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的手指很冰, 搭在他腰上，就好像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一样，霍朝有点不自在了, 从来都是他挡在前面，哪有这样“小鸟依人”过？
可他刚动了一下, 搁在他身上的手指猛地收紧，霍朝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林晗的身上, 还别说, 他这个“老鸟”现在倒真有点“金丝雀”的风范了。
霍朝脸有点黑,
“手松——”
林晗闻言转头，正好对上霍朝的目光。
霍朝心中一惊，许是刚从那个女人身上转过来, 林晗的眼中厉色还未褪去，视线里带着森然的冷意，霍朝还从未见林晗有过这样的神色。
不对......还是见过的。
上次在船上，他不是还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吗？
但很快，林晗一见他, 就收起了眼尾, 笑意从她唇边漾开，那些冰冷的寒意一扫而过了。她脸上挂着熟悉的娇色笑容, 语气仿若昨日,
“我就是等不及, 自己上来了，没想到还竟然能撞上这种场景, 我很不开心，朝朝。”
最后这两个字，林晗拖了老长, 还刻意加重了“我不开心”这一句，霍朝就算是个聋子也听出她快要溢出的怨气了。
而这个语气，哪里还有刚才折人手腕的煞神模样？
霍朝按下他的胡思乱想，瞥了她脚边的女人一眼，正要开口，这女人抢先大喊道，
“霍先生！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跟这样的暴力分子混在一起——但我见过她，在宋乾的家门口见过她！我还有照片……”
霍朝眼皮子都懒得抬，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想说她跟宋乾是一伙的？密谋对付我这个破产人士？”
“挺好的。”
霍朝顺手从餐桌上捞起一张雪白的湿巾递给她，弯腰道，
“那就劳烦您把这俩人一起举报了。我正愁着安全没保障。谢谢哈。”
完全是现学现卖。把感谢这两个字说的特别“真心实意”。
女人瞠目结舌，这跟宋乾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宋乾交待她一定要把照片拿给霍朝，种下怀疑的种子，可这要怎么种？
这人让她直接去派出所举报！
林晗心情倒是好了，靠着餐桌，歪头看着霍朝怼人。
从她诞生那一刻起，在她眼中，世人皆是弱小又无趣，只有这个人，似乎每一个点都长在她的审美上，只有他在的时候，“醒着”才足够有趣。
可这有趣总是这么短暂。她不能总是醒着。
而他，还不肯是我的。
真是太烦了。
林晗恶意地朝着偷偷看她的女人笑了笑，那人立刻吓得扶着椅子吓退了好几步。林晗顿感无趣，顺手抓起瓷盘上的叉子把玩了两下，就听见这女人又拐弯抹角骂她，
“霍先生，您真该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从那天上了船开始就不停倒霉？你应该仔细看看，她……”
“咔”
一声脆响。
两人同时回头，林晗笑了笑，松开手，覆在餐桌上的玻璃板裂开一个缝隙，咔咔咔咔分裂开来，而那只银叉穿过实木心的桌面，笔直地竖在那儿，
“有点无聊，我们什么时候结束？”
……
从东海大酒店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还是林晗开车，霍朝坐在副驾驶，两人并肩做着，只有林晗还在若无其事地说话。
霍朝稍稍一转头就能看清林晗的表情。
城市的灯光，擦身而过的车灯从她脸上扫过，似乎与平常无异。
霍朝心情却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
从再见到林晗的那天起，霍朝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好奇往往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不打算给就不要问。
可当他答应上了那条船开始，事情的发展就超脱了他的控制——不仅没能把她推远，反而让她越靠越近。
而霍朝自己却越来越看不清林晗。
她的性格大变，她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回来？做了什么训练，一个女孩子连玻璃都能扎穿，那样的眼神……
“朝朝……霍朝？”
一只手拂过他的额头，霍朝猛地抬头，下意识挡了下，
“怎么发呆？累了？”
林晗转头看他。
一道车前灯从她瞳孔中滑过，却沉地看不见影子，霍朝心中一动，脑海里无端冒出了那天晚上泳池里黑沉沉的流水。
………
他是脑抽了吗？
“可能吧”
霍朝避开她的手，抓过额前的碎发，往椅背上靠了靠，他还能感觉得到林晗的视线，张了张嘴，真的问了却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一个无名氏发来的地址。查过ip，只能追查到本市。”
林晗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敲了敲霍朝膝前的杂物箱，
“里面放了点零食。饿了先吃点。”
霍朝也没客气，他晚上确实什么都没吃，随手挑了挑，
“查不到就算了。大概能想到，除了宋浩也就宋乾。”
现在他能上牌面的“仇敌”也就宋家了，虽然他这仇结得也够冤的。
“大概也就是顾虑你林氏集团的压力，想来个挑拨离……这是什么？”
霍朝揪出来一颗斗大的糖，纸包装颇有点年代感。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吗？想不起来了？”
“……”
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就是想起来了才这么问！
霍朝又往里面扒拉了两下，果然，以前他给林晗买过的那些小零食果然全在里面。
“喜欢吗？”
林晗的笑意直往霍朝耳朵里钻，霍朝啪的一声关上杂物箱，暗地里咬牙，一转手，皮笑肉不笑地塞给了林晗，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你也别客气。”
他喜欢个屁！这个糖酸的能抵十个黄柠檬，那滋味谁吃谁知道。还有这个，壳子长的像软糖，里面全他妈装的是复方甘草片，吃起来跟屎一样！
她这是想干什么？
长大了就想报仇雪恨吗？！
霍朝原本装了一肚子的心事，这下子全没了，只剩牙痒痒了，可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去计较，眼睛一闭，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耳朵却不由心生地竖了起来，
……总感觉这臭小孩在笑话他！
窒息！
林晗确实在笑，但并未出声。
以前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给她的，现在，有了。
林晗也不再折腾霍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挂在副驾驶座后面的袋子递给霍朝。
“先吃点这个吧。邓佳走之前，给你买了蛋糕。”
霍朝一开始还不信。
这种恶作剧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他最懂。
然而他翻来覆去，把袋子拆了也没发现什么机关。
霍朝脸上还不动声色，
他撕开小蛋糕的盒子，看到上面的红草莓，心情更好了几分，脸上还不动声色，
“那糖我还挺喜欢的，要不，还给我？”
他心里想的是，既然吃了别人手里的蛋糕，那还让人家吃这种糖也太没品了，就找了个台阶给她下。
可他咬了两口都没听见回应，车倒是突然猛地停在了路旁，霍朝猝不及防，手上一紧，奶油挤了他一手，
霍朝下意识去看林晗，却听到一声不紧不慢的摩擦声——这种类似于拉开皮带的声音听的霍朝头皮发紧。
林晗只是在解安全带，霍朝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往那方面去想，但是林晗的眼神太深了。
他右手还满是奶油，伸手就要去推车门，却被林晗倾身按住。
她抓着霍朝满是奶油的手，盯着看了看，近在咫尺，她没动，仿佛只是看看而已。
霍朝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这样的距离却让他想起在医院那次，林晗突然凑上来……那一个吻。
太过短暂，就像是一个孩子的随口一个亲亲，他一直都以为他什么都记不住的，可是霍朝突然发现原来他记得那么清楚。
那时候她的瞳孔要淡一些，亮一些……是因为医院的暖光吗？
相比那时，她现在的目光沉地不可窥见，可她一抬头，那仿佛不见天日的谷底似乎又出现了那么点光亮
林晗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霍朝一怔，这种感觉……
还不等他分辨出什么，林晗低头在他曲起的食指骨上轻轻嘬了一口，
这柔软的触感让霍朝的手指猛地一跳，又瞬间僵住了。
砰…砰……
霍朝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他推开林晗，拉开车门，
“够了。我要去……”
话音未落，就被林晗按在副驾驶座上，一开始是浅尝辄止，后来却是不管不顾，吻地霍朝喘不过气来。
“不会还的。”
林晗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唇，
“我的就是我的。谁都不许拿走。”
霍朝吃痛了一声，而这一声熟悉的刺痛仿佛唤醒了他的记忆，这种熟悉的混账的吻法……
不是那个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