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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行事疏不密,一意孤行时【倒v结束】


  天顺帝既然已在心中认定,戎族这一回反攻是最后的疯狂,  便忍不住,  想要在他们这些正热血上涌的头顶,  狠狠浇一盆冷水。
  其实,至于天顺帝为何会在见过浑尔多后的第二日那般气不顺,则是因为,  他全不曾预料,那号称戎族第一勇士的浑尔多,竟这般不中用!
  从天顺帝知道那位戎族中地位极高,奇多汗王唯一的同母胞弟浑尔多竟然就在京城的时候,  大喜之下,立刻就做好了要好生利用一番的打算。
  同为上位者,他自然清楚,利用浑尔多去逼奇多退兵这事,  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一个兄弟,  又哪里能够比得上好不容易抢到手中的猎物!但毕竟浑尔多的地位不一般,可算得上是戎族中排在前十的大人物,  若是能将他的嘴撬开,  于大昭来说,  绝对是不小的收获。况且,  若是能将他劝降,对于戎族的士气和军心,必然也会是产生极大的动摇!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浑尔多刚被押送到皇宫,天顺帝的明君架子和皇帝威严还没来得及摆起来,便见浑尔多双眼一闭,两腿一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召来义许一看,这浑尔多,竟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里,天顺帝就忍不住在心里将第五铭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这不是扯淡么,都多久了,竟然连这些人的身份都没有查明,还让这么重要的筹码在狱中自生自灭。想来,难怪那些戎族武士要选在这一天发起暴动,定然是那浑尔多的病情已到了再不能拖下去的地步!竟连这些都没有发现,这个第五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是白得的一个便宜,却偏偏还没送到手边,就这么鸡飞蛋打了,真是岂有此理!
  只他却忘记了,当初下令第五铭对这些人用刑后又丢去一边的人,正是他自己。
  *
  那夜之后,天顺帝便立刻让人封锁了消息,反正人已经死了,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知道!
  但人虽然死了,却并不意味着不能再利用一番。
  于是,在收到戎族发起猛烈反攻的战报后,天顺帝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开始仔细思索起榨干浑尔多最后一丝价值的法子。
  左思右想,天顺帝忽然眼中一亮!
  既然他原本就有打算要让浑尔多投降,再传出去叫戎族知道,那么就算这人死了,换一个假的不就好了!如今京兆府里不还关押着三个戎族人么,随便拎出来一个,反正又没人识得浑尔多到底长什么样,只要是个戎族长相的,换一身衣服,便说就是浑尔多,谁又敢跳出来指摘皇帝说谎呢。
  不行,简简单单的投降还不够,以浑尔多的身份和现如今的时局,他还可以来一次午门献俘!
  想到这里,天顺帝赶忙让李若愚去将楚太傅请来。这时他才发现,此时的天色已是傍晚时分,竟不想,他这一番思考,都过去了这么久。在等待楚太傅的时间里,天顺帝脚下不停踱步,眼中却染上一丝兴奋。
  历朝历代,午门献俘这事,都是彰显皇帝武功和天子威仪的大事,亦是太平盛世的象征。想这事,也只有在太/祖刚立国时有过那么一回,献上来的还只是一些西南小族的首领。与戎族对大昭的威胁和浑尔多的身份相比,不过是些个小鱼小虾而已!
  如此一来,他也终于能在这一事上,让世人看到,他并不比太/祖逊色!
  *
  楚太傅刚从东宫讲完学出来,还未出宫门,便被李若愚又请了回去。
  见到楚太傅,天顺帝忙将自己这主意同他说了。但等待了许久,天顺帝都没有从楚太傅脸上看到他预想中的神情。
  天顺帝忍不住笑着开口询问:“小师父,朕这主意如何?”
  楚太傅面上无波无澜,淡淡开口道:“陛下,臣不掌兵事,不善治兵,不敢置喙。”
  天顺帝哈哈一笑,“小师父熟读兵法,早年间也随朕上过沙场,你这么说可就是过谦了。”
  楚太傅却摇摇头,“陛下,世易时移,如今臣确实久不沾兵事,再多说,只怕会是纸上谈兵。午门献俘是大事,若是战胜之后,时局已定,这自然顺理成章。但眼下,北境那里,两军尚在血战,朝中任何决断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臣以为,陛下可召来掌兵之将多加询问,再下定夺不迟。”
  他话说到这里,天顺帝已然听出,楚太傅的言下之意,显然并不认同在此时举行午门献俘。天顺帝心里免不了生出一些不满,想不到这楚太傅临到老,竟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挥挥手,天顺帝不让他再多说,只道了句:“太傅谨慎,也罢,朕便再找人问问。”随后不再多说,让李若愚去将廉温叫来。
  只是天顺帝万万没有想到,当廉温听说了他这个计划后,竟比楚太傅还要干脆,第一时间就直接表示了反对。
  廉家毕竟是武将世家,就连现在,也有不少嫡系子侄身处与戎族战斗的第一线。他们对戎族和如今这位奇多汗王的了解,远比已多年不经战事的天顺帝,深刻得多。
  如果真要来这么一次午门献俘,只怕浑尔多立刻便会在戎族中沦为耻辱,戎族人也会第一时刻将他从族中除名,彻底抛弃。如此,不光不会打击戎族的士气,反倒会令他们因着要一血耻辱,爆发出更激烈的斗志。
  但如今的天顺帝,显然听不得这些话。
  *
  在廉温说完后,天顺帝脸色便阴沉起来,久久没有开口。
  廉温在慷慨陈词之后,血液慢慢冷静下来,心中也逐渐升起了一丝寒意。而想到自己在昨日早朝之后对第五铭给的暗示,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依照他那位老友的性子,只怕这几人,早就被黄土埋了!此刻,在生出了无尽愧疚的同时,连廉温都没有察觉,他的心中,隐隐存了一丝委屈和不忿来。
  天顺帝沉默许久,余光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楚太傅,沉声下了决断。“朕意已决,廉将军就不要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廉温心中一抖,屈膝跪了下来。终是忍不住,又开口劝道:“陛下,如今我军形势大好,献俘大典与时局无利啊。倒不如即刻将那浑尔多枭首,首级传巡九边,再抛去戎族军中,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末将斗胆,请陛下三思。”
  天顺帝却根本听不进去,只冷哼一声,“莫不是廉将军在京城待得久了,竟是连武人的一腔热血,都被消磨一空了吗?”
  廉温刚要开口辩解,便听天顺帝继续说道:“还是说,你们廉家人,一个两个的,都开始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廉温顿时冷汗直流,再不敢多说,前额重重撞在地上,大呼道:“末将不敢!廉家不敢!”
  天顺帝却再不看他,绕开跪在地上的廉温,对守在角落的李若愚说道:“你去,将第五铭叫来!”
  廉温心中一紧,暗道,这下,是真的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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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第五铭进宫后,天顺帝径直向他问起那三个戎族武士的情况,第五铭眼见廉温还跪在一边,心中也知道这是出事了。
  他自然不会出卖好友,只得咬咬牙,对天顺帝说道:“陛下,那三人昨夜已受了重伤,撑到今早,便都死了!尸首,尸首已叫微臣命人拉去了乱葬岗。”
  天顺帝登时气个倒仰,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三个,都这般与他过不去!再忍不住,天顺帝从书案后站起身,抄起手边一个镶着金边的玉镇纸便向第五铭砸去!
  怒骂道:“废物!”
  第五铭立刻跪倒,肩头被那镇纸砸的生疼,却一动也不敢动。
  天顺帝尤觉得不解气,恨恨骂道:“放肆!”
  “廉温!第五铭!你们一个两个的,还真是胆大包天!这点小事,一个不愿办,一个办不好,朕看你们,也不必再穿这身官袍了!”
  此时,不光是廉温和第五铭,就连一旁听了个全场的李若愚,也生出了几分心惊!
  天顺帝骂完这两人,余光看向楚太傅。却见楚太傅依旧站的笔直,心中也不禁对他生出几分不满来。却也如负气般,更坚定了要午门献俘的念头!既然这些人都不愿与他站在一起,那么,他就偏偏要让他们看看,这朝廷还是他的朝廷,离了他们这些老朽,一样可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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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远在北境的奇多,也收到了顾权的来信。
  摊开信纸一看,奇多立刻暴起,拎起身边长刀便狠狠向那信使砍去!屋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冲入帐中,却见奇多目眦欲裂,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
  就听奇多暴喝一声:“浑尔多铮铮汉子,绝不可能背叛我!昭国的狗贼皇帝,敢欺侮我亲弟,我必要将他的皇宫踏平,活剐了他!”
  一个军师模样的人上前一步,捡起地上那封已沾了血迹的密信,就见上面写道:
  “浑尔多已被天顺帝擒住,日夜折磨,恐过不多时,便会有其投降之讯传出。”
  奇多一把将这军师前襟扯住,喝问道:“你家主子的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那军师被他这么一拉扯,头上兜帽掉下,露出一张大昭人的脸来。他却不见惧色,反而微微一笑道:“汗王不必着急,只要您需要,我们的人,即刻便到。”
  奇多冷冷看着他,“你们昭国人惯来狡猾,若是你家主子也敢骗我,我定然第一个活剐了你!”
  那军师耸耸肩,毫不在意奇多的恐吓:“日久见人心,汗王还当自信些。”
  奇多猛地一推,松开手,“杀了你,想来你主子也不会心疼。哼,若是你们敢骗我,我就拿他儿子祭旗!”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那军师笑答道:“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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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之后,奇多又一次收到了顾权的信。
  浑尔多已死!不日,天顺帝将寻人顶替,于午门献俘!
  同时,忽然有三万余人,趁着夜色,混入到了戎族的军队里。
  他们皆是一身戎族兵士装扮,脸上摸了黑泥,蓄了胡须。只是有些人觉得脸上太痒,擦抹之间,露出偏白的肤色——分明,竟是大昭人的模样。
  第二日,大昭的将士们就见到对面的戎族士兵皆在左臂缠了白布,他们用戎族话高呼着:“复仇!复仇!”
  这声响震天动地,紧接着,冲出的戎族兵甲,竟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看着城下不断涌上来的敌人,段武心里头一回生出寒意来。这些人各个悍不畏死,甚至是在踏着死去同袍的尸体往上爬。一群疯子!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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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顾子湛也收到了楚澜给她的回信。
  得知浑尔多竟已身死,天顺帝又削去了廉温和第五铭的官职,顾子湛已确定,天顺帝已与朝臣生怨,北境之乱,即将又要迎来大变故!
  就怕这一回,真的必须有人,代天子、御驾亲征了!
  果然,在传回戎族攻下云州城,直破玉阳关,平远军李将军战死的消息时,大朝会上的朝臣里,传出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
  “请求天子,御驾亲征!”
  原本已定下三日后举行午门献俘大典的天顺帝,此时觉得自己,竟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