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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性情喻得失,归衙遇案子


  顾子湛没想到楚太傅对上回的辩论结果这般不满,竟还要再来一场加时赛。
  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心里一阵吐槽,真是人不可貌相!都说楚太傅重视规矩、极为古板,没想到这么小心眼爱记仇,还这么争强好胜不吃亏。顾子湛暗中撇嘴,没办法,只得起身认怂,“岳父大人说得对,小婿受教了。”
  楚太傅见她吃瘪,面上神色未变,点点头,语气有些沉,冷冷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世子日后还当恪守礼法,谨言慎行,当知天道有常、尊卑有序,切不可失了分寸!”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子湛脸色也僵硬起来,刚要说什么,却听一旁的楚澜先开了口。
  楚澜面色冷淡,语调清浅,“兵圣大才,却也是分敌友的。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不该去看兵法,而该去看医者。”
  说罢,没有去看楚太傅的表情,楚澜径直拉起顾子湛,告辞离开了。
  楚太傅一个人坐在原处没动,面上神色已寒如冰霜。良久,却忽然笑了。
  到了楚府门口,顾子湛正拉着楚澜给她讲笑话转移注意力,就见到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将一个檀木匣子交给楚澜,看着见微接过去放好,老管家忍不住又嘱咐一句:“小姐,您一定要亲自收好啊!”
  之后又回头,面上几分歉然,对顾子湛说道:“姑爷,唉,我家老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您莫要往心里去啊。”
  他态度诚恳,惹得顾子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
  上了马车,楚澜看着这个檀木匣子,神色却有些复杂。
  见楚澜没有打开,顾子湛有些好奇,探头看看她,“你看都没看就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楚澜闻言一笑,敲敲她的头,“坐好。”又抬起手,将匣子打开。顾子湛也歪着头,伸长脖子向里看去。
  匣子不大,里面放的东西也不多。几件首饰和一个墨玉扳指。
  楚澜就这么看着里面的东西,一句话不说。顾子湛看她这样,也坐好,小心问道:“阿澜,你有心事?”
  *
  马车里只有她二人,但顾子湛在说这话时,还是压低了声,话语里带着体贴。
  楚澜看向她,目光忽地有些飘渺。良久,楚澜微垂下头,有些嘲讽的笑了一声。
  “这个墨玉扳指,可是我那兄长梦寐以求的东西。”
  楚家是世家,底蕴深厚,家财也不可小觑,这小小的一枚墨玉扳指,竟是调动这一切的唯一凭证。这其中代表的权力,一直是楚孟泽觊觎的。顾子湛也是一呆,没想到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楚太傅就把它交到了楚澜手上。
  而那些首饰,则都是楚澜生母,傅氏生前佩戴过的。
  楚澜顿时,五味杂陈。
  取过一对耳珠,楚澜贝齿轻咬下唇,“这是她成亲时戴过的。”摇摇头,眼中含上讽刺,“这么多年,真难为他竟都找了回来。”
  没有对顾子湛隐瞒,楚澜语气淡淡,讲起了那些往事。
  傅氏当年受了楚孟泽生母欺压,她死时楚太傅正在外地巡查,许多贵重的首饰都被那恶妇抢走变卖,这对耳珠也在那时遗失。如今被楚太傅寻到,又交回楚澜手上,冥冥之中,却更加重了物是人非之感。
  顾子湛心被揪的疼,她舍不得楚澜这样寂寥的模样。楚澜正垂着头,从顾子湛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露出的白皙脖颈,美好中带着一丝脆弱。好不容易,顾子湛才忍住上前抚摸的冲动。
  挨近楚澜身侧,顾子湛轻轻说道:“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楚澜被她说的心里一暖,抬头去看她,就看到顾子湛的眼睛里,清澈通透地印着心疼和怜惜。如墨的瞳仁里只有她一个人,爱慕之意,无处可遁、摄人心魄。
  楚澜清晰地听到,心中原本的荒芜里,有了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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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顾子湛与楚澜一同出门,同乘了一辆马车。顾子湛先在大理寺衙门口下了车,隔着车帘,笑着同楚澜说话。
  想着她回去时差不多能正好赶上晚膳,便答应下会给楚澜去买些荣庆斋的桃仁酥和糯米糕。
  楚澜浅笑道了声谢,就听到顾子湛好不要脸地回她:“自家娘子,客气作甚。”
  楚澜半晌没说话,白二一身鸡皮疙瘩盯着顾子湛,时刻准备听候楚澜发令逃离此处。
  只听楚澜冷笑,“白二,晚上便不用来接她了。”掀开车帘,朝顾子湛挑眉一笑,“自家相公,接她作甚。”
  顾子湛哈哈笑了起来,故意苦着脸,哀求道:“好娘子,娘子好,莫要打趣我了。”
  楚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放下车帘,招呼白二驾车离开。唇边的笑意,却久久未消。
  顾子湛立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这情景,就好像是在现代社会里的双职工家庭,每天两个人一起上班,然后目送对方离开,虽然平淡,但这份无声的牵绊,却是最亲密关系的体现。心中满满的都是欢喜,顾子湛笑着转身,向大理寺走去。
  顾子湛刚一回头,就看到傅友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见顾子湛回神,傅友咂咂嘴,“啧啧,还真是新婚燕尔,瞧瞧我们顾大人,都要成望妻石了。”
  顾子湛白他一眼,看了看他身后没人,下意识问道:“王书礼呢?”
  傅友却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脚大叫:“我哪儿知道!”又补充一句,“我俩关系又没有多好,你问我作甚!”
  见他气鼓鼓的样子,顾子湛好奇了,拉住他就问:“怎么了你这?我成亲那天你俩不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嘛,今天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傅友咬牙切齿:“那个小王八蛋,他那张臭嘴——”
  “哼!那小王八蛋非说我羡慕你跟我小表姐夫妻恩爱,要拉着本少爷去织秀楼看姑娘!他娘的,他爷爷我是那种人吗!”
  当然,原话里王书礼还对傅友的守身如玉进行了嘲笑,也因此被傅友狠狠地教训过了。
  这时,王书礼也来了,傅友见到他,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先走了。见王书礼笑得一脸招欠,顾子湛瞪他一眼,教训道:“你也消停点,老大不小的也没个轻重!”
  王书礼不敢顶撞她,嗯嗯哈哈的答应下来,一转脸趁顾子湛没留意,撒开腿就跑去追傅友。远远的,就听到王书礼在那边嚷嚷,“傅友小儿!你敢跟我表哥告状,我今天十八般武艺非得在你头上试一遍!小刀划屁股——爹爹让你开开眼!”
  顾子湛顿时头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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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顾子湛进去后,同僚见她来了,都上前祝贺。一路走,一路同人说笑,等到了衙房门口,她脸都要笑僵了。探头往里一看,傅友、王书礼与邢康,及一众相熟之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又被玩笑打趣了一番,顾子湛向来随和,众人对她也没什么顾忌,再加上傅友和王书礼从旁时不时的插科打诨,那些年轻人们凑在一起,笑声不断、闹作一团。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司直开口笑问顾子湛:“顾寺丞如今小登科,与娇妻自是水深火热、如胶似漆,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府上就能再传出好消息了。”
  邢康是过来人,立刻也大笑起来,接口道:“对,正是这个道理!看来我等的贺礼,该要再备上一份了!”
  他两人这么一说,旁人自也明白过来,都笑着打趣顾子湛,问起她与新婚妻子的相处来。
  顾子湛红着一张脸,好在这些都是读书人,所问所言都还算文雅。但正因为是读书人,那些雅言皮下的弦外之音,更让人面红耳赤不敢深思。
  傅友臭着一张脸,哼哼唧唧骂顾子湛捡了大便宜。
  忽然,门外放风的书吏风风火火跑进来,  “快点散了,大老爷的人来了!”
  这大老爷指的自然就是大理寺卿颜骏驰。
  众人一听,立刻作鸟兽散,顾子湛和邢康匆忙坐好,摆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
  刚摆起架势,便见一个书吏走进来,对二人说道:“邢寺正、顾寺丞,寺卿大人请您二人过去。”
  顾子湛与邢康对视一眼,赶忙跟上来人。
  到了颜骏驰的屋外,见到傅友、王书礼以及平日领着他二人的那两个寺丞也在,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就赶忙走了进去。
  只见颜骏驰正和少卿马成大坐在一起,等几人行过礼后,马成大看一眼颜骏驰脸色,眉头微蹙,开口说道:“有案子要查,邢寺正为首,李寺丞与王寺丞辅之。你三人同顾寺丞一起,带傅、王二位司直,去与京兆尹第五大人做好交接,将卷宗带回来,即刻便去。”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俱是一惊,怎地这般突然?
  邢康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大人,所查何事?”
  马成大剑眉一蹙,答道:“京兆府的人查到东宫司藏署的司藏丞与私铸官银有关,已上呈御览,陛下亲自下旨,让我们大理寺负责查案。尔等先去,移交之后,寺卿大人与本官会亲自督办。”
  顾子湛心中大惑,东宫司藏丞不过九品小官,又怎会与私铸官银这等朝廷大忌牵上关系,由大理寺直接出面审理,必定牵连甚广。
  难不成,东宫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