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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妙婉醉醺醺地笑,也不发火,只是平静地将辛鹅和甘芙打发了,一个人呆着。

        皇帝派人来过几次,太医一日好几次地来,连太子都亲自登门。

        不过她的病症看上去并不严重,只是吃什么药都不会好罢了。

        系统不吭声了,她反倒有事没事地找系统说话。

        “你找宿主都怎么找?我看人挺准的。你不如给我看看,我帮你指点指点,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还有救,什么样的人无可救药。”

        系统想说你自己都无可救药了,你还能管别人。

        但是很快它一想,倒也对,可不是无可救药之人,最能知道什么样的人无可救药吗。

        于是系统还真的发给她几个剧本,这些剧本已经生成了世界,像这个世界一样。

        郭妙婉左右也无趣,还真看了起来,这一看,她就发现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剧本的精彩程度是她这个世界的戏文根本无法比的。

        什么真假千金抢姐夫。

        小白花一胎六宝,总裁追着跑。

        什么逃婚女配醉酒进了男主小叔叔的房门。

        还有被吊在城墙上风干后掉下玉佩的王妃……

        郭妙婉一边躺在床上看,一边咯咯咯地笑,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

        她同辛鹅和甘芙交代好了,说自己这几日病重见不得风,拒绝任何人的探视。依旧把一日三便送进来的汤药倒在后院土地里。

        弹幕之上还剩下三两只小杂鱼,时不时地蹦出来嘤嘤嘤劝郭妙婉不要放弃。憎恨值到现在还剩下半颗星,说不定她找黎宵示个弱,这半颗星就没了。

        这些都是郭妙婉的死忠党,这也是她和系统学的词儿。

        她倒是有兴致和他们说说话,但是依旧不听他们说什么,连系统都看出来了,她其实没什么活着的强烈渴望,她在一心等死。

        黎宵那天戳破了郭妙婉坚固的心防,其实关于以后,她自然也想过。

        她选了做皇帝的手中刀,以此来挥霍皇恩,其实也是在挥霍她自己的命。

        这道理她从一开始就懂,她本来答应做太子的刀,她本来能够一直在刀尖上走下去。

        可偏偏冒出个系统,要她补偿黎宵。

        如果黎宵不曾对她掏心掏肺,她也可以陪他玩一场爱情游戏。

        可当黎宵真的开始为她打算,试图改变她的名声,以全家的名义对她承诺,想替她去争一个善终的时候,郭妙婉根本不敢接这份情。

        没那么简单的。她也不会爱。

        她接不住也给不了,交付出心,全心去信赖,对于郭妙婉来说比让她去死还难。

        她突然不想等到被讨伐的那一天,面对众叛亲离。她宁愿早一点,死在自己的手里。

        死在系统抹杀,也算死在她自己的手里吧。

        所以郭妙婉坦然得很,她并没有对自己年轻生命的怜惜,就像她从不会去怜惜那些因为她死去的奸臣或者忠良。

        她连自己都不爱,黎宵对她的诉求实在是太多了,对她的爱也太沉重了。

        郭妙婉安详地窝在家中给系统参谋下个世界的绑定对象,外面伴随着她命不久矣的风言风语,像大雪一样覆盖整个皇城。

        连完全进入自闭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黎宵都被迫灌了一耳朵。

        彼时他正在和属下饮酒,席间没人庆祝他要成婚,倒是有人给他介绍解语花,让他想开些。

        黎宵是听隔壁桌说郭妙婉身染恶疾的事情,他心伤到这些天食不知味,睡不安稳,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因为郭妙婉的事情而动容了。

        她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刀,将黎宵的心凌迟致死。

        可他听了这样的传言,还是忍不住手腕一抖,没能捏得住酒盏,“哐当”一声,酒盏落在了桌上,酒水四溅,溅湿了他的前襟。

        辛辣的酒液瞬间便像是透过皮肉,烧灼到了他残破不堪的心。

        “统领?统领你……”

        跟着他同桌喝酒的人,喊了他两声,黎宵猛地从桌边站起来。

        他惊愕不已,像是在梦中骤然惊醒。

        他迅速说:“对不住,想起家中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便不顾同僚们的异样视线,飞快地跑出了酒楼。

        他纵马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之上急奔,但是跑了一半,他心中的焦灼和火热,又随着他急促呼吸灌入的冷风散去。

        等到他跑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整个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繁花停在公主府的大门口,蹄子躁动地蹬着地面,它在这里呆了好几年,它和黎宵一样,心的归属早就不受控制地留在了这里,它想进去。

        但是黎宵想到郭妙婉那天说的话,心和体温都渐渐冷透。

        他调转马头准备回南街,却听到了公主府大门外,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甘芙姑姑。

        “你不要再来了,东西也不要送,大人,你保重便好。公主并没有得什么恶疾,只是偶感风寒,你尽快离开皇城吧。”

        甘芙说:“公主并不需要这些。”

        黎宵正要转过街角,听了甘芙说郭妙婉没有患上恶疾,心中竟然稍稍放松。

        但是很快他眯着眼,借着满街的大雪,看清了那个手中拿着礼物,却被公主府拒绝的人。

        看清了那个人是谁的瞬间,饶是黎宵也惊了一瞬。

        甘芙打发完了人,转身进了大门。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拜访送礼都不该选这个时间来的。

        何况这个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公主府的人,更是不可能给郭妙婉送礼的人。疑虑促使黎宵翻身下马,让繁花等在街边,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人。

        公主府转角不远处,那人走到一辆马车的前面,车内一个妇人探出头,看到男人手中拿着的没有送出去的盒子,愣了下说:“公主不收吗?”

        “公主不是恶疾,就是偶感风寒,她的大丫鬟说她不缺这个……”

        “想必也是不缺的。”女人接过了盒子,回身放进了马车里面,“那我们走吧。”

        “走了,”男人跳上马车,回头又看了一眼公主府,叹息一声道:“再也不会回来喽……”

        他正掉转马头要走,突然被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影吓到了。

        “哎呦!”

        马匹也在原地挣动几下,不过很快被男人勒住。

        他惊愕地瞪着大眼睛看着黑影,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来,毕竟这光线不够亮。倒是黎宵将他认出来了,躬身对他施礼,“见过大人。”

        “哎……是你。”男人终于认出他了,按了按心口,说:“别,别,你现在是护城卫统领,我听说了。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现在就是个乡野村民。”

        “大人为何会来此?你给公主送什么?”黎宵单刀直入。

        他十分地费解,因为今天这件事,无论谁碰到,都会费解。

        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郭妙婉当街以鹤顶红毒死的公子的父亲。

        出事之后他告到皇帝面前,告的是郭妙婉当街毒杀大臣之子,但是最后却因为查出他嫡子作恶多端,被屡屡贬谪,现在举家到了哪里,早已经没有人关心更没人知道。

        可他为什么会在时隔几年后出现在皇城?还是深夜给郭妙婉送东西……

        这人听黎宵还叫大人,顿时连连摆手,“哎,别这么叫了,我听闻了你父亲的事情,真是万幸。”

        “哦对了!你马上便是妙婉公主的驸马了!”

        这人早不似几年前那般风光,现如今两鬓斑白,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头。

        他连忙让他的婆娘把先前那个盒子又拿出来,递给黎宵,“劳烦驸马爷,将它交给公主,都是我们自己进山挖的野山参,补得很。”

        “你为什么要给公主送这个?”黎宵垂头看了一眼,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