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从扬州回来时她的担惊受怕,虞宁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簌簌地掉着眼泪。
宋池看着她的眼泪,震惊到忘了咳嗽。
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解释,又是一阵猛咳。
虞宁初横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逐客道:“殿下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宋池好受了些,想要解释,又难以启齿:“你……你等会儿先别睡,留一扇窗,我会亲自送一本书过来,你看了,便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会让你怀孕之事。”
虞宁初听到一半便想骂他居然还要擅闯私宅,可听完后半句,她沉默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池咳了咳:“那我先告辞……对了,昨晚为了激皇上过来,我不得不演了一场戏,对杏花几番斥责,对你也恶语相向,然则那并非我本意,这世上除了你与阿湘,无人再能让我暴露心中真正喜怒。”
不等虞宁初回应,他最后看她一眼,离开了。
虞宁初脑海里全是他即将送过来的书,她太困惑,宋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后宅,虞宁初用最快的速度躺下,如此微雨才能歇下。
等微雨出去了,她再打开一扇窗。
冷风嗖嗖地吹进来,虞宁初系好斗篷,移动椅子,坐在冷风吹不到的地方。
等啊等,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咳嗽。
很快,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腊月十五的月亮,照清了宋池憔悴的脸。
他应该也没料到她就坐在另一扇窗的阴影中,伸手将一个匣子放到桌面上,一手拿帕子捂着嘴,迅速离去。
虞宁初的心砰砰地跳,猜到他走远了,她赶紧关上窗户,抱起匣子与铜灯,哆哆嗦嗦地钻进了帐子。
点燃铜灯,帐子里亮了起来。
虞宁初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有一本书,只是书的上面,还有一封信与一个小匣子。
虞宁初顿了顿,先看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明日十六,亦是你十六岁的芳辰,我既已承诺不再纠缠,便不该再准备新的贺礼。簪子乃是去年所置,与其在我那里束之高阁,不如赠给表妹,全当了断。”
簪子?
虞宁初打开小匣子,灯光摇曳,那支蝴蝶簪子精美非凡,虞宁初往外取的时候,薄如蝉翼的彩蝶轻轻颤动,栩栩如生。
毋庸置疑,这簪子很美,美到虞宁初都无法因为送礼之人,而心生不喜。
可是再喜欢,虞宁初都不可能戴这支簪子。
等今年宋湘过小生辰的时候,她转送给宋湘吧。
心里有了决断,虞宁初放好蝴蝶簪子,拿出那本书来。
看书之前,吹过冷风的虞宁初手脚冰凉,看完前序与前两页内容,虞宁初全身都发起烫来。
原来,表姐与宋湘语焉不详议论过的洞房花烛夜竟然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她不曾怀孕,怪不得宋池说他并没有做过让她可以怀孕的事。
与书上所描述的相比,宋池在马车里的逼迫虽然过分,但也只是比亲她的嘴更过了一点,距离夺她清白那一步还远得很,甚至,当时他明明可以亲她的胸,宋池也只是在边缘辗转片刻,便拉起了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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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为了你没有什么是我不敢...)
天快亮了, 温嬷嬷洗漱完毕,来了前院,绕过走廊, 就见微雨站在廊檐下, 叫端水的小丫鬟先下去。
温嬷嬷奇怪, 瞥眼姑娘的屋子, 走过去问微雨:“姑娘还没起吗?”
温嬷嬷年纪大了, 白天处理完内务,通常自己吃了晚饭就会睡下,那些贴身伺候的活儿, 都交给微雨、杏花这两个大丫鬟,所以她并不知道昨晚端王殿下又来了。
微雨也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让温嬷嬷知晓此事,所以暂且先瞒下了, 轻声道:“前晚姑娘没睡好, 今早可能要迟些起。”
温嬷嬷点点头, 这时,杏花也过来了,换微雨先去吃饭。
温嬷嬷、杏花一块儿在堂屋里守着。
不多时, 微雨吃过早饭回来了, 三人继续守,日头爬上了屋顶。
温嬷嬷觉得不对, 今日是姑娘的生辰,舅老爷夫妻、明岚姑娘、安乐公主肯定会过来,姑娘速来温柔知礼, 如何会在今日赖床?
温嬷嬷亲自去了内室。
屋里烧着地龙, 暖和是暖和,但烧了一晚, 窗户紧闭,略有些闷了。一缕阳光穿过琉璃窗户,在地面投下一片光亮,少女闺房里处处雅致,北面是一架去年新订做的架子床。白色绣花的纱帐静静垂落,隐隐约约地透出一床红底缎面的锦被来。
温嬷嬷轻步来到床边,无声地挑开帐子,就见虞宁初露在被窝外的小脸红通通的,嘴唇都有些干了。
温嬷嬷心头一跳,手掌贴到了虞宁初的额头。
突然袭来的清凉让虞宁初睁开了眼睛,那清澈的眼里浮着一层水雾,乃是病中才有的可怜样子。
“傻姑娘,是不是晚上又没睡好,都发热了。”温嬷嬷一边挂帐子,一边吩咐外面,叫杏花去端水,叫微雨通知门房去请郎中。
虞宁初回想昨晚,她猜到宋池可能会来,故意在前面等了很久,等不到躺下了,宋池又来了,这是第一次折腾。后来宋池说要送书给她,虞宁初打开窗户,冷风灌入,哪怕她系着斗篷坐在避风的地方,也着实挨冻了一段时间,这是第二次折腾。待她看了宋池送来的书,躺在被窝里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宋池的几次轻薄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这便是第三番折腾,再加上前晚几乎彻夜未眠,着凉真不稀奇了。
“嬷嬷莫担心,都是没睡好,好好补两晚就没事了。”一点小风寒,虞宁初没有放在心上。
杏花端了热水进来。
温嬷嬷体贴地扶虞宁初坐起来,虞宁初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两下,温嬷嬷赶紧又倒了一碗刚烧好的开水,在三个茶碗里来回倒腾,降了温度,再端来给虞宁初喝。
然而温水只能临时缓解喉咙的不适,没多久,虞宁初就频繁咳嗽起来。
郎中来了,替她诊脉,道是风寒,开了一副方子,让她先连吃三日。
在温嬷嬷、微雨、杏花关切的目光中,虞宁初将一碗发苦的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这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宋湘第一个登了门,都是闺中好姐妹,哪怕只是小生辰,也要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虞宁初去前院迎接,见到宋湘,她先示意宋湘不要靠近她,尴尬道:“我这两日有些着凉,你离我远点,别过了……咳咳……别过了病气给你。”
宋湘已经看到她红的不正常的脸了,再听两声那小猫似的咳嗽,宋湘稀奇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病了?我哥哥也是,从十一那天就开始咳嗽,到今早还没好,不过阿芜别担心,哥哥咳得那么厉害也没传给我,你这只小病猫更没什么可怕的。”
虞宁初当然知道宋池在咳嗽,却才知道宋池是从十一那天开始病的,也就是在她明确拒婚之后。
会是单纯的巧合吗?
走神了一会儿,虞宁初请宋湘去了暖阁,朝南的窗户都打开了,幸好今日无风,清冽的空气温和地漫进来,保持着空气的畅通。
“今年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比较特殊,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宋湘接过丫鬟手中的匣子,摆到虞宁初面前,打开道:“京城有一位忘尘先生,写书营生,每两年出一个故事。我跟你说,忘尘先生可厉害了,他的故事曲折动人、文字老练触动人心,每次他的故事一登各大书坊,立即就会被人抢光,可难买了!”
“我是其中一个书坊的老主顾,今年提前跟书坊订了三套,最多只能订三套了。我自留了一套,一套送二表哥他们,这套专门送你。”
虞宁初看向那精心装订的三本新书,封面上描绘了一对儿年轻男女,男人一身黑色道袍背负长剑,女子亦白裙飘飘凌空而立,倒仿佛什么神仙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