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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方立刻道:“这林伶人确如叶娘子所言,是突发怪疾猝死!”

        叶初棠嗤笑,“林太守未免太草率了些。”

        林子方尴尬地轻咳一声,对叶初棠道:“明人不说暗话,叶娘子好生想想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吧。我在半个时辰前收到暗报,说你擅自羁押万春坊的伶人在府中不肯放归,因私怨欲行私刑,要将其毒死。”

        林子方随即将他收到的那封信递给了叶初棠。

        “送信人戴着帷帽,给了官差人就跑了。”

        叶初棠不认识信上字迹,但这信背后之人必然与自己熟识,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算计到她。

        图什么呢?想不明白。

        她最近挺老实的,没碍谁的路。

        叶初棠请林子方当场勘验林南的尸体。

        林子方诧异:“这人真不是叶娘子毒杀?”

        叶初棠无语地看一眼林子方。

        “也对,既是早有预谋的毒杀了,又何苦将人留在府中,令其死在自己面前。叶娘子必定受人陷害了!先前是我疏忽,冤枉了叶娘子,在此跟叶娘子赔个不是。”

        林子方犹豫该怎么开口提宋神医的事,叶初棠就先开口了。

        “林太守是难得的孝子,我会竭力帮忙,宋神医那里我自会差人去说。”

        林子方松了口气,一边向叶初棠道谢,一边在心中暗暗赞叹。难怪叶初棠会广交四海之友,她这人的性子该真是洒脱、大气、识趣。

        林子方命负责验尸的张令史来验看林南的尸体。

        等待的工夫,林子方品尝叶初棠这里的醴酪,喝得很美滋滋。

        乳白色的杏仁汁里面加了麦粥与梅干,还带着有少许的酒味,饮着清甜可口,又可果腹暖身。

        林子方没想到自己在夸叶初棠这里的醴酪好喝之后,竟得了一罐赠礼。这倒让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颇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今日他看到有密信告叶初棠,特别高兴,就是存着要刁难叶初棠的心思才来了这里。他确实因为叶初棠拒婚一事记仇,一直命人给叶初棠找麻烦。显然,冰雪聪明的叶初棠也非常清楚这些事。可她现在还是以待客之道招待了他,不吝赠与,完全没有因挟制住他的软肋而趁机对他施威或讨要更多便宜。

        一炷香后,张令史禀告了初步验尸的结果:“体表并无明显致命伤,腹部有肿胀,观其死状该是中毒致死。另外,死者背部有多处殷红色抓痕,肩头有一处咬痕,痕迹比较特别,上面沾有口胭。”

        “林太守,我想想看看这痕迹。”

        “还是不要了吧,死人晦气,再说——”林子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对叶初棠道,“叶娘子待字闺中可能不清楚,那林南背上的其实男女欢爱过度的痕迹。”

        叶初棠:“以前是不知道……”

        林子方诧异看着叶初棠,怎么听她这话的意思,还有后来?

        “如今听林太守之言,就清楚了,倒也没什么。眼瞎查清算计我的人是谁才最紧要,否则要一直让这只毒虫蛰伏在我身边,可比什么死人、欢爱痕迹更令我忌讳。”

        林子方点头,有点理解叶初棠。不过就是看一下肩头,倒也没什么。很多乡野莽夫在田里干活的时候,还不穿上衣呢。

        叶初棠走到尸体旁,细细看了一眼林南肩头的咬痕。确实如张令史所言,这齿痕有点特别,中间四齿旁有圆尖状痕迹,一大一小。这人只有长了两颗不一样大的虎牙,才能咬出这样的痕迹。

        张令史依照叶初棠所言,用稍微沾湿的白绢帕擦拭咬痕,将皮肤上残留的口脂擦在了帕子上。

        叶初棠看这口胭的成色似橘红,立刻命人将如意坊刚配刚好的那盒朝日胭脂拿来。叶初棠用小拇指沾了下胭脂,在另一张白帕子上擦了一下,两张帕子颜色一对比,果然一致。

        熙春大惊:“这是——”

        林子方也大惊:“这是自己证实了自己与林伶人有男女私情?他肩头上痕迹是你咬的?”

        叶初棠又一次无语地瞪一眼林子方。

        “我家女郎牙齿整齐。”熙春忙辩白,“这盒‘朝日’胭脂,是我们如意坊刚配成不久的新货,还未在市面上售卖。我家女郎只先送给了姐妹们去用。”

        林子方明白了,“那请问叶娘子都赠与了哪些姐妹,这些人中又是哪一位齿不齐,长着大小虎牙?”

        “如果这人是勋贵,只凭这些证据,你可会抓其入狱?”叶初棠问。

        林子方讪笑:“若对方不肯认罪,托词说齿有类同,口脂别人碰巧配出同色,就不好抓了。”

        因为抓不好的话,不仅不会把人家送进大牢,他这个小小太守还会被扣上诬陷勋贵的大罪坐进大牢。

        “罢了,你们收尸走吧。”叶初棠料到会这样了。

        门阀勋贵,特权在手,在一些地方甚至可以只手遮天,比皇帝的权力都大,何况如今这只是死一个伶人的‘小事’。

        其实叶家也算勋贵,但势力不在宣城,叶初棠孤身在此混迹,便就是为了摆脱她父亲的过分护佑。

        林子方人不够聪明,但在识时务自保方面非常有天赋。他立刻就不多问了,带人就撤。走之前,他讪笑着提醒叶初棠,他会在府里耐心等候宋神医的光临。

        熙春在关上门之后,就气愤地走到叶初棠跟前:“婢子不明白,王夫人为何要这般构陷女郎。”

        叶初棠挑眉,“你猜出是王夫人了?”

        熙春愤愤然点头,“那颜色的口脂女郎只送给过昌平郡主、卫夫人和王夫人,三人中只有王夫人有两颗大小不同的虎牙。原来她跟林伶人背地里早有苟且了,昨日在见林伶人时,她还装成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婢子不明白,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如此歹毒!”

        “我也不清楚,不过她是侯夫人,没有不可辩驳的确凿证据,就不能随便‘诬陷’人家,知道吗?”叶初棠提醒熙春注意言词,“不管何时,都要慎言,尤其是现在。”

        “婢子受教。”熙春想到了这静心苑中还有皇帝的耳目,突然就来了主意,对叶初棠道,“其实女郎想对付王夫人并不难,只要此事让陛下知道就——”

        “就废了!”叶初棠截话,“陛下拿了她,我被林南下药的事就瞒不住了。”

        “对。”熙春惊得打个激灵。

        女郎刚拒绝了陛下提亲,引得陛下有几分怀疑。如果在这时候,让陛下知道昨夜最令他开心的所谓深情绵绵的一晚,其实是药物所致,并非真情深,那后果……怕是要比那碗摔烂的玉茶盏更稀碎。

        “不仅不能让他知道,林南一事还要避开他的耳目。”叶初棠嘱咐道。

        “女郎,您可太难了!前有虎豹拦路,后有豺狼追逐。”

        “我早说了我最近在走霉运,也罢,日子过得怪平淡的,刺激就刺激点吧,也算有趣。”

        叶初棠话音才落不久,就有家仆送来了请帖。

        叶初棠拆了请帖看罢,问那家仆:“送帖人可走了?”

        “刚走。”

        “问你什么话没有?”

        “打听林太守怎么来了,问候女郎有事没有。”

        熙春听出问题来,立刻询问叶初棠是什么事。

        叶初棠:“更有趣的来了,王夫人邀我明日参加她府上的赏花宴。”

  另一条鱼来(“这谁啊”蜜渍梅子...)

        ……

        次日,隅中。

        一辆以彩漆画着轮毂的华盖牛车,缓慢地停在了宣平侯府前。

        先有青衣婢女跳下车,搀起翠帘,随后车上就走下来一位云鬓峨峨、修眉美目的妙龄女子。丹霞上襦,纤腰广袖,素白裙裾飘飘,不论是姿仪还是容貌该女子都出挑得叫人难以移目。

        宣平侯府的刘婆子见叶初棠到了,立马笑脸相迎,向她见礼:“夫人刚刚还跟我们念叨呢,叶娘子怎么还没到,她一日不见您,就想念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