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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



        曹夫人拍了拍织金折枝花纹褙子襟前的苏绣盘扣,将躁动不安的心再次摁回胸腔里,道:“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呢!这位姑娘是会驱邪除妖的吧?”

        曹夫人亲亲热热地托起玲珑的手,就像瞧闺女一般厚待她,亲昵道:“今后要辛苦姑娘了!若是哪日真将钟姨娘降来,我这边给你封个大大的利市红包,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有钱,那玲珑的心思可就活泛开了。她抿唇一笑,道:“夫人且放心吧!此前我一进慧珠院就觉得满天都是邪云,那怨气堵得满屋子都是。妖孽道行高深着呢!我愁你们害怕,因此什么都没说过,就想先捉了妖再禀报。前几日,我跟着白老板去妖精老巢看啦,这才知晓她来历不明,真可能是修炼成人的狐妖,因此心急火燎跑回来,赶紧禀报您这边。您且宽心吧,我定然会帮你擒住这等扰乱后宅的妖怪!”

        “那敢情好。”曹夫人松了一口气,信了七八成。

        白梦来让曹夫人先回府,玲珑还要置办些东西,明日才会回曹家慧珠院。

        曹夫人前脚刚走,白梦来后脚就吩咐柳川去和钟姨娘通风报信:“给她安插了精怪的身份,可别穿帮了!拿这个当由头唬一唬曹夫人才是正经。”

        “是,属下明白。”柳川运用轻功,三两下翻上墙头,身轻如燕。他是练家子,脚程怎样都比曹夫人要快。他寻到钟姨娘安排在曹家后门,用来接信儿的小丫鬟,把白梦来的口信告诉来人。这样一番里应外合,总算是完美下了套儿。

        曹夫人忙完了事儿,本打算回府。

        关于钟姨娘是狐妖的事儿,她信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精怪,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那人头落地,又不是拿来说笑的!

        她紧闭双眼,忧心忡忡地掰着手里念珠。轿子抬至一处香火店铺,她喊了停,吩咐随侍的下人:“去,买点黑狗血啊或是什么驱邪的桃木剑。”

        钱嬷嬷不明就里,不过主子的口令,哪敢有异议,于是慌忙照做。

        待曹夫人看到钱嬷嬷手上捧着装满驱邪宝物的漆盘,心头安定多了。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头一次祈求观音佛祖庇佑来。

        回了曹家,曹夫人带着一众人马,乌泱泱奔向慧珠院。

        钟姨娘不怵她,见曹夫人来,还敢叫板:“夫人怎么有空来慧珠院了?”

        还没等她说完,曹夫人朝旁侧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钱嬷嬷会意,上前一步,将黑狗血泼上了钟姨娘的身!

        满地都是血,旁观的下人们尖叫一声,慌忙靠近。有的拿帕子,有的端水,总而言之,满院子就像沸水锅子下饺子,噼里啪啦乱作一团。

        她们自然知晓如今曹老爷爱重的是哪一位,纷纷上前帮人清理。

        手上不停,嘴上也要殷勤——

        “姨娘你怎么样了?”

        “姨娘,这味儿腥,快洗洗。”

        钟姨娘头一次被人这样欺辱,震惊之余,她忍不住又溢出一丝冷笑。

        她推开往来的奴仆,一步步,婀娜多姿地走到曹夫人跟前。

        此时的钟姨娘满身是血,好似身上开出了无数朵妖冶的花儿。她似笑非笑地踱步,踏着一地鲜血而来。

        她凑近了曹夫人的耳畔,低语:“我可是修炼千年的道行,区区黑狗血公鸡血能奈我怎样?如今我放你一马,不当众杀生,你可别以为我是好性儿。再敢招惹我,你那些香的臭的,我都给你抖露出来。”

        钟姨娘不过是趁机诈她一诈,唬她一唬!哪知道曹夫人是真做贼心虚,反问:“你还记得那些事儿?”

        果然,钟瑶确实是知晓了什么事情,这才被人作践至死。

        钟景的心疼得快要炸开,她咬牙切齿地道:“如何能忘呢?你最好给我乖一些,否则咱俩鱼死网破,还不知道谁死得更难看呢!”

        曹夫人不敢再惹她了,此番喊人,匆忙从慧珠院离开。

        只是她心里不断浮现出一个嗜血念头,不住喊她:“杀了钟姨娘,甭管她是人是妖,她都不能留!”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玲珑被白梦来委以重任,明儿就要上曹府打秋风了。

        虽说白梦来敲打过钟姨娘,还在曹夫人面前给她安插了个“除妖女侠”的身份,但没将人放在眼皮底子下看顾着,总会疑心旁人照料不当,出些纰漏。

        他想起这丫头当初还因为没饭吃,在他面前掉过泪珠子,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有些不落忍。

        待柳川办完差事回来,白梦来轻咳一声,递过去一两银子,道:“柳川,你陪玲珑出门一趟,给她买些能藏在包袱里带入曹府的小食。话梅蜜饯香瓜子什么的,都行。”

        柳川拿了钱,纳罕地问:“主子陪她去不就好了?还非得把钱转给我,由我代劳吗?”

        白梦来哪里搁得下脸皮去陪一个小姑娘,要是让玲珑知道他忧心她的吃食,还不得把嘴巴都笑歪了。

        白梦来皱眉,煞有介事地道:“你去就行,要是我陪她瞎逛,她见我有钱,指不定怎么讹钱呢!这一两银子也不过是看她此后要辛苦做戏一场,特地给她的恩典。”

        柳川想了想玲珑的性格,还真可能狠狠敲白梦来竹杠。到时候没让两人关系变好,反倒掐了个乌鸡眼似的,那就得不偿失。

        柳川了然,道:“行,那我陪她出去一趟。”

        柳川还没走出两步,后头又传来白梦来那一线虚无缥缈的嗓音,他道:“嗳!且等等!”

        “主子还有吩咐?”柳川不解回头。

        白梦来犹豫一程子,曼声开腔:“要是一两银子不够,你只管先垫上或拿我名头赊账,到时候打发堂倌来金膳斋和我拿钱便成。”

        此言一出,柳川再傻也回过味来。

        此前白梦来不是说,自个儿跟上玲珑出门闲逛,是怕被她杀猪一般讨钱吗?这时怎么不在意钱,反倒要让玲珑尽兴了?

        可见是想陪姑娘逛街,嘴上又不厚道,倨傲着身架子,不肯放软态度呢!

        柳川会意,将那银子又放回桌上,道:“属下肚子疼,得上茅房闹一闹。还是主子宅心仁厚,陪玲珑去一趟得了。”

        他大步流星,刚想逃窜,踅过身来,冷不丁嘱咐一句:“正巧茅房所在处和玲珑的屋子近,我给她也打声招呼,让她来花厅等您。”

        说完,他落荒而逃。

        白梦来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会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呢?这不是在……撮合他和玲珑吗?

        可事情真不是柳川想的那样!

        他怎么可能瞧上一个疯丫头?左不过是仅剩的良心蠢蠢欲动,让他起了怜香惜玉的心绪,要顾念对方一些细枝末节小事。

        只是举手之劳,说多用心,那也是没有的。

        心里这样想,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白梦来想回房换一身衣衫,又怕玲珑在花厅苦苦空等,因此脚程加快,三两下便奔回了房间挑华贵的大氅,全然不顾凌波微步美姿仪。

        时间紧迫,白梦来随手翻出一件绿萼梅花纹兔毛大氅,他将外衫里衣都收拾妥当后,又在腰间别上应景的绿玉挂坠以及一枚黄桂花香囊。如今隆冬天,除却梅花,花树甚少。腰间溢满温婉桂花香,倒让人觉得雅致巧妙。

        他对自个儿的衣着打扮很是满意,随意挑拣了一把象牙金丝柄山水画扇后,风姿倜傥地出了门。

        花厅里,果然有玲珑在张望。

        见白梦来过来,玲珑脸上满是融融的笑,如沐春风。

        她道:“听柳大哥说,白老板打算领我出门买吃食?”

        白梦来想起这件事是自个儿提出来的,面上止不住尴尬,他含糊其辞:“算是吧。其实也是柳川一片兄长对妹妹的关爱之心,他面嫩,因此让我来做这个人情。”

        “这样啊……”玲珑了然点点头,嘉许地道,“柳大哥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