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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许诺 臣也要殿下的承诺。


  裴郁卿当然没那么单纯,真相信她是猜的。他如今虽看她像一团迷雾,越探究越白茫茫地一片令人难察,但只凭她那夜在马车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却足以令他深深信她。
  很危险不是吗,这样了解他的一个人,该杀了才是最正确的。可这个念头越是浓烈,另一个想要接近她,靠近她,了解她的念头,也愈发浓烈压下来,她是令人无法抗拒的存在。
  他身在此位,能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可对秦书,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份自心底深刻的信任是哪里来的。他竟信她,信她不会背叛自己。
  “一个是太子的棋手,一个是太子不可或缺的言官,真是一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好戏。”
  秦书牙齿微抵着瓷杯,感慨裴郁卿的手段。
  这两位虽身居要职,膝下公子却还尚未走仕路,自家父兄究竟为谁办事,在朝堂上敌政如何,都不曾参涉,说白了就是高门府第的纨绔子弟罢了。
  裴郁卿不意外她能明白其中的辗转,抬眼饶有兴致地问,“那殿下猜猜,太子会保谁?”
  上辈子这件事儿秦书完全不清楚具体,这会儿他问,她也来了兴趣颇认真地想了想,“此事不比一般的命案,一个吏部尚书一个言官,两边都不好得罪。”
  秦书转着空茶杯,素手撑着玉皎的额鬓,轻笑了笑,“陈大人之子陈启当街杀人,若是太子想保住这一颗朝上弹劾有力的棋子,三法司里边,大理寺卿这一关是绝对过不去的。”
  大理寺可谓是秦大人的完全掌控,暗线算是直属陛下,可比拟镇抚司。这许多年若太子有法子将秦关从位置上拉下来,哪里会等到今天。
  “保吏部就相对简单些了,不过徐尚书膝下为此一子,这件事儿,难办的很。不管结局如何,太子必然要折损股肱。”
  裴郁卿静静听着她说,眸华好比亭下澈湖,她能分析的这般透彻,意外有之,欣赏有之,动心有之。
  他脑海又拂过女儿节消失在径路的裙袂,少女诧异含露水的眸子同眼前眉间矜稳风华的娇颜容姿重叠。她好像从最初,就令他无法抗拒。
  “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清亮的眸子蓦然撞过来,裴郁卿沉深微凝的目光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秦书心口微热,愣了一瞬。
  这个眼神她熟悉的......
  裴老东西那时候,也这样看过她,在他们同死的冬夜,在他情动之时......
  捏着瓷杯的手紧了紧,他干嘛这样看着她......
  上辈子的裴郁卿在她看回去时,自会不露痕迹地隐去这样的目光,可现在呢。
  现在这个风华正茂的裴上卿,被她撞破他这般任谁看都情深似海的眼神,依旧坦然不敛半分地望着她。
  秦书镇静地看回去,过了一会儿,还是看不过他。
  她移开视线,端着见底的茶杯喝了口寂寞,神色自若如常。
  “我想问裴大人,怎么就肯定,陈公子会杀了徐公子。或者说,怎么如此肯定,一定会出人命。”
  裴郁卿似乎笑了一下,可秦书没敢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笑。
  他给她续了茶,秦书有些窘迫。
  随后听他嗓音温纯地传来,“陈公子的簪子,是攸宁姑娘赠的定情信物。换句话说,谁能够先带走攸宁姑娘,谁就会拥有这个定情信物。
  他顿了一下,想到她方才的话,总结道,  “徐公子运气差而已。”
  其实他还不知道死的到底是哪一个,她比消息更快一步到了他这里。
  “恰好他们都是好美妾之人,才用了这样的方式。他们两个人的恩怨并不只是一个美人这么简单,长久积累从而薄发,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契机。”
  一个意料之中的契机。
  他平淡的几句话,就把周折费尽的心思说了个清楚。这步棋是早就布好的,如今才总算落下来了而已。
  秦书不禁咂舌,呷了口茶水,“裴大人好手段。”
  她这句夸的倒是真心实意,比说思念他的那几句,真多了。
  原本娶秦大人的女儿,目的纯粹,别无他念。可这些天过来,他目的似乎不能那么纯粹了。
  裴郁卿手指捏着杯口,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秦书不知何时走到了亭外,蹲在平桥边上,牵着袖子伸手在逗弄湖下的鱼儿。
  “裴大人,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过你放心,即便我们成婚了,除朝政之事,我绝不干涉你的私生活。”
  她说着笑了笑,又开始不正经地调笑他,  “届时裴大人若看上了哪家姑娘,或者像养个温柔解意的美人,我也是不介意的。”
  她知道他不会,就是说出来故意调戏他的。
  裴郁卿看着她出水芙蓉的侧颜,霜雪皓腕搅在清澈的水里,比鱼儿要好看。
  如今像是换了过来,她的目的倒是比他纯粹了。一心想着同他共谋道业,从她上回说的话里便能知道,她有不逊男子的沟壑心怀。
  上次她便提过和离,这一回又提什么养美人,还真是半点没把他放在心上。
  上卿大人心情变得有些不大好。
  之前分明偷摸着查他的私生活查的一清二楚,如今却是像是变了个人,说翻脸就翻脸,说变心就变心。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几品小官,她悄然地情意绵绵,如今他拜上卿之位,她反倒不喜欢了?
  如今的裴上卿莫不是还比不上当年那个穷书生?
  裴郁卿目光微沉,淡漠道,“那殿下若是看上别人,或是想养两个面首,微臣却是要介意的。”
  秦书刚开始以为他说的也是不介意,过了一会儿才品过来,偏头看向他,盛气凌人地扬眉,  “你为什么介意?”
  “殿下,如见青山,死生契阔。”
  裴郁卿沉凝地望着她道。
  秦书没出息地又被他这句话拨动了一下心弦,可是她坚持压着。
  公主殿下轻哼了一声,回头继续玩着水,袖子被打湿也未曾注意。
  “那是裴大人的诺言,本宫可没有向大人承诺什么。”
  她忽然变得蛮不讲理,那厢裴大人脸色阴沉了两分,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她说的没错,这是他的诺言,秦书从未向他承诺什么。
  裴郁卿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将人拽起来。秦书吓了一跳,毫不怯场地看着他的眼睛,不高兴地问,“干什么。”
  他垂目深深看了她一会儿,低声强迫,“殿下也要向臣许诺。”
  他素来沉稳矜持,眼下忽然提出了这样幼稚的要求,秦书委实愣了一会儿神。
  眼前这个像是没要到糖一般执拗不宁的裴大人,似乎和她印象里的相差甚远......
  哪怕是上一世二十几岁的裴郁卿,她也没见过他这样。
  她被他的目光看的失了心魂,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扯了回来。秦书想挣开他的手,移开目光不看他,小声嘀咕,“我凭什么要向你许诺......”
  他们又不是真心实意的因为两情相悦互定终身而成婚,相互许诺个什么劲。
  她不听话。
  那个含羞带怯在太液池局促逃跑的公主殿下分明不是这样不听话的。
  秦书欲挣脱,裴郁卿蹙眉,忽然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带向自己。
  秦书不知道的是,这一世诸多变幻下,二十几岁的裴大人就已然解开了心结。他既放下了自己对叶檀和过去的执念,便已经彻底走出来了。
  如今认清了一些东西,认定了一些事情,换作四十几岁的裴郁卿可能依旧会压在心里,可现在这个,是少年裴上卿。
  血气方刚,放肆心欲,是在暗夜里披荆斩棘但一颗心坚定光明的少年。赤心热烈,这正是上辈子十几岁的秦书最遗憾,最想要得到的。
  他虽仍不太懂所谓情爱究竟是如何,但他知道,想要她的承诺,不愿意只和她为同盟。
  他怎么想就怎么做,怎么在乎就怎么表露,坦荡无谓的少年不死不悔之心,这是后来的裴郁卿所克制丢失的东西。
  秦书被他的举动惊到,心跳如擂,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是初初相见,少女的浪漫之心。她一时一颗心似乎也真成了十八岁,脸颊晕粉,耳垂泛热。
  “你!裴郁卿,你放肆!”
  她本以为自己的声音该是同记忆里的一样,威严震慑,可事实是小女子娇羞嗔怒,嗓音温软稚嫩,颇有欲迎还拒,打情骂俏的味道。
  ......
  怎么会这样......
  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男人好歹也共度过一夜春宵。虽然说出来很可笑,二十载夫妻只睡过一次,但是,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他、他什么地方她没见过,搂一下害羞什么!
  秦书努力镇定,可是镇定不下来。
  他手掌如箍,紧紧拦着她的腰身,那温度和触觉隔着衣衫清晰地传过来,他身上温暖沉馥的香和气息完整的笼罩着她,令人很难管住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现在在裴郁卿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可看他隐隐带着笑意的眼尾,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很丢人。
  秦书稳重地悄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推了推他,“放开。”
  “臣只是要殿下的承诺。”
  似乎是因为她语气不好,裴郁卿微颤了下眼帘,敛眸看着她,低声的嗓音带了丝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