎,狗身上有什么印记呢?
  而更惨绝是,这世上只有丢弃狗的主人,哪有丢弃主人的狗呢?
  艾尼伸了个懒腰,优雅地朝我走来,伸出带有肉刺的舌头,舔掉我脸上的水。头痛欲裂中我恍惚觉得,也许我只是因为纹身太疼而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