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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玉珠拉着云黛的手,亲亲热热地邀请她去庄子上做客,“我母亲在西郊的那处庄子可好玩了,咱们可以去钓鱼、捕蝉、跑马,哎呀,你一定要学骑马,骑马可好玩了!等你学会骑马了,咱还能一块儿打马球,秋日里还能去山上打猎!”

        云黛笑着婉拒,“我很想去,只是我早已答应祖母,夏假陪她一起种草药,她要教我学医呢。”

        玉珠小嘴翘得老高,“学医有什么好玩的,难不成你还想当大夫呀?去庄子里避暑多好,又凉快又舒坦,咱还能一起划船摘莲蓬吃。”

        云黛挽着她的手,甜甜地哄道,“好姐姐,下回吧,下回我一定跟你去庄子上玩。”

        玉珠最是受不了云黛撒娇的样子,抬手揉了一把云黛柔软的长发,“行吧,你就好好陪你家老太太吧。”

        说到这,她忽的想起一事来,“姑父和大表哥近日可有家书回来?这都走了两月有余,那些讨厌的乌孙人也该赶跑了吧?”

        提起这个,云黛语调也扬起,透着轻快劲儿,“前两天刚来的信,说是局势一片大好,大哥哥特别英勇,还立了功。国公爷在信上说了,会尽量在中秋前赶回来。”

        “那再好不过了!”玉珠也高兴起来,握紧拳头朝空气挥了两下,“那帮乌孙人就是不吃巴掌不长记性,那丁点大的地方,还敢挑衅我们大渊,哼,这回姑父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回老家,让他们再不敢来犯!”

        前头的乔明珠听到,忍不住扭头看了玉珠一眼,“咱们乔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三妹妹用词如此粗俗不雅,若叫旁人听去,也不怕笑话。”

        “我跟云黛说话呢,关你什么事。”玉珠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又冷哼一声,“再说了,用词不雅,总比心胸狭隘、背后说嘴的小人要好!”

        乔明珠一噎,尤其当事人云黛还站在这,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忿忿道,“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云妹妹都不在意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乔玉珠摇头晃脑,很是无赖地笑道,“欸,我就要说,你招我一次,我说一次!”

        乔明珠气得很,却又无可奈何,咬牙撂下一句“我看你与谢三郎一样的德行”,转身便走。

        乔玉珠炸了,受到莫大侮辱般,跳着脚就要朝乔明珠冲去,云黛见状赶紧上前抱住她,玉珠犹不甘心,龇牙咧嘴喊道,“你骂谁呢!云黛你松开我!乔明珠,你有本事别跑!”

        隔着一道屏风,莫名其妙被牵连的谢叔南,“……?”

        关小爷屁事!

        ***

        家塾学生不多,三日后,夫子们就给出了考试结果。

        云黛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孟夫子给了她一个甲,棋艺也是甲等,古琴稍逊,但也得了个乙等。

        至于谢叔南,上讲堂领批卷时,面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尤其当孟夫子板着张脸,将答卷抽出来时,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似的。

        孟夫子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谢叔南,然后又看了看试卷……这般来回看了几遍,谢叔南面部肌肉都控制不住抽搐,很想伸手将卷子抢回来。

        考砸了就考砸了呗,至于钝刀子割肉,这般折磨人吗?!

        “若不是答卷时,我就坐在你跟前,我真不相信这时政评论是你答的。”孟夫子捋了下花白胡子,深深看了谢叔南一眼,“虽有些观点过于浅显,文章有几处用典不当,但总得来说,不失为一篇好文章。乙等。”

        谢叔南眉毛顿时飞了起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乙等?”

        孟夫子瞥向他,“是,快把卷子拿下去。你啊,人是聪明的,就是不把这股子聪明劲儿放在正途上。若你能继续端正态度学下去,也是能成材的。”

        谢叔南盯着那答卷上批红的“乙”,乐得咧开嘴,哪里还听得进夫子说的话,随口应了一番,拿着卷子下去了。

        一放了学,他就拿着答卷,在云黛和乔玉珠面前走了一圈。若是他长了尾巴,这会儿八成要翘起来,“看看,看看!我就说嘛,考个试而已,小菜一碟!”

        云黛夸道,“我就知道三哥哥可以的。”

        乔玉珠翻了个白眼,“考个乙等而已,高兴成这样?至于嘛,不知道还以为你中状元咯?”

        谢叔南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考个丙,还好意思说我?”

        乔玉珠磨牙,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谢南瓜,你找打!”

        谢叔南“咻”一下蹦起来跑了,“臭玉猪,你有本事抓住我啊,哈哈哈哈——”

        看着日常要打三百遍的俩人,云黛无奈耸了耸肩,又低头看着手中批了“甲等”的答卷,心情一阵欢喜。

        父亲说得对,笨鸟先飞,只要她努力不放弃,一切都会变好的——读书如此,日子亦是如此。

        云黛和谢叔南拿了答卷回去,谢老夫人和乔氏皆是一顿夸赞,当晚还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给他们庆祝一下。

        等下回往战场寄信时,乔氏还特地将两人的文章誊抄了一遍,与家书一道寄去了军中。

        夏假开始,云黛也没闲着,每日醒来,先去给乔氏请安,回来便跟着郑嬷嬷学习规矩,做女工。得知云黛琴艺略有逊色,乔氏还请了个琴师给云黛补习。待用过午饭,休息一个时辰,云黛便去慈和堂陪老夫人侍弄草药,研读医书。

        谢叔南见云黛在府中忙这些,没人跟他玩,就跟着乔家表兄和乔玉珠他们一道去了庄子住。乔氏也不管他,反正是舅家的庄子,随他去玩便是。

        夏日炎炎,蝉鸣匝地,白日的时光显得格外悠长。

        国公府里有冰块消暑,尚可熬过酷暑,然而千里之外的边境,天高云淡,枯草荒芜,白日里太阳能将人晒脱一层皮,然到了夜里,狂风呼啸,又叫人冻得牙齿打颤,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短短几月,国公爷的脸又晒成浅褐色,胡子也长了出来,一副不修边幅的粗犷模样。他稳稳坐在主帐之中,借着一豆油灯,仔细读着新收到的家书。

        厚厚一沓,有谢老夫人的、乔氏的、谢仲宣的,还有谢叔南和云黛的。字里行间的关怀与牵挂,看得人心里暖烘烘的,白日里的拼杀劳累在此刻也得到了深深的慰藉。

        他这边刚看完乔氏的书信,便听外头卫官扬声禀报,“世子爷求见。”

        国公爷直了直身板,声音洪亮道,“进来。”

        毡帘掀开,一阵橐橐靴子声响起,走至长案五步之遥方停下。

        “父亲。”

        国公爷闻声抬起头,看向身着轻甲高大挺拔的长子,笑道,“阿缙,你来得正好。为父正在读家里来的信件,你坐着,一起看。”

        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少年,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稳重,尤其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不再仅限于高门公子的天生贵气,更多了几分掌握生死的凌厉。

        谢伯缙应了声“是”,掀袍坐于一侧,拿起书信看了起来。

        当看到谢叔南和云黛作的文章后,国公爷嘴角翘起,评道,“没想到咱们一出门,三郎倒是长进不少。嗯,云黛的文章也做得不错,清丽雅致,构思新奇,照这样下去,没准过个几年,咱们家能出个名满陇西的才女了!”

        谢伯缙接过一一看了,面色淡淡的夸了句“不错”,便没再多说。

        父子俩一起看完信,国公爷还沉浸在家书的温馨里,刚想唏嘘感怀一番,就听谢伯缙话锋一转,直接谈起了军事,“据探子来报,明日乌孙有可能再次进攻,做最后的挣扎,父亲,你打算如何布阵?”

        晋国公,“……”

        温馨的气氛瞬间破灭,他看着长子少年老成的面孔,默了一瞬。

        这孩子的性情如此古板无趣,也不知是随了谁。看来得多攒些家业,看在聘礼丰厚的份上,娶儿媳妇难度应该会小些。

        ***

        八月初,夏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