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



        “不去了。”

        看得出来‘不孕’这事对叶初棠的刺激很大,令原本挺乐观明朗的她变得如此敏感、容易受伤。而皇后迟迟不来癸水,有不孕之嫌,确系是一件大事,必会受到朝臣和萧氏皇族等多方讨伐。

        如今朝局不稳,尚未完全在他掌控之内,他的确无法护佑她不受那些流言蜚语的折磨。等他扫清所有障碍,把问题都解决了,能保证给她一个安静宁和的环境时,再接她进宫。

        叶初棠一口气跑上了自己的牛车,在确认萧晏没有追来之后,她立刻松了口气。

        原本一副悲悲戚戚我见犹怜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没有表情。她用帕子随便擦了两下眼睛,就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歇息。

        熙春在催促车夫快走之后,跟着进来了。

        “女郎,结果如何?”

        “暂时拖住了,”叶初棠心累地叹了口气,拿一块蜜糕送进嘴里,“慢慢来吧。”

        回去的路上,有两名骑马的人从他们车边越过,朝着静心苑的方向去。

        熙春一直透过窗纱观察外面,因车盖四角挂着灯笼,将四周照得很亮,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骑马的那两人所穿的鞋靴属于萧晏身边的侍卫。

        “好事。”叶初棠在听了熙春的回禀后,揣摩道,“他应该是派人提点静心苑的人,要你们这些仆人继续对我隐瞒身份。瞒着好,我可以如刚才那般,装作不知情他的身份,可劲儿地作他。”

        熙春担心:“女郎轻点闹,万不能过火了。”

        “这自然,我能把握好分寸。”叶初棠从袖子掏出匕首。

        这匕首为特制,刀身大部分都能缩回去,最终只留半个拇指长的刀尖在外,加上手柄边缘凸起的部分还有一点阻挡作用,实际上这刀要往人肚子上捅,最多只伤到一点皮肉。

        叶初棠又把自己腰间坠着的血袋掏出来,递给了熙春。

        “没用上这个真好,婢子真怕到时候阻挡不及,被陛下发现了这东西的猫腻。”熙春缓缓松了一口气。

        “派人跟宋郎说了么?”

        “早去了,估摸咱们回去便能把药熬上。”熙春下意识看向叶初棠的肚子,“女郎不必紧张,只一夜罢了,估计没那么准。”

        “不好说啊,”叶初棠懒懒地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我最近走霉运,说不准就中了,以后也不可怠慢。”

        “是。”

        叶初棠刚回到静心苑,就有家仆上前告知,那林伶人已经被昌平郡主送过来了。

        叶初棠哼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命人立刻把林伶人给她押上来。

        若非这个始作俑者,她如今哪儿需要受这么多罪!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林伶人老实跪地应答:“小人叫林南,扬州人。”

        “说吧,是谁指使你给我下药?其目的为何?”

        叶初棠不信凭他一个身份卑微的伶人,敢这样对她下手。

        林南:“无人指使,全是小人一人主张。小人见叶娘子家资颇丰,年岁大了仍未成婚,便以为自己成事后会有机会。”

        “这借口你自己信吗?我纵然年岁大了些,被破了身子,但身份容貌摆在这,再找人照样会比你强,即便毁容残废了都不至于委身嫁给到你一个伶人身上。你此举除了有可能换来一夜风流之外,尽是坏处,且会丧命。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蠢人。”

        林南垂首,默不作声了。

        这时的沉默相当于变相承认,的确是有人指使他做此事。

        叶初棠掏出匕首,踱步到林南跟前,纤纤手指抚着刀刃,威逼他:“你可知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恩赐,怕就怕生不如死,被人一片一片割掉皮肉……”

        林南身子哆嗦起来,他抬首望了一眼叶初棠,满脸害怕之色。

        “叶娘子饶命,小人真的不能说!”

        叶初棠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那我可要开始了。”

        噗!

        林南喷了一口血出来,倒地后,抽搐了两下,整个人就不动了。

        叶初棠按了按自己的匕首尖,的确是缩回去了,而且她的匕首刚才根本没碰到林南。

        熙春在震惊之余,忙跑去试探了林南的鼻息,又摸了他颈部的脉搏,对叶初棠摇了摇头。

        “死了。女郎,这可怎么办?”

        “报官。”

        派出去报官的人刚离开不久,守门的家仆匆匆跑来禀告,宣城太守林子方带着官差上门来了。

        “听闻叶娘子因私怨扣押了一名伶人,林某特来将人带走。”林子方还未进屋,就先在院里喊了一声。

  驯顺郡太守(王夫人的邀约醴酪...)

        “林太守刚才说什么?”叶初棠声音悦耳,姿仪优雅地立于厅中央。

        “听闻叶娘子因私怨扣押了一名伶人,林某特来将人带走。呦,这到底是多大的私怨,让您这么快就把人给杀了?”

        林子方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

        “叶娘子要是还没听清,林某还可以给您重复十遍、二十遍、一百遍……都不会腻。”

        熙春听见林子方的语气里竟有调笑自家女郎的意味,气得狠狠瞪他一眼,恨自己身份卑微,没法把这个痴心妄想的狗太守给打出去。

        这林子方今年三十岁,方脸,色黄而有斑,续着山羊胡。

        半年前,他亡妻刚满一年,就立刻遣媒人来求亲于女郎,毫不意外地被女郎给拒了。自那之后他就命属下时常有意地刁难叶家家仆,找女郎名下生意的麻烦。

        今天这事遇了他,没好!

        “林太守亲眼看见我杀人了?”见林子方摇头,叶初棠淡声道,“我倒觉得林太守来得这样巧,有些微妙。”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算计到你会召这伶人上门,然后提前下毒谋害他?”

        叶初棠:“林太守怎知他是中毒而亡?”

        林子方眸光微闪,“他身上并无外伤,显然是中毒而亡。”

        “怎知不是他自己身体不好,突然吐血猝死了呢?”叶初棠再度反问。

        林子方斥责叶初棠:“你这是在狡辩!”

        “林太守刚进门,尸体未验,情况未问,便断定是我杀了人,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林太守因被我拒婚而心怀怨恨,欲公报私仇,构陷于我。这案子你与我之间干系过大,不好让林太守操劳了,须得另请高人来查才行。”

        叶初棠所言句句有理,又句句带了点刺,尤其是“高人”一词用的,明显在讥讽林子方蠢愚。

        “哦?你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到底你是太守,还是我是太守?本官查案,不需旁人来指手画脚!”

        林子方气跳脚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愤愤地打量两眼叶初棠,指责她既无礼又厚脸皮,还太把自己当回事。

        “提亲一事,我得跟你讲清楚了。我从未注意过你,不过是有媒人在我跟前提了一嘴,说你年岁大了还未嫁,我想着正好我亡妻了,再续弦没什么挑拣的必要了,怜悯于你,才随媒人去安排。成不成有什么紧要?多得是十五六岁正当年纪的女郎愿意嫁我。”

        “林太守说这话前,何不先把口水擦干净?”

        林子方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角,随后才反应过来叶初棠又在讥讽自己。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来人!把嫌犯叶氏给我押——”

        “听闻林太守的母亲得了杂症,正遍寻名医宋青之。”叶初棠轻灵悦耳的嗓音打断了林子方的后话。

        林子方立刻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我家女郎有恩于宋神医,林太守觉得是什么意思?”熙春适时插话。

        “你有办法请到宋神医?”林子方马上改变之前的嚣张态度,急忙询问叶初棠。

        “那就要看宋神医的心情如何了。”叶初棠慢悠悠地抿了一小口茶,“要是我这名恩人入狱的话,他肯定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