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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页



        老实说,她也只是觉得自个儿和白梦来足够亲近,近到可以睡在同一间房里,近到可以掏心掏肺说体己话,所以下意识才说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言语。

        见玲珑一脸困惑,白梦来微笑,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在他弯身帮玲珑整理绣花绸布软枕的时候,隔着她的耳廓,白梦来慢条斯理地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较于旁人,是不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微弱而滚烫,好似点点星火,七零八落,散在玲珑的耳朵与脖颈。

        她觉得滚烫,浑身发热,心里暖融融的,好似有什么在生长。渐渐的,一触头,蔓延出数不清的藤条来,将她整个心脏包裹,再无缝隙。

        这种满涨的心悸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是惶恐。

        她手足无措,只能避开,不看白梦来的眉眼。

        仿佛只要再和他对视一眼,她的三魂七魄就会被人勾走,再也回不来了。

        待玲珑还要细问的时候,柳川已然将盛满苦涩药汤的碗子端进来了。

        柳川怕屋里闹哄哄的,吵到玲珑休憩,于是随意哄了两句,便回屋了。

        房内又只剩下白梦来和玲珑了,白梦来嗅了嗅药汤,知道这汤子必然苦涩,于是翻了一包蜜饯出来,挪到玲珑面前:“我备了蜜饯与糖霜橘饼,喝一口,就给你拿甜的缓缓苦意。”

        他哄小姑娘极有耐心,不知道是不是顾念玲珑这一回遭罪,说话语气都温柔得险些不像他了。

        玲珑怕给白梦来添麻烦,于是道:“没事,我不怕苦。”

        她说得坦荡,半点没有赌气的成分在内。

        白梦来想起玲珑的过往,小姑娘家家,风里来雨里去,哪有机会像闺中小姐那般享受富贵日子。即便怕苦,又有谁在意呢?

        他有些微心疼,淡淡道:“你该怕一怕的。”

        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这样才好多依赖我。”

        这话像是击中了玲珑的命门,令她眼眶有些发烫。

        她不是不怕苦不怕疼,而是她无人可依靠。

        现如今,白梦来说了,他愿意纵她撒野,愿意给她撑腰。

        真好,能遇到白梦来,真好。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曹府的深夜,处处掌灯,火光辉煌。

        隆冬天里风大,廊庑下的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那硕大的黑影也跟着来回摇曳。

        风声夹杂不知名的鸟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怕。

        今夜,曹老爷有生意上的事要外出一趟,因此并未宿在慧珠院。若不是有事,曹老爷能夜夜留在慧珠院,同钟景耳鬓厮磨。

        院里的人谁不说钟姨娘好本事,即便落了胎,有过小身子的女子,还能将爷们儿的魂勾得死死的。

        被奴仆艳羡的钟景,此时正在紧闭的寝房内,询问眼前的管事一些琐碎的事。

        她穿得单薄,狐毛袖碎金皱纱长衫,透出底下如同藕段一般白皙的手臂。

        钟景慵懒地靠在胡床边上,此时此刻,她的装扮很不合适见外男管事,可她仍旧这么做了,好似居心叵测,满腹坏心眼。

        管事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不好糊弄。他紧闭双眼,看都不敢看钟景一眼,生怕亵渎后宅女子,被钟景安插个什么罪名。

        不过真侵犯还是假怠慢,已经没人会深究了。他落到钟景手里,是黑是白,还不是人张口一说?

        就不知道,他和这位内宅宠妾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何要这般整治他了。

        管事实在熬不住,开口,颤巍巍地道:“这下雪结霜呢……天冷,姨娘多穿一件衣裳吧。”

        闻言,钟景抬袖掩唇轻笑:“怎么?你是瞧见我没穿多少衣裳,这才提点的?”

        此言一出,管事吓得汗如雨下。他在心里暗自打嘴,舔了舔下唇,道:“没……没瞧见。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是顺口这么一说。”

        要是他承认瞧见了,那可不是染指钟姨娘了?

        何况,钟姨娘旁边还有个丫鬟兰芝坐镇呢,他哪敢冒犯人啊?

        不是他榆木脑袋不开窍,而是钟姨娘真想和他有个首尾私情,那也该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来,又怎会让一个小丫鬟站在旁边盯梢呢?

        很显然,她是溜他玩呢。

        管事的有贼心没贼胆,还是惜命的。因此,一切不切实际的想头,还是打消在肚子里,免得被人仙人跳了。

        钟景瞥了一眼兰芝,道:“去给管事的沏一壶茶来,真不懂事。”

        “是。”兰芝行了个礼,小步走向外间的茶室泡茶。

        隔着珠帘,钟景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寻管事来,没旁的事,你不要害怕。”

        没旁的事,搞这么大的阵仗?糊弄傻子吧。

        当然这话,管事也只敢隔着肚皮暗自嘟囔,半点风声都不敢透出来。

        他低头赔笑:“既然没旁的事儿,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慢着。”钟景扬声喊住他,讥讽地笑,“有事没事……还不如凭我一句话吗?”

        果然,这女人心黑呢,管事的腿又酸了。他是见识过曹老爷的雷霆手段,生怕钟景要诬陷他什么,告到曹老爷那去。

        钟景也不卖关子了,她微微一笑,道:“前几日我去翠竹园寻老爷,听到他跟你嘱咐一些买冰的事儿。这批冰货还不用送到府里,反倒是送往府外的哪处。你既然负责这个,就给我说说,老爷都讲了些什么?”

        管事的一听是打探这事儿,顿感大事不妙。他讨饶地道:“这是老爷生意上的事儿,不让后宅女眷插手,您还是别问了。”

        钟景既然能招他问话,便是有备而来。

        管事死鸭子嘴硬,钟景也不妨亮一亮底牌:“我倒是知道你这手脚不干净,库房里有几样价值千两的宝贝落到你房里去了。”

        管事的顿时浑身一抖,喃喃:“哪……哪有啊。”

        钟景冷笑:“有没有,你心里有数,我可不想做的太难看了。”

        “姨娘,你我都是伺候老爷,在这大宅院里仰人鼻息过活的,你可不能害我呀!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若他日,您有求于我,如今留一线,顾忌情面,日后也好相见,你说是这个理儿吗?”管事的狗急跳墙,连损招都出来了。他是无可奈何敲打钟景,告诉她以色事人,早晚有一日,色衰而爱驰。若她往后被打入“冷宫”,凭借如今的情面,管事也会帮衬帮衬她。毕竟管事是会一直被重用的,轻易不换人。

        这话放在旁的姨娘面前或许有用,奈何钟景就是个破罐子破摔不怕事儿的。他越是要挟,钟景越不会放过他。

        钟景笑道:“既然往后还可能看你的脸色,倒不如今时今日挣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如今我宠爱正盛,老爷是保你还是保我!”

        管事的没想到这句话触到逆鳞了,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给钟景赔罪:“姨娘喜怒,小的不过是那样一说,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钟景喝了一口茶,道:“这心气儿想顺啊,总得拿些好处来找补。要不这样吧,你老老实实和我说说老爷买冰是送往哪处庄子,知晓了这个,我就既往不咎,放你离开,你看如何?”

        管事的把柄实在太多了,又是偷府上的珍宝,又是深夜孤男寡女和姨娘共处一室。

        只要他说不,那他的命就没了。

        管事咬咬牙,最终也只能开口,道:“老爷每年都会嘱咐小的买冰,不论是寒冬酷暑,都要一车一车往皇城外的庄子里送。具体是拿来干什么的,给哪位贵人享用,小的一概不知。只是某次,小的跟车去过一趟庄子,发现那边接应冰块的粗使婆子……全都是哑巴!”

        “哑巴?”钟景心间一跳,蹙眉,“平日里送冰的车夫是哪位?你最近不正要买冰吗?到时候给我去庄子的舆图来,我要用。哦,可不要想着画个假图糊弄我,若是出了差池,我定然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