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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江止为救萤雪夺她髓笋,她不妒;江止踏足云川,她不喜;江止离开云川,她不怨。

        就连看到江止为萤雪疗伤,她也仅是生出一丝怅惘而已。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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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晚,山间早早暗了,唯云川上仍旧一片明媚。

        殿上的冰桑盆栽还未移开,一棵已经枯尽,另一盆还生气勃勃。南棠满腹疑虑推门而入时,灵耳兔正仰面躺在完好的盆土上,敞着肚皮,跷着二郎腿,两根长长的耳朵都垫身下做了褥子,懒洋洋的模样仿佛手上再多根烟杆子就完美了。

        听到动静,兔子“跐溜”弹起,改躺为趴,一双小豆眼和南棠的目光撞上。

        “小家伙还在呢?”南棠两步走到它身边,俯身戳戳兔子的头,“饿了没有?”

        她边说边翻出颗灵果喂它,灵耳兔伸出前爪抱走果子,也不吃,就扒拉。

        南棠只当兔子警觉性高,不肯吃陌生人所喂之食,笑了笑走到莲榻前盘腿坐下,行气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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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眉峰,璩灵洞外的荒泽浮满点点萤火,宛如星河倾倒。

        几声“啧啧”音起,有人踏过沼泽的水面,走到荒泽后的悬壁前停下。悬壁后的夜幕弦月如钩,偶尔有一两只兽类飞过,双翅大张宛如蝙蝠。

        诡异的叫声响起,像婴孩的哭声,叫人发怵。

        停在悬壁前的人却气定神闲,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般四下看了看,又走到悬壁下的砂砾堆前,蹲身,拈起一抹发黑的砂砾置于鼻间。

        片刻后她起身,喃道:“我的兄长,你这是逃到哪里去了?”

        语毕,她以拇指甲锋划破中指指腹,一滴血液沁出,浮到半空,化成血蝶。血蝶在她身周绕飞了一圈,忽然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她望着那个方向又喃喃道:“云川?五师姐?”

        月色下,她的脸庞白得诡异。

        这是个极美极美的女修。

  萤雪(微萤之雪...)

        第一道曙光自云川的星顶上洒落时,虞南棠也睁开眼睛。

        运气一个小周天,她身体内的真气果然如夏淮说的那样,虽然微弱却也顺畅,并没受到阻滞,丹田也一如既往的平静,积蓄的那点灵气无增无减,无波无澜,一切都和她去北境之前一般无二。

        那昨日她从土里吸收了什么?吸收的那些东西又去了哪里?

        虞南棠想着想着,一掀衣裳,露出小腹。

        奶白的小腹平坦,不必吸气就呈现漂亮的肌理线条,这是多年修炼体术的结果,昨天的图腾昙花一现般消失了,像是她的幻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觉。

        依旧没有头绪的南棠有点心烦,她头一低,就又对上那双豆大的眼。灵耳兔毛球般团在她盘膝的双足上,长耳懒懒搭拉着,似乎睡了挺久,被她的动作惊醒,目光刚从她的小腹望向她。

        虞南棠笑了,这倒是个聪明的家伙,知道找最舒坦的地方窝着。

        “我听说灵耳兔生性机警灵敏,最是惧人,你怎么不怕我?”她理好衣裳,将灵耳兔抱起,纳入怀中。

        这么亲人的灵耳兔可很少见。

        灵智未开的小畜牲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虞南棠也只是随口感慨,但兔子的目光格外平静,似乎没有兽类的好奇懵懂与警醒惧怕,清醒得不像兔子。

        敢情这是只老成持重的兔子?

        “如果我未生心魔就好了,就可以收留你,可惜……”虞南棠喜欢所有粘人的小动物,对这只灵耳兔亦不例外,只是想想自己那不定期发作的心魔,也不知哪天就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她收养兔子的心思就灭了。

        “等你伤好了,我就把你放回山林,可好?”尽管没有答案,她也还是边问边挠起兔子的下巴。

        兔子似乎感觉舒适,微微眯了眼。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想起兔子后腿上的伤,又扒拉出兔子腿检查。

        包扎妥当的白绷带上透出黑沉的污色,看得南棠蹙眉。她给兔子用的是宗门治外伤的良药,照理来说,它的伤处不可能再流血,怎么还会渗出液体?

        “怎么回事?”她诧异地要解开绷带检查,可兔子却不肯配合,它蹬蹬腿,竟从她怀中挣脱,三两下跳到她背后。

        南棠刚想去逮兔子,门外却忽然传来声清冽女音。

        “师姐,萤雪求见。”

        六师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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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稀客。

        自打她与江止结为道侣搬进云川起,六师妹就再没踏足这里。

        门派内盛传萤雪与江止两情相悦,却被她生生拆散,但南棠真没看出这二人有私情,也许江止对萤雪确有些另眼相看,然而萤雪……

        六师妹是个谜一样的人。

        南棠猜不透她。

        殿门无声无息被风扫开,光线里走进来个姿容绝代的白衣女修:赤足,右踝上系着串金铃,金铃无声。

        这便是最晚进师门的萤雪,他们的师尊临踏山前十年收的关门弟子。她来之后,”惊才绝艳”这四个字易主,从江止手里落到她身上。

        萤雪生得貌美——在修仙界这种美人辈出的地方,还能叫人惊艳的,其姿容可想而知。

        她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女修:修士灵根循五行而生,却并非越多越好,因为太过杂爻的灵根反而很难修行,是修仙界公认的废柴,萤雪却是其中的反例。她选了一条逆天的仙途,只用了短短四十载,修为便到金丹圆满,这个令人咋舌的修行速度,门派上下除了江止之外,再无人可敌。

        都是同一个师父,差距隔山隔海隔了整个云川。

        南棠被自己的同门远远抛在最后。

        “五师姐。”萤雪入殿后,向南棠行了同门礼。

        一只血蝶跟在她身边,又随着她的目光盈盈飞入殿中。

        南棠站在殿中,她已经整理好仪容。女人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心,哪怕她知道萤雪的外貌甚少遇到对手,她也不想在萤雪面前呈现懒散邋遢的模样。可相较于她妥帖的打扮,萤雪却显得随意得多。青色的门派仙裙,高束的马尾,平平无奇的装束,无损她惊人的美。

        “六师妹的伤可好些了?前几日听说你为追捕赤幽受了重伤,我正想去探望。”南棠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目光扫了扫那只血蝶。

        血蝶在殿中缓缓而飞。

        “劳师姐惦记,萤雪受的只是小伤,是几位师兄小题大做了,如今已无大碍。”萤雪道,“倒是我没打招呼就将师姐的髓笋给用了,着实不该,今日特来道歉。”

        这话南棠不爱听,和自己的境遇一对比,简直像来炫耀似的,但看萤雪的神情又不似如此,南棠只能继续客套:“师妹言重,都是同门,互助互救自是应该。”想了想,她又道,“师妹喝茶吗?青霜如何?”

        来者是客,她还是要招待的。

        萤雪的目光似正放眼全殿,听到“青霜”时才将眼神收回,盯着桌上那盏冒着霜气的茶道:“师姐还记得我喜饮青霜?”

        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喜意,待见到南棠露出微诧的神色时,那点喜意转眼消散。

        不是南棠记得她的喜好,而是这茶她自己喜欢喝的,殿中常备而已,被萤雪这么一提,她才想起,萤雪也钟爱青霜。

        记不清多少年以前,萤雪初入门派,他们师兄妹六人,只有她与萤雪是女子,师尊便将萤雪交给她照顾,她们同吃同睡同住了近三年时光。

        如今回忆起那段时光,南棠还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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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萤雪也曾经要好得像一个人般。

        萤雪刚到重虚宫时正值伤重,师尊没提过她的来历与遭遇,只说是个苦命的孩子。得南棠悉心照料半年她才逐渐好转,也放下戒心与同门渐渐熟悉。那时的萤雪极其依赖她,她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与她分享,二人相处得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