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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页



        兰芝拿帕子替她拧湿头发,轻轻一笑,道:“你不必说,我都懂的。你既没伤我,也没害我,平日里和我亲姐妹一般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能不知道你的真心吗?你心里揣着事儿,不能与旁人道,这是极为正常的,不要想太多了。”

        她掰过玲珑的脸,道:“我啊,只盼你好好的,不要被心里的事儿压垮。要真有难受的时候,你不介意,也可以和姐说说,姐必然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出去一星半点你的东西。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前我没下家可待的时候,是你想方设法将我带到金膳斋里谋求了差事,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

        “兰芝姐和我说这话就客套了,之前在曹家承蒙你照顾,这才夜里有口好的吃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都是我该做的。”玲珑和兰芝打开了心结,姐妹俩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也不再多言了。

        晚些时候,柳川特地提水桶来给她们送洗漱水。

        送完了以后,才抬着木桶往白梦来的寝房走。

        白梦来褪去了身上湿濡的衣物,靠在胡床边闭目养神。

        待柳川来了,他施施然睁开一双轻佻的凤眼,慵懒地问:“玲珑和兰芝瞧着神色如何?”

        柳川老实地答:“看起来像是解开了芥蒂,并没有异色,还如从前那般有说有笑。”

        “这就好。”白梦来起身,走向屏风后头的浴桶。

        他隐没于白雾缭绕的山河锦绣薄纱屏风后头,脱去身上累赘的中衣,露出白皙硬朗的肩头,背部健美的肌理若隐若现。

        柳川没得到白梦来“叫去”的命令,于是一直半跪着身子,等他发号施令。

        白梦来像是还有话要说,良久后,他慢条斯理地道:“兰芝的卖身契捏在我手中,若是她是个嘴快的,招惹了玲珑。我也大可让她闭上嘴,将她远远发卖了。”

        白梦来的善意从来不是泛滥成灾的,他的良知有限且克制,不轻易施舍于人。或有利可图,或独得他偏爱,他才会偶尔慷慨大方散布一丝温情。

        而兰芝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伺候玲珑的奴仆。她忠心效主尚且好说,倘若有异心,无需玲珑动手,他自会除了她。

        如今留在玲珑身边,不过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控,即便留有隐患也无伤大雅。玲珑喜欢她,那他可以爱屋及乌,也给一点好脸色。

        白梦来将这些说与柳川听,也有提点他提防兰芝的意思在里头,毕竟是半道上加入金膳斋的人,谁知底下是狼心狗肺还是旁的什么。

        柳川想到兰芝给他送的各类绣品,还替他补过衣服。他知晓这个通人情晓人意的姑娘不是坏人,他领她的情,也想为兰芝辩护几句:“兰芝她心思纯善,很是照顾玲珑,想来也不会是坏人,主子大可放心。”

        白梦来听得稀奇,他微微眯起眼眸,轻轻一笑,道:“哦?我原以为你只会替玲珑求情,不承想,如今还多袒护一个兰芝?”

        柳川鲜少见白梦来说话这般有威压,他抱拳,禀报:“这是属下的肺腑之言,绝不是徇私情包庇人。”

        白梦来不打算为难柳川,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刁难自家忠心耿耿的奴仆。

        他只摆摆手,轻声道:“罢了,你退下吧。淋了雨,即便你身子骨再强健也是会吹风受冻的,记得沐浴换一身衣裳再入睡。”

        “是。”柳川领命,退下了。

        说来也奇怪,柳川不知白梦来这言语里都是些什么想头,为何会好端端疑心起兰芝来?她是自小在曹家长大的奴仆,如今曹家没了,又因为和玲珑熟识,倚靠到金膳斋。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端倪。

        待柳川走后,白梦来背靠浴桶,望着房梁出神。

        他嘴角的笑并未淡去,每当他在思索事情的时刻,他总会这样笑。

        然而这样的笑脸是冷漠的、并不含有人情味的,甚至看上去……还有些许瘆人。

        玲珑心思纯善,一旦信人便会全心托付,而柳川憨傻,一如既往没有分辨力,若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那么快就接纳玲珑。

        金膳斋里,唯一顶用的就只有白梦来了。

        白梦来一直在想,兰芝怎会好端端选上金膳斋呢?若是她在曹家没了差事,又是年关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先返乡过完年再来寻工吧?她又不是没家的姑娘,老子娘和小妹都尚在人世间呢!

        虽说白梦来在用兰芝的时候,已经查过她的过往,她自小被家人卖入曹家换取,从扫洒丫头变成姨娘们的大丫鬟,这十来年都是在宅院里过的日子,没什么疑点可言。

        但白梦来就是觉得此女古怪,从她接近玲珑开始,逐渐到兰芝侵入金膳斋。

        她的目的那么明确,就好似一心要潜入金膳斋,待在这里。

        白梦来留着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毕竟潜伏于暗处行凶,倒不如将人招至跟前,明着监视。若是像玲珑此前那般贸贸然寻上门还好察觉,偏偏兰芝是借助旧情进来的金膳斋,有理有据,也不好查她底细了。

        此女要真是奸滑的,能布下这么长的线,润物细无声地同他们联系在一块儿,倒是个心急颇深之辈,得谨慎提防。

        究竟是白梦来多疑,还是兰芝真有问题呢?他闭上了眼,静静泡澡,不再想东想西了。

        ……

        是夜,兰芝替玲珑用熏香铜球笼子熏香了头发,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兰芝好似很了解玲珑的起居习惯,总将她伺候得妥帖。也有可能是兰芝自小伺候姨娘们,因此熟知侍奉之道。

        玲珑在她身上感受到不少温暖,甚至有种熟悉感。

        就在兰芝要熄灯离开时,玲珑半睡半醒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哝囔:“兰芝姐要不就在我屋里睡吧?”

        “不了,你好好入睡。”兰芝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地道,“我认床,在你这儿烙饼似的翻身,恐怕也影响你休息,我还是回屋里去吧。”

        “好吧。”虽然很可惜,但玲珑不强求,她也不想闹得兰芝睡不好一个整觉。

        今日的玲珑很幸福,她和白梦来说开了心事,也和兰芝姐暴露了一点底细。他们都接纳她,都不怪她,都任由她自由野蛮生长,都骄纵她。

        好似她的母亲一样照顾她、庇护她。

        金膳斋里,全都是她的家人。

        真好呀。

        玲珑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她梦到的是金膳斋。

        她从雾气混沌的长街那头走来,前方是金膳斋的红漆金边牌匾。

        不远处的白梦来、柳川、兰芝看到她了,他们笑着和她打招呼,和她说:“欢迎回家,玲珑。”

        她有家了,还有家人。

        玲珑笑着点头,飞快地跑向白梦来。

        随即男人张开双臂,将她接个满怀。

        另一边,兰芝听着玲珑逐渐匀停的呼吸声,微笑着离开了她的寝房。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并未第一时间上榻入睡,反倒是细细脱去衣服,转而换上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她将头上的发簪全部拆下,只留一根木簪子将头发丝儿全部盘起。

        最后,兰芝抬起拇指,擦去唇上的口脂,将覆于眼角鼻尖的肉皮撕扯去,露出生来如此的眉眼。

        只是一刻钟的拆卸,兰芝便从一个温婉美人变成了目光锐利的冷艳女子。

        没错,她不是兰芝。

        应该说,她不是曹家认识的兰芝,但她是玲珑他们认识的兰芝。

        曹家夫人之所以找上金膳斋办事,全是靠她们吹风,哄她去找的白梦来。

        此后,她们知晓白梦来会接手这一桩案子,早在钟瑶出事,钟景显身时就将兰芝换了人。真的兰芝被她们带走了,生死未卜。而假的兰芝,也就是她自己,通过一丁点小的易容术,改变了妆容,成功混在钟景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