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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破执


  伏黑惠,  四岁,距离第一次脱离长辈管束独自参与社交学习活动——也就是上幼儿园——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提前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和每一个忧心忡忡过来询问会不会害怕上幼儿园的温柔长辈认真表示没问题,没关系,自己绝对不会给姑姑丢脸。
  只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伏黑惠小朋友人生不得不面临的第一次大危机,  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姑姑。
  作为人类社会的一名幼崽,伏黑惠小朋友在经过这段时间异能特务科各位前辈的悉心教导后,  自认为成熟程度已经远超了他的亲爹,  可以开始照顾他姑姑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自闭阴郁的性子,  换了个更加宽松的氛围后,逐渐也开始摆脱了刚刚离开禅院家时的压抑阴影开始表现出孩子应有的活泼好动,  紧接着在不靠谱的人渣老爹离开后伏黑惠也终于拥有了一个正常人类幼崽应有的自由环境,得以愉快地成长着。
  可以说,白鸿养了伏黑惠这么久,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看到自家侄子应该是个什么性格——两人相处模式甚至一度产生了调转,伏黑惠正是喜欢尝试各类新鲜事物的好奇年纪,  虽然是会听大人说话的好孩子,但是当小孩捧着葡萄糖的空袋子跑去询问特务科的哥哥姐姐们这是什么的时候,  自然避免不了被痛心疾首的大人们灌输了一堆要帮忙照顾姑姑的想法。
  少将大人很强,很好看,  很靠谱,  作为上司是完美的,  作为长辈是温和的,  作为监护人是别人家的,但是轮到自己就只是凑合活的状态。
  于是小朋友明白了,家里的两个大人无论表现出来情况如何,本质其实都是不靠谱的——
  因为特务科前辈们的夸大其词,伏黑惠一度以为白鸿姑姑是个脱离了速食军用食品和功能饮料就不知道现代社会还可以吃什么的生存废物,结果发现她只是在保持自己存活状态并不在意生活质量,本质是个十项全能只是完全懒得去做;重视效率已经达到了病态程度的白鸿会选择生灌葡萄糖纯粹是因为那个够快而已。
  ……所以,大概,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伏黑惠吃了姑姑亲手制作的一个星期没重样的美味便当后,狐疑地想着。
  ——要知道这些还是她眼睛不方便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然后小朋友开始放心继续安心学习。
  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放心太早了。
  ——本来这应该是个平平无奇的温馨早晨,和过往没什么区别的打招呼,只需要等待伏黑惠小朋友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下楼后,就可以享用一如既往热气腾腾的早餐,然后在和书房工作的姑姑讨要一个拥抱和额头的亲吻,接下来小朋友就可以其他特务科的哥哥姐姐的陪伴下开启今天一天的学习任务。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家里会出现这种家伙?!
  小孩盯着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睡眼惺忪的“陌生人”,面无表情地拽了拽难得在厨房忙碌还没离开的白鸿衣袖。
  “姑姑,这是谁?”
  “嗯?”白鸿歪了歪头,另一侧肩头忽然猛地一沉,五条悟的脑袋砸在她的肩膀上,顺便迷迷糊糊地念叨了一声早安,她和自己侄子指了指自己肩头趴着昏昏欲睡的五条悟:“你说这个?”
  “……”
  伏黑惠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白鸿把黄油在平底锅里一点点化开,就着厨房内散开的黄油特有奶香味回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年之后你姑姑的联姻对象。”
  “……!?”
  伏黑惠小朋友瞳孔地震。
  速度好快!
  明明上次见面还是一副不熟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啊!”他一指五条悟,一脸不可思议:“这种看上去比人渣老爹还要不靠谱的家伙哪里好了!”
  五条悟从白鸿肩膀上抬起头啧了一声:“我刚刚好像和一个让人非常不爽的家伙相提并论了一下……”
  “不要打扰小孩子讲话,”白鸿随手把热好的牛奶塞进身后五条悟的手里:“去那边坐着等着吃饭。”
  五条悟哦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向餐桌,一米八几的个头险些磕到门框,龇牙咧嘴揉着额头弯腰离开,坐下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
  伏黑惠一路盯着另外一个不靠谱的未成年,忧心忡忡地回望着自己的姑姑:“那种家伙一看就不值得姑姑托付终身啊!就算是假的临时性的,姑姑也要多考虑一下将来的发展啊——”
  虽然直觉骗财骗色的大概率是自己姑姑而那边坐着的很可能是受害者……但是万一呢!
  “诶?小惠的关注点竟然是这里吗?”白鸿看上去比伏黑惠还要惊讶:“明明上次小惠还在哭着要姑姑抱来着?时间也没差多久吧……你这孩子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可怕了……原来我家小惠是天才吗?”
  伏黑惠小脸顿时一红,结结巴巴回道:“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吧?姑姑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不是被这家伙强行威胁着要结婚然后才妥协了吗?”
  “惠……”白鸿叹口气:“特务科那些家伙究竟都教了你什么啊……”
  一般的知识常识也就算了,排除掉早熟的成分,为什么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会往那方面猜测啊。
  伏黑惠眨眨眼睛,回答了姑姑的疑问:“博弈论模型简要内容解析?”
  白鸿:“……”
  最近在教育小孩的方向上稍微偷了懒的少将大人心平气和地问道:“最近是谁负责给你上课?”
  伏黑惠乖乖回答:“最近是叫做坂口安吾的哥哥过来帮我讲课的。”
  很好,这位叫做坂口安吾的小先生等一下去给我加班。
  ——就算她没怎么接触过正常孩子不知道普通小孩子是什么情况,但是一般四岁小孩子的学习内容会是这种东西吗?
  白鸿顺手把煎锅的黄油吐司翻了个面,若有所思。
  啊,等一会家教课的老师过来还是先提醒一下好了了,夹带私货过于明显而且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家的侄子灌输成年人的沉重思想,小孩子的任务不就是玩耍为主吗?
  她把最后一份吐司放在盘子里,关火转身离开了厨房。
  “好慢哦。”
  餐桌上瘫着的一长条嘀咕着,在伏黑惠不满的注视中接过了自己的那一份。
  “我开动了。”
  老实说,这仍然是一顿味道完美的早餐——热牛奶用蜂蜜调味,吐司火候恰到好处,煎蛋软嫩溏心醇厚,五条悟坐在餐桌旁边,半杯甜牛奶和一份烤吐司下肚,腹内渐渐扩散至全身的惬意充实的温暖渐渐唤醒还有些昏沉的神经。他眨了眨眼眸色渐渐清明,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白鸿说了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答应了?”
  他难得露出呆愣表情,看着正慢条斯理抿着黑咖啡的白鸿。
  白鸿答得相当自然:“你说联姻吗?啊,答应了。”
  ……
  忽然之间得以心想事成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并不是愉快,五条悟盯着白鸿淡定过头的表情,忍不住跟着皱皱眉。
  年轻人侧过身子,满眼不甘:“我说的是结婚。”
  白鸿回答:“没区别,那是联姻里面的一项。”
  ……
  五条悟有点恍惚的眨了眨眼。
  他期待的不是这个反应。
  亦或者说,他期待的【白鸿】,不会是这个反应。
  他看着她,眼前的女性身形修长骨架轮廓轻巧纤细,五条悟试图与幼年轮廓重叠寻找相似剪影,却也因为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而被迫终止这一徒劳无功的行为。
  声音、外表、气质、行事作风,言语习惯。
  这个人映在自己眼中的模样,忽然开始变得陌生了。
  ——好像淡了。
  五条悟茫然的想着。
  童年时代扭曲挣扎残留下来的回忆碎片,忽然就在这一瞬间淡了许多。
  单向的偏执忽然得到了回应的温度,但是对面传来的气息却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一个,于是开始自我怀疑之前的感情。
  肋骨下方的脏器习惯性跳动的频率似乎有一个瞬间被停止住,再次跳动之后过往一切都被揉捻成泥,隔着一层朦胧模糊的界线,得以清晰明辨的只有眼前一切,唯一鲜明地便只有昭示断层的那一瞬间神经性的疼痛。
  似乎,在她说了这句话后,突然就不是那么喜欢她了。
  ……人的感情原来是这么易变的东西吗?
  ——像是长大后突然得到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仍然会为此心生欢喜却多少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说到底,心境早已变得天差地别,也许真正执念的也许早就不是某个人,而是当时那份始终不曾被安抚的意难平。
  她当年如果留下会怎样。
  她当年如果没有离开自己会怎么样。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咒术几乎可通天入地,唯独不可改写历史。
  六眼一生顺遂,遭受到的挫折如今回忆起来却也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次分离而已——他一生之中经历的分离那么多,只是她留给自己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险些执念成魔罢了。
  五条悟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空空荡荡不存一物,肌肤白皙细腻,在无限术式的保护之下那里留不住半寸疤痕,他盯着白鸿,自觉看开之后,再次回顾过去的所作所为便觉得相当荒唐可笑,配合这个人淡然过头的表情,五条悟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隐隐发痒。
  ——说到底,我真的有这么喜欢她吗?
  自我怀疑之后,随即浮起的便是褪去始终徘徊心口幼稚欢喜后的冷漠不满。
  ……什么啊,这个态度。
  还当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五条悟把最后一块吐司塞进嘴里,忽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那如果现在变成我后悔了呢?”
  “也可以,”白鸿语气仍然平静,不辨喜怒。“‘联姻’这个词,说到底是通过姻亲缔结联盟关系,如果悟不打算通过婚姻的手段只是单纯地想要做盟友,我也没有问题。”
  “……”
  五条悟撇了撇嘴。
  “我吃饱了。”
  男孩子在青春叛逆期的喜怒无常此刻倒是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五条悟随手一推面前空盘向后一仰,整个人的重心便跟着向后坠下,椅子翘起前腿在一个危险的三角状态下被五条悟晃得一摇一摇,比起之前的乖巧粘人,这个人忽然又变得疏离又自我,相当不好靠近。
  还在乖乖喝牛奶的伏黑惠有点不高兴地瞧了他一眼,立刻被姑姑点了点脑袋。
  “惠,别看别人,把自己的牛奶喝完。”
  然后白鸿又对着五条悟开口:“吃饱了就收拾一下,我送你回高专。”
  五条悟没了之前的粘人,忽然又变得毫不客气:“把我当小孩子嘛?我自己可以回去。”
  “横滨情况特殊,而且你们咒术高专应该也有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咒术的规矩不是嘛?”
  五条悟凉凉盯着她,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哦了一声。
  小孩看不懂这两个人奇怪的发展,饭桌之上气氛微妙的僵滞着,此时门铃响起,伏黑惠跳下椅子跑去开门,门口站着消瘦苍白身着制服的陌生年轻人,他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和略显秀丽的温柔眉眼,脸颊旁侧柔软的弧度像是之前图画卡片上看过的可爱的黑色垂耳兔。
  年轻人对着伏黑惠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低声问道:“我是今天负责照顾您的临时‘家教’,请问少将大人在家吗?”
  “——我在。惠,让他进来吧。”
  年轻沉稳的女性声线自客厅的方向传来,屋子里弥漫着温暖甜柔的食物香气,年轻人脚步轻快地换了鞋子走了进来,对着白鸿微微鞠躬。
  “打扰了。”
  这外形略显病弱的苍白年轻人微微笑着,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今天原本的坂口安吾君有些其他的工作安排,所以临时换了我过来,我想您应该不介意吧?——啊对了,忘了做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费奥多尔——”
  对方目光轻轻掠过屋内,扫过百无聊赖坐在那眉眼之间已经隐隐透出不耐烦意味的五条悟,以及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变化的白鸿,唇角笑意渐深。
  “全名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我希望可以叫得亲切一点,所以您直接称呼我为陀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