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页



        “你要不想干这个,可以试一试卖卖我的油辣椒,我这油辣椒,卡车司机们喜欢吃。”陈玉凤突发奇想,说:“要不,你摆你店里卖一卖?”

        “可以呀,我这店里接待最多的,就是卡车司机。”鸡头叹了口气:“但我见的男人多,还没见过像你男人一样俊的。”

        陈玉凤出身底层,也愿意跟底层打交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跟小姐谈论自己的丈夫,是而放下油辣椒就出来了。

        天生性格细致,陈玉凤每天都有做账的习惯,晚上回到家,就会把货单整体整理一遍,而今天整理货单的时候,她发现不太对劲,自己盖过财务章的货单少了一张,还是压过财务章的。

        这时陈玉凤再一想,发现问题了,当时那老太太跟她吵架,撕了一张她的售货单。这时她隐隐就觉得不对劲了,但终归她文化知识浅薄,税务,账务方面的东西懂得不多,究竟想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本来她想跟韩超商量一下,但最近一段时间韩超一直率队在野外拉练,回不来,陈玉凤也就没法问了。

        不过这事儿始终存在她心里。

        住在酒楼,有一点方便是只要男人回来,她就能听到。

        这天晚上陈玉凤睡到半夜,听见楼下有一阵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她当然熟悉,正好她想不通,为啥那老太太要撕她一章售货单,于是一轱辘翻坐了起来。

        男人并没有上楼,反而听脚步声是进酒楼了。

        这时周雅芳和俩闺女都沉沉的在睡觉,陈玉凤于是穿上衣服,蹑手蹑脚下楼。

        刚拉开厨房的门,就听见徐师长的声音:“所以当时的举报电话是马金芳派人打的?”

        韩超说:“是马金芳,看似举报的是我丈母娘,但她针对的是马琳,当时马琳正好准备召开一个关于机关家属院,军区所管理的酒店,酒楼,招待所方面的安全会议,她会在会议中传达一条,就是排查所有经营类项目中的窃听设备,但马金芳在八一宾馆的几个套房里都装了窃听器,她不想马琳排查,所以才故意举报我丈母娘,要当真我丈母娘和李嘉德真被查出有事,咱们各港商的合作将立刻中止,马琳也得引咎辞职,即使无事,以马处长的性格,肯定要查举报人,一查,只要有人举报她滥用职权,她就得受处分,培训的事情也就押后了。”

        “八一宾馆有五间套房,只有团级以上军官才有资格住。”徐师长说。

        韩超说:“所以她获取到的情报应该不少。”

        这事儿陈玉凤懂,这几年,随着部队各种军产对外承包,可动手脚的地方很多,如果马金芳在八一宾馆内部装窃听器,从各个军分区来出差的军人聊天,打电话,她岂不全窃听得到?

        而这些情报卖出去,是可以换钱的。

        而听韩超这么说,她又明白了一点,周雅芳和李嘉德,并非陈凡世举报,而是马金芳举报的。

        之所以举报,也不是因为对周雅芳或者李嘉德有意见,而是因为她想整马琳。

        要说在此之前,陈玉凤还觉得间谍跟自己没关系的话,现在可谓切身体会间谍的意义了。

        马金芳估计都不知道周雅芳姓甚名谁,只是当时正好周雅芳进了八一宾馆,可以用来激怒马琳,她就随手用了。

        至于被举报干不正当勾当,周雅芳被公安逮到的时候有多羞,多难堪,被陈凡世讥讽都快绝经了还妄想跟个港商好时,她得有多难过,愤怒,马金芳根本不知道吧。

        在马金芳那种社会名流的眼里,周雅芳连只蝼蚁都不算吧,想捏就捏,想踩就踩。

        不过既然韩超和徐师长谈的是正事,她不好多听,就准备要走了。

        但就在这时韩超也看到她了,说:“凤儿,我晚上没吃饭,你给我炸几个豆粉汤圆。”

        这意思是他们现在谈的事情,她听听也无妨吧。

        冰柜里就有煮好,冻起来的汤圆,大灶嘛,油和锅都是齐备的,可以现炸。

        陈玉凤架起锅,倒上油,把冻着的汤圆直接放进去,不一会儿,冻硬的表皮就给炸的软软糯糯了,另起锅,还得热点白糖,等糖熬成焦汁,再把汤圆一个个滚进去,给它裹成一层油黄焦亮的外壳。

        等糖冷却,定型后,还得裹上一层熟豆粉。

        刚才大火呼呼的,陈玉凤没听到前面俩人的谈话,这时关了火,就听徐师长在问:“马金芳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事,窃听器这件事我们只能私下跟领导们汇报,不能爆出去的,内刊都不敢写,她在国外的上线目前咱们还查不到,就不能打草惊蛇,扯出间谍的事,但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捣鬼,干扰军区的正常工作,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先把她的报社给关了?”

        “我推断,她既然赚了钱肯定得洗钱,但目前我忙工作,出不去,关于她是如何洗钱的,这事我还得查一段时间。”韩超说。

        陈玉凤刚刚把豆粉汤圆盛盘,端出来,不由的接过话茬,说:“马金芳的妈在煤炭家属楼开了个糖酒店,啥东西销的好就问谁要货,但她的店可脏可乱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凭借那个小店在洗钱?”

        韩超和徐师长顿时回头,看着陈玉凤。

        陈玉凤放下汤圆,上楼,去拿她的售货单了。

        话说,要不是她于三教九流的人都喜欢聊几句,也平易近人。

        她就不会知道那家脏兮兮的糖酒店是马金芳的妈开的,也不会知道那家店是税务局的纳税大户。

        而要不是她性格仔细,每天有记账的习惯,她很可能都发现不了自己的售货单被人撕了一张。

        要不是陈玉凤经常在看财会类的书籍,也不懂洗钱的流程。

        但售货单上盖财务章,就有法律效益,能证明商户出了货,是可以做账的。

        而空的售货单谁都可以填,想填多少钱,多少件货都可以。

        当然,如果是普通商品,批量太大也会引起税务局的怀疑。

        但如果某个产品在某段时间销量特别好,你要写个大宗的单子也没关系。

        所以陈玉凤一开始很纳闷,搞不懂那老太太为啥要故意刁难她。

        但今天听徐师长和韩超一聊,瞬时明白了,老太太根本不是要货,是故意要她的售货单,撕一张空售货单,她想写多少钱都可以,然后她就可以做账。

        这样,她就可以帮马金芳把黑钱洗成白钱了。

        但这于陈玉凤是个麻烦,或者说,于各个给马金芳送过货的商户都是麻烦。

        一旦税务局凭售货单来问他们收税,他们怕不得被收破产?

        所以不仅周雅芳是蝼蚁,她差一点,因为小军嫂销的好,也成了马金芳她妈的蝼蚁。

        社会名流们要犯起罪来,手段可真够高明的。

        话说,即使马金芳真的洗钱了,军人是没资格出去查的。

        他们必须把事情汇报给公安,由公安去查。

        但也真是够巧的,陈玉凤丢了一张售货单,而这张售货单,偏偏还是马金芳的妈弄走的。

        老太太拿售货单的时候,是欺负陈玉凤傻,不懂事。

        可现在,那张撕掉的售货单,不正好可以用来查马金芳的洗钱?

        “明天我休假,不行我去趟税务局,调一下货单?”韩超拿着售货单说。

        徐师长点头:“可以,你以小军嫂公司的名义去调,先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查实,关停《商报》。”

        韩超吃了颗汤圆,回头看妻子一眼,眼里有种:没想到我这小媳妇儿,居然还有脑瓜子,能发现这种事似的惊讶。

        陈玉凤漫不经心,翻他个白眼。

        这狗男人,总拿她当傻瓜。

        早晚有一天他得知道,她虽然笨,但她很努力,笨鸟先飞,早晚有一天,她会比他能想象到的,最优秀的女人还优秀。

        韩超在吃汤圆,徐师长在沉吟,大概是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向上级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