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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遮云蔽日


夜半时分,寝殿内还有太监宫女在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盛药的碗,商澜云走到寝殿外侍卫拦住了他。
“劳驾通报一声,说是废皇子商澜云求见陛下。”商澜云说出废皇子这个自称的时候没有丝毫尴尬,好像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
侍卫常年守在皇帝寝殿也是见过些人物的,对冷宫里的废皇子也是知晓一二,他没去想为什么这人会出了冷宫,下意识就进去通报了。
商澜云揣手站在殿外,他冷眼看着里面的寝殿,眸色比这黑夜还要深沉,他想这里面的人大概快死了。
侍卫很快就通报给了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听到商澜云的名字时老太监脸上一僵,他让侍卫把人带进来。
老太监走进屋里,对着依靠在床上的安平帝说道:“陛下,废皇子商澜云来了。”
安平帝怔了瞬,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释然,“还是来了。”
“所以皇叔也在等侄儿来吗?”
声音自殿外传来,那语气淡淡的,浑不在意间又带着丝恶意。
“殿下请进。”老太监朝还留在宫女太监使了个眼神,带着人出去,把寝殿留给多年没见过的叔侄。
商澜云缓步走向寝殿内室,视线掠过这里的种种摆饰,这个地方他的父亲也曾经住过。
若是没有当年的意外,现在这里住的人应该是他,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他很快就会住进来。
当床上这个他的皇叔死了之后,他会登基,夺回属于他的帝位。
安平帝艰难的抬起脸去看走到床边的商澜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那仿佛在看死人的眼神,那眼里的恨意让他心头一颤。
“澜清他斗不过你。”安平帝突兀说道。
原本商澜清是安平帝最看好的皇子,是以后最适合继承地位的,可现在看来,商澜清不如商澜云。
商澜清也狠,但他的狠还不够,他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狠,是没开过刃也没有见过血的刀。
而商澜云不一样,他的狠里还有恨,而且这把刀还淬了毒,平时藏在刀鞘中不为人知,直到某天这把刀出鞘了。
“商澜清?”商澜云想起下属说那夜的东宫春情,眼里恶意更浓,他的皇叔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沦为他人身下禁脔了吗?
安平帝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像是陷入某种臆想,衰败的身体僵硬的朝商澜云挪动,干涩粗粝的喉咙震颤发出卑微的声音,“商澜清斗不过你,当年我留下了你,你也留下他好吗?”
“留下了我?”商澜云觉得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把我扔在冷宫里,不管不问,甚至放任宫里的人磋磨我,你那时候还记得我曾叫过你皇叔吗!”
他敬重的皇叔夺了他父亲的帝位,还任由宫里的下人磋磨他,他甚至比不过宫里养的一只狗。
商澜云的恨吹散了安平帝最后的希冀,他惨然一笑,“恶有恶报,这都是罪有应得。”
“不过我不会杀商澜清。”商澜云俯下身,看着安平帝的眼睛,笑道:“善渊想要他,按我就把商澜清送给善渊好了,也算物有所值。”
“不行!你不能这样!”安平帝往前一扑想要抓住对方却被躲开,枯槁般的帝王直接滚下了床。
他之所以会放任商澜清成为靶子被百官攻击是想对方借此机会逃出商澜云的控制范围,可他没想到商澜云会做出将商澜清送人这种事。
安平帝摔在地上的声音引来了守在外面的老太监,他冲进来看到安平帝就哭嚎出了声,愤恨的瞪着商澜云,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冲上去撕咬下对方的血肉才好。
被老太监搀扶起来,安平帝似是祈求般看商澜云,“他也算是你弟弟,你那样做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皇叔,我曾经也想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商澜云冷笑着退开半步,蔑然俯视对方,“后悔吗?后悔没有杀了我吗?”
安平帝不说话,商澜云也没有等待答案的心情,冷声道:“好好活着吧。”
扔下这句商澜云就离开了寝宫,留安平帝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而老太监依然老泪纵横。
曾经的主人依然衰老,新的主人已经耐不住隐藏自己的爪牙,血雨腥风似乎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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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院子里。
蒹葭将刚修好的小绣球递给闻幼卿,无奈的看了眼趴在主人怀里,异常肥硕的鸡腿,“主子你可别喂它吃了,都胖的看不出身段了。”
谁还记得鸡腿在边城时,是个身段窈窕,翻墙爬树样样精通的精瘦狸奴。
“有那么胖吗?”闻幼卿伸手挠挠鸡腿的三层下巴,笑眯眯的捏捏爪爪炸烟花看,“鸡腿一点也不胖,这叫壮。”
“也就主子还觉得它瘦,合院的小白看见鸡腿都不愿意搭理,鸡腿还一个劲儿死乞白赖的粘着人家,结果被小白压着咬了半天。”蒹葭毫不留情的数落着鸡腿,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说动鸡腿不要再痴肥下去。
可鸡腿是平常那些狸奴吗,懒懒的掀开眼皮瞥了眼蒹葭,在闻幼卿的腿上翻了个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埋在对方的肚子上蹭了蹭。
“合院的小白?”旁边的白露闻言挑眉,手欠的凑上去捏鸡腿耳朵,“我怎么记得小白是只公的。”
蒹葭眼角一抽,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
闻幼卿:“……”
怪我这个“上梁”歪了呗。
无辜中枪的闻大人正默默叹气,江南星就溜溜哒哒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只小巧的白毛蓝瞳狸奴,应该就是刚刚提到的,被鸡腿耍流氓的小白。
还没等江南星说话,闻幼卿先拎起小白的后爪爪看了眼,的确是公的。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打哈欠的鸡腿,白吃那么大块头,这么只小狸奴都压不住。
“喂喂喂!不要调戏我家小白!”江南星把小白往鸡腿身上一丢,自己坐到闻幼卿对面,“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男人急匆匆往城外走,出什么事了?”
闻幼卿给他倒了杯茶,淡淡道:“边城出了点乱子,他过去整顿下军队,明日回边城。”
“什么?!”江南星惊愕看他,“你能别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么危险的事吗!”
“我还能慌张的说不成,我再慌也没用啊,而且我慌乱的话云哥肯定不放心。”闻幼卿耸耸肩,“你这来是怎么了?”
江南星这才想起过来的正事,连忙把昨天善渊找黎素问说的事尽数告诉闻幼卿,当然包括善渊的请求。
听完,闻幼卿脸上的淡然散了一干二净,白玉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秀美的脸泛起凝重的神色,“带他走不是问题,但需要提前准备好,黎素问已经准备好了吗?”
江南星点点头,又道:“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不像你的风格。”
“哈——不跑路不行啊,商澜云布局多年,能跑出去就是很不容易了,想反杀,基本不可能。”闻幼卿顿了下,“而且,现在只有他能当皇帝,换其他人上去会被隐在暗处的九黎反噬,要是到了那地步才是真的难办。”
“这些我可搞不懂。”江南星头疼扶额,“我们随时可以走,倒是你,你是跟我们走,还是在这里等景云回来?”
提到景云,闻幼卿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商澜清被软禁东宫,宫中势力彻底洗牌,今天景云就收到边城动乱的消息,这一前一后赶得太巧了。
闻幼卿敢确定,如果这件事是圈套,一旦景云离京,商澜云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自己。
可如果不是圈套,留住景云的话,边城出了乱子遭殃的就是边城百姓。
思及此,闻幼卿不禁咂舌,商澜云这步棋走得好,知道景云是他的一大助力,就先斩断了这条路,让他举步维艰。
“我得留在这里。”闻幼卿捞起地上的小白,撸了两把,手感和鸡腿的不太一样,“且不说将军府还在这里,但就是安国公里还有云秀云竹,我不能走。”
“也是,真闹心。”江南星苦哈哈的抹了把脸。
两人正聊着,景云和黎素问说着什么走了进来,想来说的应该是善渊的事。
两人各自坐下,闻幼卿给景云倒水,“军营那边消息确定是真的?”
景云神色也是难得凝重,“目前看来是真的,印着边城军军符,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边城军里出了叛徒。”
“有没有可能是翻印的?”黎素问说道。
“难说。”景云脸色有些难看,不管是出动乱,还是边城军出叛徒,对他都不是好消息。
闻幼卿握住他的手,景云看着他,翻过手与他十指相扣,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我不在京都的时候,你不要离开将军府,安国公府那边我派人守这里,你放心。”
“嗯嗯,我听你的。”闻幼卿往他身上靠了靠,“如果是圈套的话,商澜云肯定会在你们必经之路上埋伏,你们要小心些。”
“好。”景云揽着他,心里软软的,不禁感叹,他也会有一天不想上战场,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真是不想走啊。
黎素问看他们这不舍离别的样子,有点牙酸,摸出两个小竹筒,“寻踪蛊,你俩装着吧。”
闻幼卿景云当然知道这寻踪蛊有什么用,连忙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乱世在即,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