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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早些回来,一切有朕给你



        章宫里静寂一片。

        这样的由,  是无法打动渊帝的。没有人比宗洛更清楚。

        就算渊帝再重视他,在父亲的身份之前,他还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把储君放到前线打仗这种,  就算他剑术天下第一,  也难敌千军万马,  哪怕是位昏君也不会同,  更何况渊帝呢。

        是他想。

        并非要委曲求全,粉饰太平。

        而是他和虞北洲之间,  的确需要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将这些纠缠两世的,不清剪不断斩不掉的爱恨,  做一个终结。

        人终其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不愿面对的。但有些,不管多痛,多不想面对,终究不能逃避。

        这是宗洛必须要完成的。

        所以他此时此刻跪在这里,  就像昨天晚上在这里跪了一整夜的虞北洲一样。他们都有为之执着,  想要坚持到底的东西。

        就像前世被软禁在皇子府内,  偏要闯进宫中,求渊帝给一个说法。本质上,  宗洛永远是一个固执到三头牛也拉不回的『性』格。

        落在章宫地上的香炉幽幽然烧了大半截。

        冷冽的,  浓烈扑鼻的香在空中炸开,  充盈着鼻腔。

        许久,有什重重的东西从空中落了下,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跪着的宗洛面前,  翻滚了一下,彻底静寂下。

        白衣皇子微微抬眸,触及到那个东西的时候,  瞳孔一阵骤缩。

        ——那是一块再熟悉不过的虎符。

        “要便,做那副样子甚,朕还能打断你的腿不让你走了?”

        比平日还要更低沉一些的声音在头顶响,“既然要,就给朕站直身体了!堂堂储君,这般跪在地上像什话!”

        宗洛脊背一僵。

        不知何时,渊帝已从桌案背后站。

        这位今年刚五旬的暴君身高八尺五寸,比宗洛还要高半个头,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只会感到极具的压迫感。

        特别是同冕旒珠串背后那双锐利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对视时。

        “但是朕得同你说清楚。玄骑已被北宁王带走,你此前线,便是纸包不住火,一旦消息泄『露』,定然会被卫国军队群而攻之。朕即使给了你兵权,你这一路也最做隐蔽工,待到彻底接手大军后再现身,莫要泄『露』消息。”

        虽然玄骑是他的亲兵,但用打前锋和突袭都十分有效,是一支奇兵,也是大渊军中一股不容忽视的量。但既然宗洛已成了储君,储君没有掌兵的道,这支骑兵便自然而然地归属于朝廷掌控,直属于渊帝。

        此次虞北洲前攻打卫国,后备军暂时无法快速调动,渊帝便在调动天机军的基础上,额外将玄骑拨给他借用。

        这也味着,宗洛得孤身一人,顶多带些随行的暗卫一,快马加鞭追上率先离一天的虞北洲才行。

        宗洛站直身体,轻声道:“儿臣知晓。”

        “北宁王在朕这里,统共就跪过两次。”

        渊帝淡淡地道:“第一次,是你出兵豫国之际。第二次,便是昨日。”

        白衣太子蓦然睁大了眼睛。

        寻常况下,将军无法随离开皇城。更别提虞北洲这种手握兵权的异姓藩王了,私自离开就是罪无疑。

        宗洛不是没想过,沈心月回同沈廷尉说,沈廷尉定然要传达给渊帝。渊帝不是什糊弄的主,他心有所属的定然就瞒不住。

        他不知道沈廷尉有没有同渊帝传达什,但渊帝面前这个态度显然是看出什了。

        是知道了他同虞北洲之间有什,还是因为宗承肆一,虞北洲太过激进,导致暴『露』了什?总之渊帝绝不会突然在聊着聊着的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

        就在宗洛脑子里如同混沌搅合的时候,他忽然又听见面前暴君的声音:“你既然要,这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卫国,就须得给朕漂亮地拿下!”

        渊帝背负双手,越过桌案。

        宫人大开宫门,他从编织华美的地毯上迈步而出,越过层层叠叠的书架,越过那些摆放着神兵利器的装饰台,一直走到章宫之外。

        章宫只比大殿矮一些,面前铺着高高的白玉台阶,中间是繁杂华丽的夔纹浮雕,四周环绕着朱红大柱,远远地看极为威严派。

        站在章宫殿前,也差不多能将半座皇城收入眼中。

        宗洛沉默着,也跟着渊帝的脚步,落后半步跨过门槛。

        恰天边有一缕阳光从云层中洒落,不偏不倚地落在章宫面前,落在渊帝身旁。

        远远地看过,竟像是这位玄袍帝王将阳光都踩在脚下。

        殿宇琼楼环绕,廊腰缦回,角楼环抱。皇城盛世承平,民安物阜。

        风掀帝王垂下的冕旒,悠悠然晃『荡』,将背后势在必得的狂妄和野心展『露』无遗:“很快,天下就将被大渊铁骑踏平。”

        大荒之上,不论是将领,还是皇帝,都做过天下一统的美梦。然而只有渊帝,成功将其践行,到如今只差一步。

        千百年,从未有人完成过的丰功伟绩近在眼前。又如何不让渊帝心生骄傲?

        他头戴冕旒,站在宫殿之巅,俯瞰着脚下的大荒,神『色』倨傲。

        这一刹那,天上的太阳仿佛都比不过这位帝王的伟岸。

        渊帝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最前线,见证卫国都城沦陷的一幕。

        对这个多年稳压大渊一头,自己曾为质,到执政后才反超的国度,这一战,渊帝也期待已久。

        “拿朕给你的剑。”

        渊帝张开双臂,“即使朕无法御驾亲征,也要它亲眼见证,这四海八荒,究竟是如何囊入我大渊版图!”

        “你是大渊的储君,你在,便如朕亲临,更是朕的眼睛。所以,你要替朕见证这君临天下的一幕,亲自丈量朕踏平的疆域!”

        宗洛的眼眶开始泛红。

        储君亲自出战想而知朝堂上会有多大压,即使渊帝是不容置喙的暴君,这个决定也会给他带许多麻烦。若是中途出了差错,恐怕先前那样高压压下的东西都会迎反弹。

        然而渊帝还是让他了,义无反顾的。

        平心而论,宗洛自然是希望能够为父皇征战天下,踏平山海的。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一个将领的身份。

        他半跪在地,以一个将军的姿态,震声道:“臣遵旨!”
        “当然了。”

        许久,渊帝才转过身:“你大不必为此感到有负担,即便你说斩断一切若自己无法下手,便将此告知给朕,朕替你断舍离。”

        宽大的手掌再次放在了他的头上。

        杀伐果断的暴君注视着自己最骄傲的皇子,放柔了声音:“巫祭大典之后,朕就发觉你心不对。但无论如何朕永远是你最坚的后盾。”

        “吧,早些回,一切有朕给你兜着。”

        既然得到了渊帝的首肯,宗洛没有耽搁,径直回羽春宫,吩咐宫人为他准备行礼,将金丝软甲郑重地穿在了身上。

        此卫国一役,期间定然凶险无比。

        大渊储君出现在前线,这件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敌军。

        届时,只要有宗洛在的战场,就会成为最激烈的战场。

        如今大荒只剩大渊卫国两个国家,所有反渊的势全部都集中到了卫国,凭空增加数员大将。就连诸子百家,也有不少公开表态,支持卫国。

        机关术最出名的公输家族,便是长据卫国的世家之一。

        当初卫国为何以成就霸业宏图,也同公输家族有着密不分的关系。公输班建造的神机弩,其上雕刻着卫国神婆用诡术绘制的图纹,据说只需要喊出索命之人的名字,便以千里之外瞬间索敌『性』命,如今还矗立在皇城之内,其威名用无数鲜血铺就,数百年后仍叫人闻风丧胆。

        因有这等大杀器,对卫国一战,宗洛不能参与全程。他必须隐匿踪迹,等到最终决战时才现身。

        他这回出,虽本是找虞北洲了断,但既然渊帝有让他全程参与最后一战,就必须等到拿下卫国国都后,才能回国复命。

        想要彻底打下一个国家,至少也需要半年。

        宗洛记得前世渊帝突发急病的时间,是在年底的年节前后。除赶路的时间,这味着他只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将卫国完美拿下。

        年节前,他必须返回皇城。

        不管这辈子渊帝有没有突发急病,宗洛都必须在皇宫守着。当然,还有他和虞北洲彻底扯掰清楚后的后续归还问题。

        等收拾行装,在腰间佩湛卢后,宗洛牵照夜白,带着几位暗卫,最后拜别渊帝,轻装简行从皇宫侧门离开。

        在他不需要上朝,朝堂那边还能先斩后奏再瞒一会。

        玄骑的军营早就已空了,这一回宗洛遵守了他的承诺,让宗瑞辰也随军前。至于裴谦雪,宗洛已给他修书一封,托下人送到裴府,至少不算不告而别。

        披着夕阳,宗洛绕了个路,跑到了四皇子府门口。

        往日华贵派的王府大门早已贴上封条,侧门往往的人神『色』慌张,皆是一副主子倒了,猢狲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模样。

        看见这身通体矜贵的白衣和神骏白马,众人皆是慌张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无须多礼。”

        宗洛淡淡地道:“府上是否有一位名叫公孙游的谋士?让他收拾行李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