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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国公郑重颔首,“多谢母亲提醒,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须臾,她抬眼看向下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阿缙,你是府中长子长孙,日后国公府的荣耀与责任都会落在你肩上。沙场拼军功的武将比不得那些熬资历的文臣,朝堂上六七十岁的文臣一抓抓一把,可沙场上六七十岁的武将自古以来能有几个?你父亲顶多再撑起这个家十年,之后他也该和你母亲享享清福了。所以今日祖母特地将你留下来,便是要叫你明白如今家中的情况,心里多少也有些分寸。”

        谢伯缙掀袍起身,朝上座拱手,黑眸中一片沉稳,“祖母良苦用心,孙子必当谨记在心。”

        老夫人看着丰神俊秀的长孙,心头欣慰,有这样优秀的子孙,就不怕国公府不富贵昌盛。

        ***

        当晚一大家子齐聚慈和堂,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因着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为防喝酒误事,饭桌上都是以茶代酒。

        云黛连喝了好几碗茶汤,肚子撑得慌,饭没吃几口,夜里也不知是不是饮茶过多,亦或是心里揣着事,浑浑噩噩的也没睡好。

        翌日,外头天色才蒙蒙亮,她便起身洗漱,揣着做好的麂皮护腕急匆匆就往归德院去。

        这个点谢伯缙正好要来给乔氏请安,她也正好将护腕送出去。

        许是今日要出征,谢伯缙来得比往常还要早,云黛赶到归德院门口时,他正好从里头出来,见着一袭嫩黄衫子的妹妹,他脚步停住,“今日怎起得这么早?”

        云黛走得急,还有点喘,白皙的小脸泛着淡淡的胭脂色,夏日池塘里白中透粉的荷瓣般,娇嫩清丽。她朝谢伯缙福了福身子,“我有东西要送给国公爷和大哥哥……”说着,她还探头往院里看了眼。

        谢伯缙会意,随口解释一句,“父亲与母亲还有事相谈,我先出来了。”

        “这样。那等会儿国公爷出来,我再给他。”云黛明白国公爷与夫人成婚多年,感情深笃,如今国公爷要离家征战,夫人定然不舍。

        她将怀中一副镶着银灰色缎子的麂皮护腕拿出来,递给谢伯缙,“大哥哥,这个是送你的。”

        谢伯缙眼眸微动,稍顷,他接过那副护腕。

        见他没说话,云黛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本想着慢工出细活,晚些再送你的。谁曾想这战事来得太急,我想着给国公爷也制一副,紧赶慢赶的做,粗糙了些……不过戴在腕子上,不凑近瞧应当瞧不见瑕疵的……你别嫌弃,用着顺手就用,若不顺手,不戴也没关系,紧着你自个儿舒服来……”

        “这是你做的?”谢伯缙玉骨般的手指摩挲着那护腕,皮子柔软又坚韧,针脚细致周密,上头还用银线绣着如意暗纹,倒是没看到什么瑕疵。

        “嗯,是。”云黛脸上露出赧色,干巴巴地搓着两只小手,“本来很早就该与你道一声谢的,先前你送来的那些书,对我很有裨益。还有上一回,蒋家姑娘背后议论我,也多亏了你替我出了口气。我心里感激,一直想送你一样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好。思来想去,便做一副护腕,想着这个或许你能用得着。”

        “那些不过是小事,你既叫我一声兄长,我自要护着你。”

        目光在她那张带着几分紧张的巴掌脸上停了停,谢伯缙的语气不觉温和几分,“这护腕很好,正好在沙场上戴着。”

        云黛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明媚轻快的笑,“嗯嗯,你用得上就好。”

        见她这笑脸,谢伯缙心头也一阵疏朗明敞。

        将护腕收好,他又以兄长口吻叮嘱她一番,叫她在家好好侍奉祖母和母亲,勤勉读书,莫要再与三郎胡闹之类。

        云黛自是一一应下。

        这般交代了两句,谢伯缙看了眼天光,“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云黛乖觉退让开,忽而又脆生生唤他一声,“大哥哥。”

        谢伯缙扭头看她,“还有事?”

        云黛抬起小脸,一双澄澈的眼眸满是真挚,嗓音软糯道,“祝你所向披靡,平安归来。”

        谢伯缙微怔,旋即嘴角掀起浅浅的弧度,“嗯,一定。”

        他大步离开,修长如竹的身影在朦胧静穆的晨光中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染了金边的剪影,消失在云黛的视野之中。

第19章  【19】

        【第十九章】

        陇西大军出征乌孙,  加急行了五日,总算到达沙洲。

        前线战火不断,肃州城内依旧一片祥和太平。

        虽说之前也不是日日得见晋国公和世子爷,  但在归德院用膳时,  饭桌上少了他两人,  谢仲宣又在郡学读书,就云黛和谢叔南两个小的陪着乔氏,还是稍显冷清。

        谢老夫人不爱动弹,  平日都在她的院里歇着,  侍弄花草,  看书念经。

        云黛偶尔跟着乔氏去慈和堂坐坐,谢老夫人就拿出各种糕点果子给她吃。

        她似乎格外享受投喂云黛,  每每看到云黛吃东西,  总是一副和蔼慈祥的笑模样,乐呵呵道,  “能吃是福,  小姑娘就要圆润丰腴些,长安城也不知道刮得什么风,  偏好弱柳扶风的娇柔姿态,一个个瘦得竹竿子似的,  真不晓得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有时她还爱给云黛讲晋国公府的发家故事,  讲先辈们的功绩,讲高兴了,  她还提出教云黛医术。

        云黛很喜欢这位和气的老太太,  虽不知道谢老夫人到底是否精通医术,  但哄着老人家高兴,  她也答应下来,  等七月通过孟夫子安排的考试,她就来慈和堂跟老夫人学一个夏天的医术。

        光阴如梭,尤其是认真读书的日子,更是快得仿佛弹指间。

        云黛这几月来勤学苦读,再加上有曾是长安才女之称的乔氏及每隔半月从郡学回来的二哥谢仲宣的辅导,她的功课也越做越好,接连几次都得到孟夫子和女先生的夸奖。

        见她这般刻苦,谢叔南一开始还不以为然,想拉云黛去玩。

        可云黛小大人般,一本正经的与他说,“三哥哥,大哥哥和国公爷在战场为国公府的荣耀拼命,二哥哥在郡学寒窗苦读,为院试全力以赴。是,你靠封荫也能做官,但你若没真才实学,也只能混个闲职碌碌无为过一生,若真想干出一番事业,还是得读书上进才是……”

        谢叔南拧起眉毛,类似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云妹妹,你莫不是被孟夫子附身了不成,怎的也开始念经了。”他说着还伸手捂住耳朵,压根不想听。

        云黛与他混熟了,胆子也大起来,伸手将他捂耳朵的手掰下,又一脸期待的眨眨眼,软了语气道,“三哥哥,可惜我是女儿身,无法上朝堂,否则我定然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哪怕当个小县官,能替百姓做些实事也是好的。我知道三哥哥也是很有能耐的,丝毫不输大哥哥和二哥哥……唔,若是你七月通过了孟夫子的考试,我请你吃顺喜楼的桂花糕,好不好?”

        她最近被老夫人养得胖了一点,再不是冬日里病恹恹的小猫崽子模样,白嫩嫩的脸颊饱满,挂着些婴儿肥,蜜桃般可爱。一双漂亮的眼眸也不复怯懦与忧伤,亮晶晶的,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灵气。

        谢叔南见她这般巴巴地望着自己,那句到嘴边“顺喜楼的桂花糕味道也就一般”硬是给咽了下去,转而撇了下嘴角,满不在乎道,“不就是考试嘛,谁考不过,你等着看吧。”

        云黛笑了,一双眸子明亮若星辰,“那说好了哦,我回去就把买桂花糕的银钱备好。”

        谢叔南“嗯”了一声,转身就去位置上看书了。

        ……

        转眼就步入七月,孟夫子和两位女先生皆安排了考试,检测这半年来学生们的学习情况。

        连续考了三日,一结束,便是为期一月的夏假,家塾里的学生们欢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