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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惊觉情根种,囊中羞空空


  听了顾子湛的话,见微便有些欲言又止。
  楚澜微微蹙眉,开口对她说道:“见微,你先下去吧。”
  见微便只好应声退下。
  楚澜向顾子湛看过去,淡淡开口:“这些旧事与你又有甚关系,我自能应对,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叫外人听到,怕是会觉得楚澜太过冷酷。顾子湛却知这是楚澜对她的安慰,也没去在意,而是看向楚澜,想了想,问道:“阿澜,你可有意中人?”
  楚澜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微一怔,轻轻摇头。
  顾子湛便轻笑起来,目光如灼灼桃花,眸底清澈真挚,一字一句说道:“那正好,不如你嫁给我吧。”
  楚澜全没有料到这话竟会在此时从顾子湛的口中说出。心中一紧,又沉了下来。眼中藏起一抹探究,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猜测——难道顾子湛,是在试探什么?
  却没料到顾子湛忽然红了脸,垂下了头,声音里有明显的故作镇定。  “你看,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最多再过一两年,豫王必定会要我成亲。与其咱俩各自为难,倒不如凑在一起。你且放心,回去后我就去求豫王给我安排差事,有你从旁帮衬,我便不会出什么大错。过个一年半载,我就申请外放,皇帝不会不允,到时候我带着你远走高飞,便再不会有人为难你。”
  原是这般。楚澜的心,至此缓缓落了回来。
  那边,顾子湛顿了顿,又继续诚恳道:“而且,这豫王府,对我来说,也并不安全。”
  话说到这里,顾子湛便将先前遇到的被人下毒之事告诉了楚澜。
  楚澜听罢,登时怒从心起,少有的怒斥道:“岂有此理!”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豫王当真是老了,竟这般窝囊!”
  顾子湛倒不在意她评价豫王,只不愿惹她担心,便又玩笑般打岔开:“不说那些人了,我总归也没受到损伤。来来来,咱们再继续说说方才那事。嫁给我,保证你不吃亏不上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日后咱俩要有争执,也是我吃亏多些。”
  “怎么样?嫁给本世子可好?”
  楚澜将心中波澜压下,浅笑问道:“可你方才说的,大多都是你受益之处。你得说说,若是我嫁与你,我还有什么好处?”
  顾子湛一愣,掰着手指,开始绞尽脑汁举例。
  “嗯,第一点嘛,我已经说过,就是成亲之后,你不必再受你那兄长一房的欺压,凡事我自会挡在前面。二来嘛,我是女子,自然就只守着你一个人,日后你必不会有后宅之中那些困扰,乐得清净。三来嘛,你这么优秀,一定也会有自己的抱负,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必定全力支持!旁的人若有敢说闲言碎语的,我第一个不放过!况且,你无需依附于我,而是我要依赖你......”
  听着顾子湛在那边絮絮叨叨个没完,看她一脸真挚的模样,楚澜心里却泛起丝丝动容。
  顾子湛的确是将她放在首位去体谅,有许多,更说到了她心坎上。
  她性子淡泊,向来无欲无求,但偏偏被人安排上了许多使命。也不是没有人关心她,但那些关心里,却都或多或少夹杂了许多他们自己的思量。只有面前这人,一眼看穿了她的骄傲与抱负。
  更重要的是,在顾子湛说出那句“你嫁给我吧”时,她的心底,除了因不可置信而起的猜疑,还有一丝淡淡的欢喜。
  但,不该这样的,起码这件事,不该由眼前这人先说出来。
  *
  压下心底那些不甚明了的情绪,楚澜却不答反问:“婚嫁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结亲,莫说我父亲了,豫王又如何会肯?”言下之意,若是豫王会同意,当初便不会取消婚约了。
  顾子湛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嘴角含着狡黠。
  “阿澜莫不是忘了,当今皇后可是阿澜的姨母,你多去求她几次,她必会同意赐婚的。况且你又是宫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女医官,我记得就连太子对你也十分信任,有他二人相助,这事肯定能成!”
  有些话顾子湛没有明说,楚澜却也明白。
  如今朝堂之上豫王势大,无论谁与顾子湛结亲,都会给豫王增加助力,天顺帝定不会容忍。反而,要是顾子湛与楚澜结亲,因着楚家心向皇帝,便等于在豫王府中留下了一枚钉子,豫王有了掣肘便不得不收敛些,天顺帝自然乐见其成。楚澜心里叹了句,还好,这人不是真的傻。又不禁几分自嘲,缘由这样简单的事,怎么竟然还会惹得自己几番心绪难平?
  见楚澜不答她,顾子湛说的多了有些口渴,喝了一口水,又厚着脸皮继续问,“阿澜你还是得先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嫁给我?”
  她眉眼含笑,目光灼灼,楚澜只觉心口一暖。忍不住打趣她:“顾世子当真好计谋,你这分明是要我去主动求赐婚......”又升起逗弄之心:“哼,我可还没有同意要嫁与你呢!”
  顾子湛见她这样,心神不禁一荡。脑中忽然明了,自己,怕是当真对楚澜动心了。
  *
  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年少意气冲动,就算对方全然不知自己的心意,可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生出的欢喜。
  她拉起楚澜的手,见楚澜没有挣脱只定定看向她,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手心也生出细汗,顾子湛声音郑重却难掩颤抖  :“阿澜,这虽是一时之计,但我会努力的,你要信我,你,也要等我。”
  她却不敢将这份感情说出来。
  她怕这份惊世骇俗之情带来的震荡,更怕在楚澜眼里看到抗拒和厌恶。只敢在心里默默许下这份带着自私的期望。
  既然这一世已是不可逆转的命运,那么能第一眼相见,也是命运一早的馈赠。
  若能得君同行,便是拼上性命,也定会在这晦暗不明的境况中护住你,努力守护住你期望的未来。不妨就将彼此的命运牵扯的更紧密些。紧到再也拉扯不开,紧到如磐石坚定,那么,我们便就是彼此的命定之人了。
  即便,最后你当真无意,也自不会再予束缚。余生,便两生欢喜,自去过活罢。
  迎着顾子湛澄澈而坚定的目光,楚澜忽热觉得尘封已久的心上,有颤裂的声响。
  微垂下头,轻轻从对方掌中抽回手,强敛下心神。
  顾子湛脸上笑容减消,又强撑起。
  这一幕被楚澜收入眼底,心中也微微泛起酸涩,情绪难名。
  *
  短暂沉默过后,楚澜开口,声音悠悠,“这事,尚算不得当务之急。”
  顾子湛一愣,便听楚澜继续说道。
  “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你可曾想过豫王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如今你当知晓,豫王一早便知道紫微星君之事,他将顾澈自小当男儿养,又是请封世子,又是交给元虚道长抚养,究竟是有甚打算?如今,你身负紫微星君命数而来,元虚道长与豫王,又会将你如何处置?”
  她的话说完,顾子湛心中涌上的热意被浇息,不禁也陷入沉思。
  确实如楚澜所说,她如今尚不知晓豫王与元虚道长的打算,这一点,如头顶高悬之剑,始终难安。
  沉默一阵,心中念头一闪,面上不禁惊慌失色,压低声音道:“莫非,他们想谋、谋反?”
  是的,观豫王行事,他并没有对顾子湛表现出一个父亲应有的关爱,且他又在朝堂上积极培植自己的势力,已有几分与天顺帝分庭抗礼的意味,分明是有野心的!那么,他又如何会对顾子湛身负的紫微命数毫不动心呢?
  可是,紫微命数是顾子湛的,却不是豫王的。加之如今天顺帝皇位稳固,又早已有了太子和太孙,谋朝篡位岂会那么容易,他又真敢有这样大的野心吗?
  更是不知,自己在他的图谋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楚澜见顾子湛眼中惊惶,低声叹了口气。
  “你所想不错,豫王,的确是有野心的。元虚道长因为那些旧事,也对陛下存了报复之心。所以,如今你该明白,为何他对你是否还是顾澈并不关心了吧。因为无论你是谁,你的到来,便是他与元虚道长等待的时机。”
  顾子湛不禁跌坐回椅背。
  良久,她缓缓开口,“那么,阿澜,你与元晦道长,又是有什么打算呢?”又蹙起长眉,“还是说,是元晦道长投奔了楚太傅和陛下?”
  楚澜垂头,静默良久。
  “这其中曲折太多,但我师父早已放下,与楚府并无瓜葛。总归你要相信,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话至此处,时辰已经不早,楚太傅也该要下朝回府了。
  顾子湛无法再多待下去,只得带着新添的这笔心事,道了告辞。
  临走的时候,楚澜却忽又叫住她,脸上神色已平复许多。
  突兀补上一句,“对了,前几日我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曾问起过你。过些时日,你应当就会回国子监去读书。”
  又补充道:“今年的年考在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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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子湛从楚府出来时,心中原先的欢喜已染上落寞。
  直到最后,楚澜也没有回答她那个提议,反而新说的那番话,令她愁绪更深,心中涩然。
  但她也明白,为求自保,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脱离豫王府,又不能令豫王生疑。
  这一块儿该如何做,她也毫无头绪。无奈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还当从长思量罢。但首先她须得想办法尽快出现在众人眼前,空有一个豫王世子的头衔,将会始终被覆盖在豫王的阴影之下,无法翻身。
  这点,无论是对她与楚澜的亲事还是她自身的安危,都是弊大于利。
  更何况,她如今身无长物,一切都得靠豫王给予,终究不是办法。
  顾子湛知道,无论是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便是权和钱。权势这一块儿她暂时无能为力,但是钱财这一块儿,也许可以学着别的穿越众,将现代社会挣钱的新奇玩意儿搬过来试试看。
  这点她原先想着要同楚澜说说的,只是刚才心绪太过纷乱,忘记提了。
  如今心思稍定,顾子湛决定还是应该自己先想出个章程,再去让楚澜来把把关,也不能全都依靠楚澜来帮她。但总之钱是一定要挣的,不然就靠着那点亲王世子的俸禄,连给楚澜的聘礼都没得。
  只是,又想到临走时楚澜的话,顾子湛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提到国子监和年考?
  忽地眼前一亮,顾子湛猛地从马车里坐起身,嘴角也重新弯起。
  国子监对于他们这种不能参加科举的宗室与勋爵子弟,每年会安排一场年考,成绩优异者可直接上报吏部安排职衔,这就是她眼下最重要的机会。
  心中一喜,顾子湛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阿澜,果然还是偏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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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子湛走后不久,见微便回来了。
  见到她,楚澜眉心微蹙。本就看不清的心,瞬间更加纷乱。
  见微看她神情,心中一慌,连忙跪下。“小姐,奴婢知错了。”
  楚澜沉默良久,冷冷说道:“仅此一回,绝无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