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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烈夏30


  重症监护室里浓郁的消毒水渗透在角角落落,顶楼的医用设施都是还没有开始民用的最顶尖的一批。
  “滴答——滴答——”
  连着病床上男人的心电机在一下一下平稳的跳动,一切数据都彰显著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霍航一冷洌的五官安静了下来,锐气过剩的眼现在正静闭着,窗外的光照进来,为他渡了一层光,看起来比往日柔和了很多。
  光线洒过时,他的睫毛幕地颤了颤,停在腿边的手指也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站在他旁边专心致志记着数据的司乐乐听到了身后细细的动静,把本子一丢,立马转过头去。
  霍航一身上盖着的蓝白条纹的被子已经掉了下来,露出了他裸露着的上半身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他的胸前缠着一卷卷的纱布,锥心的痛从左胸下的位置传来。
  “嘶——”
  就连霍航一的忍痛能力,也被痛得皱起了眉头。
  他只是为了移一下位置小小地动了一下,伤口就从还未愈合的纱布里,渗出了新鲜的血迹,一点点渗在纱布上,又把刚换上的纱布染成了红色。
  “啪!”
  司乐乐仗着霍航一现在打不到他,重重地把本子敲在他的被子上,气势汹汹地警告他:“你伤口还没痊愈,别乱动知道吗?”
  他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霍航一都快怀疑自己被子上受到的重重一击是不是幻觉。
  一动他的伤口就生疼,霍航一第一次那么憋屈地忍了下来:“所以我是病人对吗?”
  “对啊!”
  霍航一无语:“所以你可以随便打我?”
  “对啊!我打的是被子,又没打到你!”司乐乐更加理直气壮了,“我多有医德,保证我的患者不受二次伤害!”
  霍航一躺在床上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司乐乐笑了一声,比了一根手指出来,“也就一天,二十四小时罢了。”
  霍航一的眉头骤然拧紧:“那顾归呢!顾归怎么样?”
  “顾归——他——”司乐乐欲言又止,心虚地撇开视线不敢去看霍航一,底气不足地小声道,“他应该还行吧?”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还行?”霍航一他微眯起眼睛,语气发寒地问“你们没告诉他吧?”
  司乐乐摸了摸鼻子,转过身不看霍航一,把锅全甩给了贝城昊:“不是我说的,是贝城昊跟他说的,你要揍揍贝城昊,他皮糙肉厚耐得住揍。”
  霍航一深吸一口气,胸腔处的疼更深了几分,是被他们两个气的。
  不过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他撑着一口气继续追问道:“那顾归现在人呢?”
  “他……”司乐乐的目光飘逸得更厉害了,没个定性,最后吞咽了一下口水,眼一闭心一横干脆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知道你受了伤,直接淋着雨跑了过来,然后你不是失血过多吗,我就问他愿不愿意给你输血,然后他就答应了,最后——”
  司乐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被他含糊不清地带过:“最后他现在在你隔壁躺着呢,你还比他早醒一会儿。”
  他预想中的霍航一怒气没有来,霍航一反而很平静,不声不响地平静。
  司乐乐只是简略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插在他的五脏六腑上,比胸口的疼痛还要来的疼。
  “顾归。”
  顾归不在,霍航一却低声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把还在给自己输送葡糖糖的输液管拔了个掉,针口被甩落时还带上了几粒血珠。
  他从床上撑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去。
  胸口上的伤口在他过于大的动作下又被重新撕裂,汩汩地在往外冒着鲜血,溅开在了纱布已经凝固住了的血迹当中。
  霍航一却好像不知疼一样的面不改色,对快漫了一半的血液熟视无睹。
  “霍航一!”司乐乐慌乱地跟在他后面跑了过去,“你他妈自己小命都才刚从阎王爷手下夺回来,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
  “我已经帮顾归做过了检查了,他没有什么大问题!过一会儿就醒了啊!!”
  霍航一在他的喋喋不休下终于止住了脚步,他在顾归的病房前停了下来。
  他的手扶在门把手上,偏过头去看司乐乐,笃定地道:“他有。”
  他那么怕疼,他那么怕没有我。
  司乐乐一愣,最后叹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准备去给霍航一找新的纱布,准备给他重新包一下。
  霍航一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拉开顾归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上来,他抬着手,细细地一点点描绘着顾归脸上的棱棱角角。
  ——十几岁的少年身型除了比以前高了点,但依旧清瘦得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霍航一想不明白,明明都给他喂了那么多好吃的了,怎么就是长不胖呢。
  霍航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事实,他总觉得顾归更加瘦了,原本就明显的锁骨凹得更深了。
  他替顾归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捏开,重新拨到脑后。而后——他的手掌慢慢下移,最后抓到了顾归藏在被子下的手掌。
  霍航一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进去,硬性地和顾归的手交错在一起。
  十指相扣是最亲密的牵手方式,细长手指上的角角落落都会被对方掌握在手心,扣得越紧,感受到的东西也变得越明显了。
  就像现在——
  “怎么那么凉啊。”
  霍航一的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归。
  他盯顾归旖丽脆弱的眉眼,盯他苍白无力的脖颈,盯他和自己连在一起的手掌。
  人类总是奇怪的,很多小心思只敢说给自己听,霍航一仗着顾归听不见,也仗着顾归看不见,肆无忌惮地做着小动作,说着掏心窝的话。
  “你不是很怕疼吗,不是胆子很小吗?”
  “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为什么我让你在家里乖乖呆着你就是不听了呢?”
  他小心地摸着顾归手臂上留下的粗大的针口,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问:“那么急着跟我殉情啊?”
  司乐乐很早就抱着纱布站在了门外,或许是因为霍航一去得太急,病房的门没有关紧,虚虚地掩着还留下了一道小缝。
  霍航一趴在床边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不太完整地露了出来,他站得都快脚麻了,里面的人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个完。
  司乐乐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里面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但他还是推了门进去。
  他走到霍航一的边上,脚指一勾,勾了把椅子过来:“我帮你换纱布。”
  霍航一却好像听不懂话语的雕塑一样无动于衷,司乐乐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在他的耳边吼道:“霍航一!我帮你换纱布!”
  霍航一终于有反应了,他淡淡瞥了司乐乐一眼,才屈尊降贵地启唇道:“小声点,你会吵到顾归的。”
  司乐乐只觉得自己胸口堵住了一口气,闷得他呼吸不畅,他想明白了,估计今天顾归不醒来霍航一就要在旁边这样作贱自己。
  他忍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跟霍航一道:“顾归他只是因为发烧加上贫血,所以才会短暂的昏迷不醒。”
  “短暂?”
  “好吧…才能昏迷那么久没醒。”
  霍航一对着顾归满目柔情,转头看司乐乐的时候又立马收住:“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快了吧。”
  霍航一蹙眉:“什么叫快了,你有没有一点严谨性?”
  司乐乐猛地把手上的纱布抓紧,要是没这个动作,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把这个应该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拿来绕在霍航一的嘴上,再用几层胶水给他牢牢地黏在一起。
  他们僵持不下时,病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顾归只是小小地移了下自己挂着点滴的右手,就被霍航一扣住了手腕。
  霍航一提醒道:“别乱动,针会滑出来。”
  而他自己扣着顾归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针头留下的血迹斑驳。
  顾归刚醒来时还有些迷蒙,左手被霍航一禁锢住了手腕,他想要动一下右手,却依旧动弹不得。
  顾归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和霍航一正牵着手,好像还是霍航一主动的。
  他像是突然之间回过神来,先下意识地把和霍航一十指相扣的手指扣得更紧了一点,像是要把他们的血肉也黏在一起。
  “霍航一……”
  顾归的喉咙有点干涩,声音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这是顾归第一次叫霍航一的全名。
  他以前都是一口一个“哥哥”叫霍航一的。
  在霍航一眼里当成代码的名字从顾归嘴里说出来好像变得不一样,他本能地想要去回应,他也这样做了。
  “我在。”
  霍航一轻轻地应了声。
  顾归又把称呼换了回去,喊他:“哥哥。”
  他才明白眼泪这种东西不仅能来得突然,还能取之不尽,就比如现在——
  顾归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哭了很多次,也哭了很多时间了,但他现在又忍不住了。
  睫毛一眨,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滚。
  他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其他什么话也不会说,就知道在那边默默地掉眼泪。
  “不哭。”
  霍航一费力地抬起手臂替他擦眼泪,下意识地想把他抱紧怀里,揉着他的脑袋用轻而慢语来安抚他。
  他的手臂一声,才想起来自己胸上的伤口。
  霍航一也终于想起来了工具人司乐乐。
  ——“司乐乐,帮我换一下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