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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是我们俩的家,这里的一切属于你,包括我。
  01
  本来已经打算在除夕当天回桑中的事情,因为牧爷爷而不得不提前,当时时春正好在忧心忡忡地等待着期末成绩,与其说是在等期末成绩,倒不如说只是在等高数成绩。
  明明早就可以知道成绩单,但是牧休言秉持着公平公正的态度,硬是没有向她透露过半点消息,她就这样一直忐忐忑忑地熬到了出成绩的那天。
  “你真的没有放一点点水?”什么都已经准备好的时春,犹豫着还是没敢去点开最后的按钮。
  “你让我以权谋私?”牧休言坐在一旁,半靠着看着时春,成绩早在放假之前在办公室就已经填报进去,现在再求他放水不觉得已经晚了吗?他没有记错的话,刚考完那会儿她不是还挺自信的吗?
  明明已经这么紧张,他居然还要这样吓她,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时春绝望地将头往桌上一砸,结果好巧不巧正好碰到鼠标,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屏幕已经自动跳转了。
  事已至此,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时春只得紧张地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牧休言也不再逗她,装作现在才知晓的样子,满意地点着头:“还不错啊,七十二分。”
  “真的?”闻言,时春立即睁开眼睛,看到成绩之后,高兴得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牧休言,一个劲地夸着自己。
  就在这时,牧休言的电话忽然响起,时春只好暂时安静下来,想着等下一定要好好地鄙视一下牧休言,她明明过了,却还非要在那儿藏着。
  可……时春看着牧休言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她能够感受到,好像是出什么事情了,而且很严重。
  果然,牧休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瞬间从考试通过的欢喜里坠入冰河。
  “爷爷,在家晕倒了。”
  坐在回桑中车上的时候,时春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抽离出来,虽说牧爷爷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可是也没见突然晕倒过,想到家里又只有李叔和云姨,该是什么场景,她完全不敢想象。
  趁着红灯的时候,牧休言抽空握住时春的手,安慰着:“没事的,李叔已经通知了医院。”
  时春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想现在牧休言应该比自己还要着急,不然也不会把车开得那么快,恨不得马上回到桑中。
  等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牧父、牧母、大伯他们已经都在那儿了,牧爷爷还在抢救,听说是因为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幸亏李叔电话打得及时。
  看他们应该都是直接从工作单位赶过来的,年底本来事情就多,肯定都没空,牧休言让李叔先带着他们去吃点东西,这边就让他和时春先守着,他们傍晚再过来也不迟。
  见牧休言过来,他们也就没有坚持,据医生初步判断,就算手术很成功,也需要在医院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家属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送走了长辈们后,两人在手术室外面的休息椅坐下,共同担忧着里面的人。
  牧休言将时春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般,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也不动。
  大概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时春几乎立马就冲了过去,拉着医生的手,问道:“爷爷,他还好吧?”
  在听见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后,时春才算真正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牧爷爷对她那么疼爱,又是爷爷的领导,在时春看来,牧爷爷已然成为她的亲人,而现在她的亲人生病了,怎么会不担心。
  从手术室出来的牧爷爷直接被送到了加护病房,医生说目前他的病情不稳定,不方便探视。
  如此,时春也不能强求,和牧休言一起忙忙碌碌折腾了好一阵,将相关的费用缴清之后,才通知李叔过来守一会儿,他们先回去收拾东西。
  牧母在教育局工作,牧父是市常委,年底的收尾工作都会很忙,至于大伯他们本身年纪也大,让他们过来守夜也说不过去。
  “你设计那边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牧休言担忧地问着时春,她这段时间并不闲。
  “没关系,这两天先过来,设计等过段时间再弄也不迟。”时春知道牧休言的顾虑,宽慰般地解释,总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吧。
  见她坚持,牧休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本来也不是喜欢啰唆的人,何况现在叫时春放任不管也说不过去。
  傍晚,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目前闲下来的基本上就只剩下牧休言和时春,大伯他们偶尔有事,于是白天基本上就让大伯夫妻俩守着,晚上牧休言和时春过来换班,没多久就过年了,到时候,牧父牧母闲下来,再来照顾也不迟,至于云姨他们过年总是要回家的,干脆就当提前放假让他们回家了。
  对于这个决定,大家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但是牧休言坚持说晚上他一个人就够了,他们白天过来就行。
  时春知道牧休言是在为她设计的事情腾出时间,倒也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在大家都回去之后,时春才私下和牧休言商量。
  “你的胃病刚好一点,又熬夜,万一又犯了怎么办?”
  是的,除了担心牧爷爷的病情之外,时春担心的还有牧休言的胃,虽然这段时间没有再犯过,但是那种矫情的病,稍微不注意,说不定又犯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
  牧休言难得开一次玩笑,却被时春直接给瞪了回去:“牧休言,我现在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那你的设计大赛就不重要?”他知道她为了这次比赛花费了多少精力,也知道这次设计大赛的成绩是她毕业实习工作很重要的加分项目。
  时春觉得这段时间的牧休言,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出尝试着接受彼此这样的话,对她的态度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是想让她看见他的决心一样。
  让她莫名地心烦,却又无可奈何,可她又开始享受这种感觉,甚至开始期待未来。
  最终,时春还是没能拧得过牧休言,只好答应他尽快将设计的事情全部弄完,再过来照顾爷爷。
  02
  牧爷爷术后恢复得很好,时春中途回了一次桐湾,毕竟当时离开的时候有些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同时告诉家里牧爷爷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有危险。
  宿爷爷说想过去看看,时春想了想,打电话让牧休言抽空过来带着爷爷奶奶过去一趟。两家人平时很少聚,大多数时候都是牧爷爷来他们家,宿爷爷有很严重的哮喘,并不适合出远门。
  牧休言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也不说等下次,直接就从桑中赶了过来。
  后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牧休言安排的,因为只有宿母一个人在家的原因,爷爷和奶奶并没有在桑中待很久,隔天就回去了,也是牧休言送回去的。
  时春则熬夜加班将堆在后面的事情用两天时间就全部做完,上传文档之后,立即赶去医院。
  这段时间因为牧休言的胃病,时春的厨艺倒是长进了不少,趁着有空去医院,给爷爷熬了点汤,还顺便帮牧休言做了饭菜过去。
  在医院楼下,正巧碰到一个剪着短头发、个子高高的女人,性急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本来时春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只是她刚出电梯,就被从旁边跑出来的女人正好撞到,险些弄泼了手里的饭菜。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对方一脸歉疚地看着时春,倒是惹得时春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在医院着急的人又不是一两个,这样停在你面前道上半天的歉,像是不原谅就不会走的,倒还是第一次碰到。
  时春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没关系的,反正也没有泼出来。”
  本来这件事时春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她和服务台的护士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再去牧爷爷病房时,看见牧休言居然正在病房门口和那个短发女人说话。
  “时春,你来了。”是牧休言率先看到了她,招呼着她过去。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时春,惊讶地指着时春感叹:“哦!电梯门口的小美女。”兴许是注意到了自己声音太大,她又迅速地闭上嘴巴,眼神却没有离开时春,冲着时春笑着。
  牧休言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接过时春手上的饭菜,介绍着:“牧青禾,大伯的女儿。”
  早就听说大伯他们有个女儿,在部队工作,好像是个指导员之类的,前两年时春并不是经常待在牧家,倒是从来没有与她见过。原以为在部队当指导员的都应该是板着张脸,让人远远看着就忍不住紧张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亲切。
  “堂姐。”时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刚才在电梯门口的那一幕,原来她这么着急是为了来看牧爷爷啊。
  牧青禾高兴地挑了挑眉,逗着时春:“刚刚还和牧休言说起前面在电梯门口撞到了一个小美女,原来就是我们家的啊。”
  听着她小美女小美女地叫着,这下反倒是时春不好意思了,笑着看了看牧休言,对牧青禾说:“还是叫我时春吧,小美女听着挺奇怪的。”
  看出了时春的害羞,牧休言立即替她开脱:“爷爷也该醒了,我们进去吧。”
  牧青禾跟在最后不屑地做了个鬼脸,不过难得见到牧休言这样护着一个人,也就不去计较,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病房。
  他们进去没多久,爷爷就醒了,虽然暂时不能说话,却还是认识他们,见青禾回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牧休言刚给牧爷爷盛好汤,就被时春截了去:“你去吃饭吧,爷爷这里我来就好。”
  他也不说什么,这几日,时春就算是再忙也会在傍晚的时候过来一趟,除了第一天带了一大袋东西过来,说是怕他半夜饿,带饭过来倒还是第一次。
  “事情忙完了?”
  时春点了点头:“嗯,文件已经上传。”
  牧青禾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地对牧爷爷说:“爷爷,要不是你在这儿,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牧爷爷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牧青禾的手,像是在说她调皮,又像是赞同牧青禾的话。因为这话,时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只得埋下头专心地喂着牧爷爷。
  倒是牧休言,瞪了一眼牧青禾,像是在责怪她明知道时春脸皮薄,还一直在逗时春。
  03
  牧青禾含笑看着两人,爷爷当时说要牧休言娶时春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表明态度,却暗自去调查过时春,详细到时春的小学成绩,也知道时春是个好姑娘。本来打算在两人结婚的时候再好好认识的,但当时临时接了个任务,没有见到,后来时春和牧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她也就没有刻意地出现。
  刚才在电梯门口撞见的时候,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却故意没有挑明身份,她觉得还是由牧休言来介绍彼此比较合适。
  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疏远,反而亲近许多,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时春照顾爷爷喝完汤,坐了会儿,牧青禾便催着他们回去,说是今天晚上她守着就好,放他俩一天假。
  如此,牧休言也就不再客气,因为照顾爷爷,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去,确实应该休息一下,本来是准备等牧父他们过来的,但是好像临时需要加班,牧青禾一来,正好。
  考虑到他这几天太累,时春没有让他开车,而是直接打车回家。
  “堂姐她……”
  回到家,时春一边看着牧休言找衣服,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只是还不等她问完,牧休言已经提前回答了。
  “放心,她对你印象应该还不错,还是第一次见她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友善。”
  时春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再一想,整张脸陡然红了起来,连忙解释:“我是怕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爷爷,没问你说的那个。”
  到底还是小姑娘,稍微一说就会脸红。
  “这个你就放心,能单挑三个男人的人,不至于让你操心这方面。”牧休言也没继续逗她,转身走向浴室。
  牧休言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从浴室出来后,就直接去了书房,没有再出来。
  时春洗完澡,将穿过的衣服一股脑儿地扔进洗衣机,定了个闹钟准备到点去晾,便拿着本小说半靠在床上看了起来。
  没想到看着看着睡意渐起,前几天一直熬到后半夜,今天忙到下午就直接去了医院,确实有些累。等她听到闹钟醒过来,跑去阳台的时候,看见牧休言居然在晾衣服,而且手里拿的还是她的内衣。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时春立即冲过去抢过牧休言手上的衣服,藏在身后,强装着镇定:“我来晾吧。”
  “那我先去睡了。”
  刚刚他忙完事情出来,听见阳台的洗衣机停了,也没多想就过去晾衣服,哪知道时春刚刚不注意,把内衣也直接塞了进来,他还在想这东西应该怎么晾呢,就被她冲出来给抢了过去。
  幸好阳台的灯并不是很亮,否则现在两个人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等时春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回到房间,却发现牧休言大方地躺在床上。
  “那个,我还是去沙发睡吧。”时春尴尬地往后撤退着,虽然之前在宿家一直睡一间房,可那是万不得已,现在突然这样,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站住!”在时春即将离开之际,牧休言出言唤道,语气有些严肃,“又想感冒?二米二的大床,足够我们俩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想我前面说得可能还不够清楚,宿时春,我并不强求我们一下就到你侬我侬的地步,但是至少不需要这样回避。”牧休言已经起身走到时春面前,眼神澄澈而真挚,“这是我们俩的家,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属于我,同样属于你,包括我们彼此。”
  “我……”时春被他说得有些蒙,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放心,我不会禽兽到在这种时候对你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春慌乱地解释,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相信牧休言的,不过是突然有些不适应罢了。
  “那就行了。”说着,他直接绕过时春把门关上,示意她赶紧过去。
  时春犹豫着,最终说服自己在靠窗的位置躺下,离牧休言远远的,远到稍一翻身就会摔下床去。
  牧休言看到了,却没有点破,他并不想把时春逼得太急,何况,他只是因为在医院睡不好,不想在家也那样,可又不忍心看时春睡沙发。
  今晚的夜,深沉而又璀璨,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在经过一整个雨季的冲刷而开始变质,随即生长繁衍,期待着某一个绚烂的瞬间。
  04
  牧青禾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让牧休言送她回牧家。接完电话发现时春还在睡,牧休言只好轻手轻脚地起来,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就听见床上的时春迷迷糊糊地说:“牧休言,记得吃早餐,清淡点,对胃好。”
  牧休言看着床上连脸都藏在大被子里的人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声音柔和:“知道了,不要睡太晚,盖好被子,外面在下雪。”
  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便没了动静。如果不是对自己听力的认可,刚才那句叮嘱,倒像是幻听,牧休言浅笑着看着床上拱起的那团,还真是容易害羞啊。
  牧青禾站在医院门口,将脖子使劲地缩在衣服里,用力地跺着脚。今天确实很冷,外面正在下雪,说句话哈出来的白气都能把脸盖住,牧休言没有骗时春。
  “时春没有跟过来?”看见牧休言的车后,牧青禾赶紧冲了过来,打开车门发现副驾驶没人,又折到了前面,在副驾驶上落座。
  牧休言将顺路买的早餐递给她,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这么一大早叫我过来,不就是想撇开她吗?”
  看吧,太聪明了也不好,什么事情还等不及别人解答就率先知道了答案,一点惊喜都没有,重点是还不知道装傻,这样直接说出来,多尴尬啊。
  “有吗?”牧青禾尴尬地干笑两声,挠着头眼神躲闪,“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睡觉,是叔叔过来得太早了。”
  牧休言不想在这儿争辩这些没有太多意义的事情,脚踩着油门,朝着牧家开去,虽说现在气温骤降,但是好像没到打不到车的地步,牧青禾的那点小心思,恐怕也就她自己觉得高明吧。
  牧青禾在心里斟酌词句,她确实是故意叫牧休言过来的,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必须要和牧休言谈谈的,只是她不擅长做这事,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不如让她干干体力活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吞吞吐吐的像小女人,不像你。”牧休言实在看不下去她在那儿一个劲地纠结着,其实她想问什么他多少还是能够猜到点的。
  “牧休言,你真不会说话。”牧青禾不满地批评着,“时春居然受得了。”
  “她没你那么挑剔。”
  看来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啊,牧青禾眸光一闪,脸上却满是鄙夷。
  “啧啧啧,还骄傲上了。”
  忽然,牧青禾一本正经地问:“想清楚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啊。
  “不知道。”牧休言回答得很诚恳。
  他和时春之间,要说想清楚其实并不困难,但是却也不简单。他想照顾她、疼爱她、珍视她,但很多时候,他又不敢有太多的行动,甚至连承诺都没有给过她。含糊其辞,一点都不像他,却又找不到解决办法。
  和时春在一起他会觉得舒适、畅然,甚至让他有些迷失自己,沉溺其中,他不知道这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不知道啊……”牧青禾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的话,像是故意一般地拉长声音,“还是早点想清楚吧,听说沈柔结婚了?”
  牧休言心间一怔,不解地望向牧青禾,像是在揣测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到沈柔,最终却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提她做什么?”
  “我为什么提她你会不知道?”牧青禾直视着前面,嘴却没有闲下来,“暂且不说爷爷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你就算是再恼怒爷爷,都应该清楚,时春是无辜的。这在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即便现在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可我还是想要啰唆几句,毕竟我喜欢时春那丫头。”
  “她本来也不是个讨人厌的人。”对于这一点,牧休言很清楚,否则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才想让你早点想清楚啊,是真的决定和时春在一起,还是只是因为沈柔嫁人了。”
  牧休言张了张口,最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牧青禾并没有强求,适可而止地打住了话题,指了指已经在不远处的牧家一角:“哈,是不是觉得还是我们家最美。”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隐约的屋檐掩映在沿街的枝丫间,不得不说,奶奶那时候的审美在现在看来并不落伍。
  在他离开牧家的时候,牧青禾似有若无地吐出这么一句:“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对吧,时春身上有奶奶的影子。”像是在告诉牧休言什么,又像只是一句感叹。
  是的,那时候他没有想清楚为什么爷爷会那么喜欢时春,但很快他便找到了答案——建筑设计。时春学的是和设计牧家的奶奶相似的专业,她有着和奶奶相似的设计热情,这才是爷爷最喜欢时春的地方。
  05
  紧接着就是除夕,那天中午开始,桑中就应景地开始飘着雪,气温也降低了不少。
  虽说有着在医院过年不吉利的说法,但是现在牧爷爷的情况,大家觉得还是在医院比较妥当,何况,医生说至少要在医院待到年后才能视情况决定出院的事情。
  因为牧爷爷的事情,这些天大家都在操劳,干脆就连年夜饭也一起省了,说是等牧爷爷出院之后再一起庆祝也不迟。
  虽是这样说,但牧青禾还是给牧休言和时春留足了时间,她说,热恋中的人,第一个新年总是需要好好庆祝的,甚至还给两人在饭店订了位置。
  时春本能地想要推辞,无奈牧休言已经率先一步应了下来。事后,时春不解地问牧休言:“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牧休言想起前几天牧青禾还说自己不会说话,现在看来,有些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伸手摸了摸时春的头,帮她把羽绒服的帽子往上提了提:“那你觉得算什么?”
  时春笑了笑,没有说话。是在谈恋爱吗?她并不是很确定,那天沈柔的话在耳边响起,介意?或许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此后就说不定了,毕竟心境一变,自己对某些事情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牧青禾是怎么想的,明明对桑中并不陌生,结果那地方离停车场居然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难道她就没有想到这是大冬天吗?
  终于到了那个地方,牧休言才知道,这里是一家浙菜馆,因为宿母是浙江人,宿家的口味也就随着宿母一起变了,尤其是时春,钟爱浙菜。
  饭店的外观很有诗意,两层楼的建筑坐落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门前的栅栏,直接将整个菜馆和周围的建筑分割开来。进去之后,院中引了流水,在前院做了个池塘,冬天的天暗得快,却还是能够看见在里面悠闲的鲤鱼,院角还有一口古井,应该是一早就在这儿的,倒是和这里融合得恰到好处。
  果然,一进去,时春全然忘记了前面在路上还念叨着回去一定要对青禾姐抱怨一番,哪有人请吃饭让人绕这么远受冻的,嘴里的话也变成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青禾姐。
  既然是合着时春心意来的,后面的主导权自然也就让给了时春。时春点了几道素来爱吃的菜,才想起身边还有牧休言,立即将手上的菜单递给他:“你要不要看看?”
  牧休言摇摇头:“难道还看不出来,堂姐是想让我舍命陪君子吗?”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客气了,却还是照顾牧休言的口味,点了四菜一汤,两个人,算是满满的一桌。
  以往这天时春都是要回桐湾的,前两年也是节后再来桑中一趟,今年因为爷爷的事回不去,如此,也算是补偿吧,至少不让这丫头太过想念。
  这一顿时春吃得很开心,就连话也多了起来,和牧休言从关薇讨论到邵南行,再从邵南行讨论到林一,最后在卞和那里停住。这段时间太忙,自从上次牧休言喝醉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也不知道今年春节,他是去国外,还是留在桑中过的?
  “怎么了?”牧休言看出了她的沉思。
  时春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她并不想在牧休言面前提起卞和,不管怎么说,她和牧休言现在是夫妻,而她对卞和,曾经依赖过、迷恋过,甚至期许过,哪怕是现在,卞和于她而言还是心底最美好的一段回忆,既然是回忆,就由着它继续美好吧。
  见时春不愿意说,牧休言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给对方留足空间,也是一种体贴。
  两人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考虑外面太冷,牧休言决定还是直接回家,不过去的是牧家。
  考虑到牧爷爷那边总还是需要一个人,所以是牧父留在了那儿,毕竟牧青禾难得回家一趟,得让他们好好聚聚。
  时春特地让牧休言绕了点路去了趟医院,虽然下午已经过去看过了,但时春总觉得,除夕夜让牧爷爷待在医院有些过意不去。
  在楼下的时候,时春去路边的粥铺买了两碗热粥上去,一是喝点热的暖和暖和身体,然后也是担心他们可能会饿,毕竟牧爷爷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见着时春冻得鼻尖通红,牧父没让他们在医院待很久,就催着他们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郊区的雪比市区下得要大,等牧休言不慌不忙地开着车回到家,家中的院子里已经积着厚厚的一层雪。
  牧母他们好像在看“春晚”,房间里的灯全亮着,倒也还是没有几分过年的样子。牧休言停好车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时春站在院子里,头顶的帽子上已经覆上了一层雪花,被屋内透出来的昏黄灯光照得亮晶晶的。
  牧休言走过去拍了拍时春帽子上的雪:“不冷吗?”
  时春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去年过年好像还是在桐湾,爷爷给我买了一大捆烟花。”
  “所以,这是在嫌弃今年的年过得不好?”牧休言将时春露在外面的手握在掌中。
  “是觉得去年还可以是个孩子,今年好像就不是了。”
  “嗯?”
  “因为去年还可以假装自己是单身,今年好像不行了。”
  牧休言将时春拉到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整个人将她裹住,并没有挑着她话里的漏洞继续追问。
  那场婚礼看似并没有改变太多,他继续出国留学,她依旧上课下课,可又好像改变了很多,他和她,从毫无交集变得日渐亲密。
  “咳!”
  本来相依在一起的两个人因为这声咳嗽,吓得立即分开来,惊恐的样子,像是瞒着大人做了坏事的小孩。
  难得见到牧休言这副样子,牧青禾也玩心大起,故意放大声音地喊:“你们俩回来不进屋,在院里站在干吗,大冷天的,还要花前月下美景良宵啊?”
  “呃……堂姐。”时春被她说得害羞起来,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牧休言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定,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拉过时春的手,大大方方地朝着屋内走去,越过牧青禾的时候,特意说了句谢谢。
  06
  零点一到,时春手机就准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新年快乐。”卞和伴着窗外烟花炸开的声音,说了这句话。
  时春几乎能够想到现在他那边的窗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的场景应该很热闹,可那样的热闹和一个初来桑中不久的人并无关系。
  “新年快乐。”时春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一句,没问他今晚怎么过的,也没问他和谁一起过,因为这些在刚才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
  “堆雪人了吗?”卞和的声音温柔,就像小时候,会在新年的凌晨跑到她家院门口第一个跟她说新年快乐,会在下雪的时候帮她堆一个好几天都化不掉的大雪人的大哥哥。
  “没有,太晚了,并不好堆。”
  “嗯。”
  时春听着那边的烟花放完,又继续的声音,却没有往下搭话。楼下的牧母他们已经收拾好客厅,准备回房间睡觉,几个人有说有笑,挺开心的,以为时春睡了,路过时春房间的时候,尽量将声音放低。
  不知过了多久,卞和才再次开口:“时春,再见。”
  “再见,卞和。”
  挂完电话后的时春坐在窗边,陷入良久的沉思,此前的无数个新年,她都希望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祝福是来自他的,可自他离开,便再也没有接到过。
  现在再次接到的时候,心境已然不同,为什么偏偏就是迟了呢?
  时春一早起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爷爷聊了会儿天之后,就听见牧青禾在楼下喊她。
  “时春,快出来,我们家小少爷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牧青禾的声音大得整个家里都能听到。
  时春立即从床上蹦下来,随意地套了件大袄子后,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下了一夜的雪,整个院中素白一片,牧休言只穿了件羊毛衫,额头居然还被汗浸湿,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牧青禾给拖了过去。
  “快看,这家伙一大早起来堆的,平时上班都没这么积极。”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时春才注意到牧休言的身后居然立着一个高高大大并不怎么好看的雪人,刚才光注意牧休言,倒是忽略了他身后和满院素白融在一起的这家伙。
  她费力地张了好几次口,最终却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合适,昨晚因为卞和的电话,她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可现在这个伤感在瞬间转换成了感动。
  她从来没有期许过牧休言会为她做这些,说到底,在她眼中,牧休言终究还是一个漠然、冷静的人,绝不会屈身做这些的。
  牧青禾已经识趣地退回了屋内,陪着母亲和婶婶准备着新年的第一顿饭,给他俩留了足够的空间。
  “谢谢。”时春终究只想到了这句话。
  “没了?”牧休言显然有些失望,他可是从牧青禾那里知道时春喜欢雪人之后,一大早起来堆的呢。
  “谢谢。”时春第一次主动给了牧休言一个拥抱,仰起头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是真的很高兴,昨晚接完电话不过是望着窗外的雪出神,牧休言什么都没问,只是让她别感冒了。后来因为这件事,牧休言伸手环住她,看着她高兴得半眯着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唇,眼神由喜悦渐渐地变得炽热。
  手轻轻扣住了时春的头,缓缓地低下自己的头,像是在询问般的眼神,他认为这件事还是需要得到时春的允许的,见她没有闪躲,才将一切化作了现实。
  大概是顾及家里还有长辈,他不过是在她唇上轻轻一点,便迅速放开。看着时春完全不在状态的脸,他满意地说:“这才够。”
  时春不可置信地看着牧休言,没有喝醉,没有不省人事,更不可能把她当作另外一个人,牧休言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吻了她。
  她在清醒后心里冒出了很多想法,比如缘由,比如真心。
  最终她也只是任由着牧休言这么抱着,直到触到他冰凉的手,才想起他刚堆完雪人,猛地推开他:“快去穿衣服。”
  牧休言难得玩心大起地逗着她:“放心,妈他们正在准备早餐,看不到。”
  “牧休言!”时春严肃地板起脸,明明是担心他感冒,怎么到他这儿就变了呢?
  害羞吗?没有,其实她只是忽然有些茫然,像是猛然间坠入了迷雾森林,没有方向,却并不慌张。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逗时春变成一件好玩的事情,但还是需要适可而止,恼羞成怒可是另一种后果,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