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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不信随你,但林伶人的命你得赔,是你害死了他。”

        王夫人语气轻蔑,“哦?什么林伶人?我可不熟。”

        “你好自为之。”

        跟这种人没必要再废话了。

        叶初棠坐上车后,就靠着窗边往外头望。

        熙春见自家女郎静坐了许久都不吭声,晓得她心情不好,就将蜜渍梅干递到她嘴边。

        梅子微酸带涩,加了深山百花蜜之后,辅以少量的甘草腌渍,不仅酿出果香,还融合掉了梅子本身具有刺激性的涩酸口感,味道清新清甜。

        叶初棠连吃了三颗之后,脸色稍有好转。

        “天子巡狩,闲人避让!”

        前头传来嘈杂声,叶初棠挑起帘子往外看,见路前不远的地方正有三队侍卫在最前方清道,之后还有式道侯开道,跟着就是司马车驾以及步兵。

        果然是皇帝出巡的仪仗。

        “快把车拐进小路去。”叶初棠话音刚落,就有兵卒来到车前,询问车内人身份。

        车夫就如实告知。

        “车快让了,人都规矩跪在路旁迎驾。”

        此时已然有兵卒在路边列队,看管着众百姓。

        叶初棠自然不能躲在马车里不见人,只好下了车,依言在路边跪地等候。

        “救命啊!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去妓院,求求你们救救我!”一名容貌俏丽的女孩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哀求路边的兵卒。

        兵卒一脚踹倒了女孩,斥其喧哗。随即就有三名男子跑来道歉,强行抓住了女孩,顺手就给了那女孩三巴掌。

        叶初棠瞥见那女孩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头顶冒着淡淡的金光。

        “你们几个别留在这,快滚!谁再敢喧哗,斩!”

        皇帝乘坐的辇毂马上就驶来了,兵卒怕这女孩的哭声惊扰了皇帝,连累他们一众都得送死,亮起腰间的挎刀警告。

        女孩哭得泪水连连,还想求救,三名男子一个直接用手狠狠捂住了女孩的嘴,另一个把她扛在肩头,作势就要跑远。

        这一跑,事后肯定难再找到他们。

        叶初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

        “那是我婢女,你们为何要抢走她?”叶初棠喊住那三名男子。

        兵卒们听到吵声,立刻跑来,欲举刀教训他们。

        “我家女郎是二等县伯之女,使不得!”熙春吓得不行,忙出声阻止。

        “怎么回事?陛下的车辇马上到了,怎么还吵?忤逆者怎么处置用我多言么!”李麟骑马过来,呵斥兵卒无能。

        兵卒立刻挥刀向叶初棠等喧哗犯上者。

        “住手!”

        李麟眼睛发直地看向叶初棠。

        他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一遍叶初棠的脸之后,立刻跳下马,向叶初棠行大礼。

        “恩公,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

        已经做好要喊萧晏大名的叶初棠,迷茫地打量眼前这人,然后微微偏头,低声问身边的熙春:“这谁啊?”

  圣驾至宣城(想我了不生我气了...)

        熙春在记忆里认真翻找了一番,还是不确定这人是谁。女郎这些年帮过的人,比农民春天在地里撒的种子都多,如果长相不出挑,还不报名讳的话,她就算记忆再好,也很难确准其身份。

        “李司马!陛下的车辇要到了!”旁边有侍卫提醒李麟。

        李麟立刻对叶初棠拱手,“李某今日有要务在身,改日再登门拜谢恩公。那三人都给我拿下,居然敢抢恩公的婢女,必是贼子!”

        侍卫立刻擒住了那三名劫持女孩的男人,飞快将人押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这三人都不敢造次反抗,这种时候再出声,真会一不小心掉了脑袋。

        叶初棠对李麟微笑地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女孩在摆脱束缚后,就立刻扑向叶初棠,呜咽地哭着。叶初棠用帕子温柔地给她拭泪,对她“嘘”了一声,就拉着她跪下。

        熙春在得知“李司马”姓李之后,再观李麟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终于确定他是谁了。

        五年前有个叫李麟的武人,刚刚应召做叶家护院一天,就跑去央求女郎施舍,声称家中双亲病重,急需钱财治病,女郎真的就大方舍了他一百株钱。

        岂料这厮当时磕头千恩万谢,说一定会舍命报答女郎,第二天人就没了踪影。后来去查他家里的情况,发现他双亲早在半年之前就不在了。

        “居然是他,李骗子。”

        听到车辇声靠近,叶初棠和熙春跟众多百姓一样,立刻伏地垂首。

        皇帝御驾有千人随行,更有数千名百姓跪在道路两侧。

        如此众多的人数,在这一刻却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压低呼吸,只闻侍卫和兵卒行进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车辙声。

        尤其当车辇缓缓从大家跟前驶过的时候,四下的安静透着一种令人颤抖的紧张和压抑。

        所有人的心像是被勒紧了一根弦,砰砰得剧烈跳动,又被绷得很紧,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一个错误的喘息显得自己“鹅立鸡群”,被侍卫揪住了脖子直接砍了。

        萧晏玄衣华服端坐在辇内,辇窗的帷幄以及窗纱都被卷起,在辇外的人只要抬首,就可轻易看到天子侧颜。

        但没有百姓敢抬首,哪怕是矗立在道路两旁的兵卒侍卫,俱是挺胸垂首而立,眉毛都不敢敢抬一下。

        当车辇在从叶初棠跟前经过的时候,萧晏便转眸,目光淡淡地扫过人群,精准锁定了其中那抹唯一的亮色上。

        秦路跟着看过去,小小惊讶一番。

        “那侍卫竟没看错,真是叶娘子。倒是奇了,李司马怎会与叶娘子相识?”

        才刚李麟在与叶初棠说话的时候,有一名负责在前开路巡查的侍卫,刚好在前一日曾暗中保护过叶初棠。他认得叶初棠的容貌,就立刻骑马返回,向萧晏禀告。

        萧晏随即收回目光,神色未动,似乎毫不在意。

        秦路识趣地噤声,不敢再多提。

        宣城府衙前,林子方带着一众属下惶恐伏地磕头,恭迎皇帝大驾。

        林子方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新帝陛下居然驾临宣城,突然之间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

        巡狩仪仗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守城官兵被吓得屁股尿流,当即来跟他报消息。

        他一开始还以为兵卒在开玩笑,几经确认之后,自己也被吓得屁股尿流了。

        萧晏下辇之后,直接迈大步进了府衙,仿若没见到府衙前那一片跪地的官员。

        林子方两次鼓足勇气,才战战兢兢抬眼,瞥见那黑龙袍的一角。

        秦路拿着拂尘,走到林子方跟前:“林太守,跟洒家走吧。”

        林子方惶恐地应承一声,狼狈起身后,他看了眼身后,发现自己的属下们都还保持着跪地俯首的姿势,没有起身。

        秦路对林子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就在前领路。

        明明这宣城府衙是林子方的地盘,如今他像不认识路似得,亦步亦趋地跟在秦路身后。

        林子方尝试跟秦路探口风:“秦内侍,陛下突然驾临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林太守这不是废话么。”秦路不客气道。

        林子方用更哀求的语气对秦路道:“烦请秦内侍提点一二,下官感激不尽。”

        秦路突然顿住脚。

        林子方受宠若惊地看向秦路。

        秦路侧开身子,把身后的门让给了林子方。

        “林太守,请吧!”

        林子方的双腿顿时犹如千斤重。

        他好好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感觉,便深吸口气,有种赴死之感,迈进了屋子,当下噗通跪下。

        “微臣林子方见过陛下。”

        萧晏负手站在林子方常办公的桌案前,随手翻阅了上面的几篇公文和信件。

        “三日前的。”

        那上面的公文最早的一篇确实是三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