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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大哥哥的模样皆可称上乘,怎么生下的小娃娃却丑成这样!

        要不是这么多人都在场看着,她真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稳婆听到王妃这直爽的话,噎了一瞬,忙出声道,“王妃莫怪,刚生下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养一段时间就漂亮了。”

        谢伯缙瞧着这小崽子的第一眼也觉着怪丑的,但没敢说,毕竟这是云黛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又是自家的孩子不好嫌弃。现在见云黛先嫌弃上了,便顺势挥手吩咐,“先拿去洗洗,洗干净了再抱过来。”

        稳婆,“……是。”

        孩子被抱走后,琥珀上前提醒,她们要给王妃清理身上血污,换衣衫被褥,眼下之意是王爷您先一边呆着去。

        云黛有气无力地看向谢伯缙,“夫君,你去陪陪孩子吧。”

        谢伯缙心说那小崽子有什么好陪的,但看云黛这边不方便,只好应道,“好,我先出去,过会儿来看你。”

        他俯下身,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娘子,辛苦了。”

        一炷香后,小世子这边清洗干净了,云黛屋里也收拾妥当。

        谢伯缙动作笨拙地抱着那宝蓝色锦绣襁褓,走到床边,将那胎发茂密的小世子递给云黛看,“你瞧,洗干净了漂亮些。”

        云黛额前戴着朱红色镶宝石的云纹抹额,刚喝过一碗参汤这会儿也恢复些气力,她背靠着软枕,认真盯着那小小一只的孩子瞧了会儿,好奇问道,“你说他长得更像谁?”

        谢伯缙仔细观察,“嗯,眼睛像你,鼻子像我,下巴也像我一些。”

        “我怎么看不出来。”

        “等他再大一些,你就能看出来了。”

        “好吧。”云黛点点头,忽又觉着这感觉实在奇妙,她竟然生出了个人来。那股新奇劲叫她又多看了那襁褓几眼,还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小脸颊,嘴里不禁惊呼,“他可真小啊,脸都没有我拳头大。”

        谢伯缙看着她这反应,只觉着可爱,不由轻笑,“奶娘就在侧间候着,多喂喂,他就能长大了。”

        云黛歪头问他,“那我可以喂他么。”

        话音落下,两厢变得安静。

        她明显看到谢伯缙的目光在她胸前扫过,而后扭过脸,轻咳了一声,“还是叫奶娘喂吧。”

        云黛,“……?”

        他这是看不起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也没那么差吧?

        她有些不忿地握拳,有气无力砸了他一下。

        谢伯缙将孩子递给丫鬟,吩咐着,“抱去给奶娘,你们都退下。”

        屋内一干丫鬟皆躬身退下,屋内没了人,谢伯缙反身握住云黛的手,轻声道,“刚生过孩子,得好好休息才是。妹妹先攒攒力气,留待明日再打?”

        云黛哼道,“谁叫你看不起我。”

        “冤枉,我哪敢看不起你。”

        “那你为何不让我喂他?”

        “这不是怕你太过劳累。”谢伯缙揽过她的肩,轻声哄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有的喂,那喂他便是。好了,先躺下睡一觉,你今日也累了。”

        云黛缓缓躺下,她也实在累了,脑袋一沾上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伯缙替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守着,静静凝视着她熟睡的安详面庞。

        良久,他起身离开,回到书房写信,给肃州、乌孙和长安报喜。

        ***

        肃王府喜得麟儿,消息很快传遍北庭。

        为表喜悦,都护府连着七天七夜设立粥棚、派发喜钱,前来添喜祝贺的百姓络绎不绝,北庭各府官眷也都纷纷登门恭贺。

        小世子取名为谢明霁,取明理明智、胸襟开阔之意。

        满月宴办的十分热闹,庭州各府自不用说,就连古赞丽太后都低调前来探望,还给小世子取了个小名叫阿狼,希望他像草原上的野狼一般矫健勇猛。

        除却乌孙的祝福,突厥公主阿依慕私下也送来一份礼物,祝贺云黛得子。

        撇开阿依慕与自家兄长的恩怨情仇,因着先前一路相处的情谊,云黛收下这份礼,并还了一份礼,其中还包括她亲手织的虎头帽,正好可以给阿依慕的儿子戴。

        接下来几个月,长安的贺礼也陆陆续续送了过来,有皇帝的、有端王府的、还有许家的、崔家的等等,肃州的礼物却姗姗来迟——因是谢老夫人和乔氏亲自送来。

        当谢老夫人和乔氏出现在云黛面前时,云黛真是喜出望外,抱在小阿狼愣了好半晌。

        等回过神来,她忙不迭给两位长辈请安,又将怀中的小阿狼递给她们看,“祖母,母亲,你们瞧。”

        谢老夫人和乔氏见着那被喂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都笑成了花,“哎哟,真是招人疼。”

        乔氏也想抱孙子,但还是先让谢老夫人抱了,她在一旁美滋滋过了个眼瘾,就拉着云黛到一边,问起她的身体与近况来。

        云黛一一答了,还笑眸弯弯地站起身,在乔氏跟前转了一圈,“母亲您瞧,我还胖了一圈呢。”

        乔氏上下打量着,见她莹白的肌肤透着红润的气色,也放下心来,柔声笑道,“不胖不胖,哪里胖了,我看还能再吃一些,姑娘家脸上有些肉才更好看。”

        云黛点头应和,理了理衣摆,挨着乔氏坐下,缓声问,“母亲,您和祖母来之前怎么也不递给信,好叫我早点做准备迎接。”

        “我早和阿缙说过了,是他要瞒着你,说要给你个惊喜。”乔氏摇着头,眸带揶揄之色,“可不得了,阿缙这根木头都被你调/教的会制造惊喜了。”

        云黛面色羞红,“怪不得这阵子看他神神秘秘的。”

        缓了缓,她又道,“不过母亲和祖母能来,我真是再惊喜不过。你们这回来了,可得多住些时日。”

        “好好好。”

        乔氏一叠声应下,抬眸看见谢老夫人怀里的大胖孙子,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我和你父亲刚收到你生了的消息时,真是抓心挠肺,恨不得背上长了翅膀飞过来瞧。先下好了,可算是见着这小娃娃了。”

        说到这,她一脸怜惜地拍拍云黛的手背,感慨道,“云丫头,真是辛苦你了,将个孩子生养的这般好。”

        云黛莞尔一笑,“阿狼很乖,一点都不闹腾,算不上辛苦。”

        要说辛苦,这个小的有奶娘和丫鬟们带着,她每日都不用费什么心力。反倒是谢伯缙那个大的,产后三个月她的身体恢复了,他旷了那许久,自是变本加厉的折腾,应付他才叫辛苦呢。

        且说这日夜里,一家人围坐一块,和和美美吃了顿团圆饭。

        自此,谢老夫人和乔氏便在庭州府上住了下来。

        两位长辈成日围着小世子转,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每日饭都能多吃两碗,简直乐不思蜀。

        就是可怜了晋国公,长子长媳大孙子远在北庭,次子在长安做官,三子在外游历,原先家里有媳妇有老娘,倒也不觉着冷清,现下老娘和媳妇都跑了,且一跑就没个归期,独留他一人空守个国公府,心里那叫一个苦哇。

        他几次三番写信催乔氏回家,总不能有了孙子就忘了夫君。

        乔氏每次回信,都是“下月一定”。

        可一月又一月过去,眼见着秋来枫叶落,冬日腊梅香,转眼春来到,媳妇还未归,晋国公忍不住提笔寄了一首又一首酸诗——

        乔氏收到这些情意绵绵的酸诗,一张脸都臊得慌,嘴上骂着“老不正经”,心下到底有几分不忍,还是收拾起行囊,决定回肃州。

        谢老夫人才不愿回去,她在长孙这过的挺舒坦的,年纪大了,就爱子孙绕膝的氛围,虽说现下就一个小孙子,但她眼瞅着长孙和长媳的那股恩爱劲儿,觉着这几年定能再添一两个。

        她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下一个。

        乔氏离开北庭时,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