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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到院门口,她走不动了,扭头看向院内,神色凝重。

        谢叔南站在她身旁,安抚道,“云妹妹你别担心,大哥不会有事的。或许父亲母亲只是问他一些朝堂上的事呢,从前不也这样么,每回叙话,大哥总是被单独留下的那个,你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先回院里歇息吧。”

        云黛讷讷道,“可…可是万一,大哥哥触怒了国公爷和夫人……”

        谢叔南撇了撇唇,心说那也是他活该,哼,谁叫他厚颜无耻对妹妹下手,抱得美人归了,挨一顿打不过分吧?

        面上却道,“不会的了,大哥那样聪明的人,我们三兄弟里就属他挨打挨骂的次数最少。再说了,他练武之人,皮糙肉厚的,打一顿也不妨事……呃,咳咳,我的意思是,父亲母亲也不会真打他的,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嘛,再生气也不至于下狠手。大哥现在好歹也是个三品将军,父亲会给他留些脸面的。”

        虽说如此,云黛依旧忍不住担心,迟迟迈不出脚步。

        谢叔南也没了办法,耸肩摊手,“行吧,那要不咱们就在这外头等一等他?”

        云黛感激的看他一眼,软声道,“三哥哥你回去歇息吧,我在这等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是那样没义气的人么?”

        谢叔南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洋洋往月亮门边一靠,吊儿郎当的模样,“等一等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若里头真打起来,我还能去拉一把,总不能叫你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冲在前头。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哥哥,当哥哥的就要有哥哥的样子。”

        云黛心头动容,缓了两息,弯起眼眸朝他笑,“是,三哥哥一向最讲义气。”

        谢叔南唇角翘起,“那当然,人在江湖飘,义字最重要。”

        外头兄妹俩气氛稍微活泛了一些,屋内的氛围却是一片凝肃压抑。

        憋了一肚子话的乔氏总算憋不住,身子稍稍朝前倾倒,语气中还带着最后一丝期待,“阿缙,你告诉我,外头传得的些消息和你姑母在信里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和云黛……你们只是兄妹,并未其他的感情,是么?”

        谢伯缙身形笔挺地站着,神色严肃,一字一顿道,“不是假的。”

        乔氏如置冰窖,全身都冷下来,心头最后一丝期待也被彻底浇灭,两片嘴唇颤抖着,伸手指着他,哼哧哼哧喘着气,“你…你怎么能……她是你妹妹啊……”

        谢伯缙道,“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乔氏一噎,又咬了咬牙,痛心疾首地盯着他,“那你可还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日后是要继承你父亲爵位,挑起整个国公府的,你的妻子将会是国公府的主母,要有襄助你的能力,而不是单凭着你一腔喜欢就能定下的。”

        谢伯缙眉心皱起,“谢家儿郎娶妻,不是一向以心意为主么。”

        乔氏再次被噎住,她知道长子一向沉默寡言,却没想到说出话来能这么气人。

        保养精致的手用力捏住帕子,她瞪着他,斥道,“那也是叫你在门当户对的贵女们挑个心仪的,谁叫你将主意打到云丫头身上了?你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在肃州,还是在长安?”

        “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对她起了绮念。”

        谢伯缙垂下眼睛,嗓音低沉,“父亲,母亲,你们知道的,她一向胆小怕事,见着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是我使了法子逼着她跟我好,她哭也哭过了,逃也逃过了,但又被我抓了回来……”

        乔氏闻言,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惊得睁大了眼睛,指着他的手指发颤,“你、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

        “你个混账东西!”

        晋国公也黑了脸,顺手砸了个茶杯过去。

        乔氏一见,变了脸色,连忙去拦晋国公,却没拦住,眼见着那茶杯砸到了谢伯缙的肩膀处,濡湿了一大片,又啪嗒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她又气又急,边上前去检查儿子有没有砸伤,边拿拳头恨恨地锤他,“你这犟脾气,怎么都不知道躲!”

        晋国公冷哼道,“他还有脸躲!老子没拔刀砍他都算好了。”

        乔氏气恼地瞪晋国公,“你敢!敢情儿子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心疼?”

        晋国公拧起浓眉,“夫人,我这不是帮你出气么,这混小子方才还敢呛你。”

        乔氏道,“有你这样出气的么?如今事已至此,你光打他有什么用?”

        晋国公哑口无言,遂大马金刀沉默坐着。

        谢伯缙垂眸看向乔氏,轻声道,“是儿子不孝,惹母亲生气了。”

        乔氏拧身,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怨道,“你自小性子沉稳,是个有主意的,从不要我与你父亲操心,怎的在这事上如此糊涂呢?且不说云黛从小在家里养大的,就说她如今的身份,乌孙的公主啊!咱们晋国公府多招乌孙人恨你不知道么?那乌孙昆莫怎会将唯一的外甥女嫁给你?而且……而且万一以后,乌孙与大渊又起战火,她该置于何地?”

        谢伯缙闻言,紧绷的下颌微松,“母亲,那你是同意我与云妹妹的事了?”

        乔氏一怔,默了两息,面色悻悻道,“我可没说同意!”

        谢伯缙薄唇抿成一条线,眸色变得深暗。

        少倾,他全然不顾地板上破碎的杯盏,单膝跪下,拱手对晋国公和乔氏道,“父亲,母亲,我认定她了,此生非她不娶。从小到大,我鲜少向你们求什么,如今却想求得你们的肯定……”

        乔氏看到他袍服膝盖处沁出的血,脸色大变,忙去拉他,“有话起来说!”

        可他身形如玉山岿然不动,眉眼间满是坚毅,“若此生注定无法与她相守,儿子会上表请辞世子之位,从此驻守北庭,终身不娶。”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像是砸在乔氏与晋国公的心上。

        屋内静了下来,像是一滩死水。

        乔氏望着长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心口五味杂陈,万般情绪剧烈翻涌着。

        她知道他既说得出这些话,就一定能做到的。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脾气,认准的事就不会改变。

        良久,她朝晋国公投去柔柔一眼,七分妥协,三分请求。

        晋国公板着脸有所松动,低低叹了声“孽障”,又道,“起来吧。”

        谢伯缙一动不动,一双黑沉沉的眸看向他。

        晋国公被看得嘴角抽搐,“还看什么看,儿孙都是讨债鬼,我和你母亲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快起来吧,要真把膝盖跪瘸了,转头你母亲又得埋怨我了。”

        谢伯缙问,“父亲答应了?”

        晋国公冷哼,“你都使手段把云丫头逼到你身边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坏了她的闺誉,还不得对她负责?你叫你老子我死后哪里还有脸去见她父亲。哼,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寡廉鲜耻!”

        谢伯缙又看向乔氏,“母亲,您呢?”

        乔氏本来对云黛就没什么意见,就是一直将她当做三儿媳妇来看,未曾想她最后却被老大闷声不响拐跑了。虽说她对长媳的要求是更高,但现下儿子跪在面前,又是要辞去世子位,又是终身不娶的,她哪里还狠得下心去反对?

        “你是我生的,她也是养在我膝下的,难不成我真要棒打鸳鸯,害得你们俩都不如意?那我图什么呢?”

        乔氏深深叹了口气,“等你们当了爹妈就知道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盼来盼去都是盼儿女能过得好。好了,快起来吧,碎瓷都要陷进肉里了,你不疼我都疼!”

        谢伯缙这才站起身来,面容有些苍白,但更多是心愿得偿的欢喜。

        他朝乔氏和晋国公深深一拜,“多谢父亲母亲成全。”

        乔氏弯腰检查着他的膝盖,满眼心疼,“你就是要气死我,不好好说话,非得害自己流血受伤!来人呐,快叫大夫!”

        谢伯缙忙叫住那丫鬟,又与乔氏道,“小伤而已,我回院里涂些伤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