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页



        他离开后不久便复返,在窗外暗观室内的叶初棠。

        叶初棠对镜梳妆,打扮得比之前见他时的样子更漂亮。随后她从妆奁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将酒盅里的酒添了八分满之后,就把瓷瓶里的粉末倒了一点进去。

        熙春在旁看着,一直静默未出声。

        “鸩酒一杯下去,从此世间愁便消了。”

        叶初棠举起酒杯——

        萧晏立刻冲进屋,握住叶初棠的手腕,“你要干什么?这种玩笑开不得。”

        叶初棠将一封信递给了萧晏。

        萧晏从信中取出了一对玉佩,两枚玉佩的图案能合成一副完整的鸳鸯戏水图。这两枚玉佩很像是有情男女之间所用的信物。

        “此为我父母的定情玉佩,从不离身。离京的时候,他们也随身佩戴着这对玉佩。  ”

        萧晏预感不妙,紧盯着叶初棠。

        “东海王派人秘密传话给我,要我以陛下的命,换我父母的命。我不想负陛下,更难负父母。”叶初棠低头看着手里的酒盅,目光有几分失神,轻声呢喃道,“倘若父母因我而亡,我绝不会苟活。”

        萧晏连忙握住叶初棠的手,“棠棠,寡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父母救出来。”

        “东海王要我今夜便做出选择,他说我若不取陛下的命,来日我定会收到父母的项上人头。”叶初棠抬眸对上萧晏的眼,还不忘在这时候跟萧晏斤斤计较,“所以那一碗鸡蛋羹,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陛下做饭了。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陛下若非说出自我手就甘之如饴,实在有些自欺欺人。”

        “爱不就是自欺欺人么?真智者,看透世间一切,又怎会为情所困?

        寡人不觉得自欺欺人有什么不好,毕竟这些年,寡人一直就靠这个过来的。没它,寡人撑不到今天,见不到你,更不会有如今的帝位和野心。”

        萧晏立刻从叶初棠手中夺过酒杯。

        “倘若以寡人的命,来换你父母的命,寡人愿意!”

        萧晏举起酒杯——

        叶初棠吃惊地睁圆眼,眼睁睁看着萧晏把那杯酒给倒干净了,瓷瓶也给摔了。

        这“愿意”不该是把这盅酒喝了吗?怎么还倒了?

  一更一更(秘密囚禁(捉虫)...)

        “但可惜这种情况并不存在,  寡人一旦死了,王湛阴谋得逞,他绝不会放过你们叶氏一族。”

        萧晏提到的不仅是叶初棠和他的父母,  而是叶氏一族,  其中还包括叶初棠二叔一家以及叶氏其它族人。

        “你这时屈服,就是葬送了整个叶氏族人的命,你我的下场岂会是简单一死那么容易?”

        “我知道。”王湛什么人,叶初棠早就了解。

        “知道你还弄这个?”萧晏看一眼地上的毒酒。

        叶初棠瞪一眼萧晏,“谁说这酒我要喝了,  是给王湛准备的。”

        萧晏稍加回忆了一下,叶初棠确实没说这杯酒她会自己喝,  只说斟酒下肚,愁就消了。倘若说是王湛喝毒酒下肚,他们大家的愁确实都算消了。可叶初棠后来说的话,明显有误导的意思。

        “谁叫陛下去而复返,  扒窗偷看,  便吓了你一下。”叶初棠打发熙春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萧晏轻笑一声后,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叶初棠在房间里提前倒好了一杯酒,说是为王湛准备,难不成王湛一会儿会来这里?

        叶初棠点了点头,给萧晏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跟他说我知道他早就派人跟踪我了,  在外见面恐再遭他算计,  让他有种就来我这。我特意告诉他,  纵然以我父母的命作为要挟,  我也不会蠢到任他摆布。如今就看他有没有胆量来了,陛下觉得他敢来么?”

        “不仅敢,  恐怕还会大张旗鼓地来。”

        王湛此人最精于算计,也擅摸透人心。他肯定早就料到以叶初棠的聪慧,不可能轻易就范。所以他的算计绝不会流于表面,他应该还有其它图谋。

        萧晏话音落了没多久,便隐约听到外面有锣鼓声。

        侍卫立刻前来回禀外面的情况,东海王府的人马往镇国公府来了。队伍里不仅有奏乐的,还带了许多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许多百姓闻声围观,都以为王湛在给谁家下聘。如今人马已经快到街口了,从街口往这边走,一共就有六户人家可抵达。除了镇国公府,还有两座尚书府,一座侯府和两座皇亲府邸。

        倘若东海王“提亲”的队伍抵达了镇国公府,叶初棠纵然有百口也解释不清了。男女这种事上,女人一向在舆论上占据下风。只要男人开口诋毁,女人总会是人们口中有问题的那一个。即便东海王将来会被论罪处置,叶初棠的名声一旦和他有了牵扯,就会有了污点,永远抹不掉。

        以前的叶初棠,可以不在乎那些非议,但现在她既然允诺了萧晏会做他的皇后,便该注重名声,避免让自己处在那些本不该存在的非议漩涡里。否则将来她被立后,这些事都会成了别人攻讦她和萧晏的理由,何苦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影响自己的后半生。

        叶初棠立刻派人去拦截队伍,向王湛传达消息,她会按照他的要求,在约定地点与他见面。

        萧晏全程没说话,静看叶初棠做决定。

        等她把传话的人派出去之后,萧才道:“你中计了。”

        “我没有选择。”

        萧晏看向叶初棠,“或许有,但你没选,甚至没有考虑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不相信他,不依仗他。

        “我若什么事都靠阿晏解决,阿晏靠谁?还是说在陛下眼里,我只能是个依附你而活的女人?”

        萧晏一眼见到叶初棠目光里的坚毅和倔强,意欲回应间,叶初棠抬脚就走了。

        秦路忙凑到萧晏身边,“陛下,咱们要不要去追?”

        萧晏负手转身,呼吸加重。

        “不追,追了寡人就成了看不起她的人了!”萧晏语气里有几分气性。

        “叶娘子正是这般有脾性,才叫人爱得紧啊。”秦路在皇帝面前说别人的好话,那可不是凭自己喜恶,全凭皇帝的喜恶。正因为他很清楚叶初棠在萧晏心里有多重要,才会在这种时候为叶初棠说情。

        萧晏听了这话后,面色更加不愉,冷冷瞥向秦路。

        秦路心里一颤,琢磨着他说话的方向不该错啊,难道要去骂叶娘子陛下才会开心?不对,若是真骂了,他脖子上此刻支撑着的就不会就脑袋了。

        “奴这嘴呦,有说错话了,是叫陛下爱得紧!别的人那都不配!”这句话纠正完毕之后,见皇帝陛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秦路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他自省及时。

        叶初棠依着王湛的要求,去了城北十五里的梅花观与王湛见面。

        见王湛面容光洁,胳膊看起来也跟正常人无异了,叶初棠便恭喜王湛病愈。

        王湛听了这话,眼底的暗色加深一分,他含笑盯着叶初棠。像极了老鹰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也带着袒露无遗的杀欲,只被盯上一眼,就不禁让人觉得浑身发麻。

        叶初棠将父母的玉佩亮了出来,放在桌上。

        “这里是大王的地盘,那咱们就不必说暗话了,请大王直言目的。”

        “不是说过了吗?”

        王湛轻啜一口茶,言语温润里带着笑意,就像是长辈跟后辈聊天的语气。

        “我倒是很好奇,这两者之间,你会如何做取舍。”

        王湛最喜欢看人性里的这种东西。普通人见多了,他没什么好好奇的了,但叶初棠如何做选择,他还是有一点兴趣欣赏一下的。

        叶初棠狠狠盯着王湛:“大王以为我会傻到,乖乖听从大王的摆布?杀了皇帝,我可能是会做到,但也会绝了我的后路。自那之后,恐怕我和我的性命都是大王一句话的事儿了。”

        “你有的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