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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这处公寓离海跃集团总部大厦近,方便吴宁上下班。许其悦站在主卧的飘窗前,望见海跃的标志在密集的高楼大厦之中散发银蓝色光芒。

从海跃总部大厦向南横穿几条街,就能到达浓妆艳抹的浦江沿岸。繁华的区域总是日夜不息,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吴宁今晚要回丘鹿原,将许其悦留在此处的公寓。

“你知道吗?你这种行为是在金屋藏娇。”许其悦往后仰倒在床上,松软的床垫摇晃,他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吴宁拍了一张照片。

“吴宁。”许其悦恢复到仰躺的姿势,举着手机欣赏他拍的吴宁,默然许久,喃喃说,“……你啊你,连淤青都很美。”

他中午摔的一跤,皮下出血,鼻梁上留有青紫的淤痕,本就侵略性十足的美貌染上妖异的野性,精英范儿变了许多。

许其悦坐起来,到处找拍摄角度,想给吴宁多拍几张。吴宁不同意,用一只手挡住脸。

“你害羞什么?”许其悦拉他挡脸的手。

“你别拍照。”

“吴宁,你是在怕我把你拍丑吗?我可是美术生,有学过构图。”

两人拉扯半天,最初的目的早就忘记了,许其悦把手机扔到床上,拉开吴宁的手,忽然戳戳他的脸颊,惊讶地说:“你在笑哎。”

他记不清上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

吴宁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已冷静下来,说:“我该走了。”

许其悦偷袭,亲了他嘴巴一下,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吴元熙嫁给了自己的大学同学,不是商业联姻,对方是个普通人,读完博士在大学任教,今年就能评个副教授。她自己也当老师,在市重点中学教高中生语文。

两人假期多,事少,还没要孩子。逛超市,做饭,饭后去公园散步,日子过得还算诗意。

吴宁的到来打乱了她的平静,她背着单肩包在家门前沉思,对门的邻居恰巧回家,多看了他们几眼,吴宁带着助理,虽然坐轮椅,但外貌和气质着实出众。吴元熙输入开门密码,请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进门。

“你来找我做什么?”吴元熙摘下单肩包,开门见山地问。

吴宁说:“找你帮忙。”

吴元熙外貌与吴宁有相似性,五官更柔和,笑起来温柔恬静,“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呢?你什么都有。”

“帮我指条路。”

吴元熙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吴宁向后伸手,刘源迅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交给吴宁。吴宁将信封压在原木茶几上,缓慢推给吴元熙。

吴元熙拆开信封,展开一张布满褶皱的信纸,看罢说:“这就是你回国的目的?”

门发出响动,吴元熙的丈夫回家了,他不解于吴宁的来访,走向客厅,对吴元熙说:“弟弟要来,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吴元熙起身,打发他去超市买水果。

“小区门外不就有水果店,去什么超市。”

吴元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去超市买瓶酱油回来吧。”

丈夫离开后,吴元熙重新坐回沙发。

“别往下查了,会死人的。”她正襟危坐,垂着眼,显得格外肃穆。

“我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吴宁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眼神发直,“李泽平是令堂的同学,外企高管,当年海跃初创,他是被请来管理海跃的财务的。他托人寄给我这封信后,没几天就在家门口被酒驾司机撞死,这死法对我来说可太熟悉了,你应该知道我家人是怎么死的。”

吴元熙警惕地看着他。

“李泽平葬礼后,家中失火,所有东西都烧一干二净。不过,葬礼上李泽平的夫人交给你一幅画,我想看一看。”

吴元熙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是吗?你恨死我了吧,我妈,我弟弟,冯月华,吴渝,甚至吴硕海,我们占有了本该属于你和你母亲的东西。你母亲郁郁而终,你不恨吗?”

“我恨又怎么?不恨又怎么?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想让我好好地活。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你走吧。”她表现得非常冷静。

吴宁不急着走,慢慢说:“我会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吴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吴元熙皱眉,又想笑,难以相信他。

“你这么笃定吴硕海会把海跃全留给你?”

“我会自己取。”

吴宁坐在轮椅上,对于掌控海跃的事,似乎胸有成竹。

李泽平留给她的画一直被她搁在杂物间,防尘布蒙着,其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李太太说,这幅画是我母亲送给李泽平的。我母亲生前的画都被她自己给毁了,李太太把这幅画送我,让我留作纪念。”吴元熙回头看一眼吴宁,眼中别有深意,“其实,这幅画并不是我母亲的作品。”

她掀开防尘布,手挡在口鼻前扇走灰尘。

画布上黑色为背景,墨水一般浓稠的黑暗,一双五指纤长的手出现在画面正中,仅仅是一双手,好像光只照在这双手上,而这双手的主人隐藏在黑暗中。一只手安然地叠在另一只手上,小指微微翘起,皮肤干净,年轻,每一只手指都涂抹了鲜红的指甲油,饱和度高的红色,像血。纤细的银镯子戴在手上,左右各一。

“你能看出什么?”吴元熙问。

吴宁如实说:“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不舒服。”

吴元熙将画盖起来,背对着吴宁,“李太太送给我的不止是画,还有‘话’。”

家里的男主人买酱油还未归来,吴元熙把李太太送给她的画转送给吴宁。刘源小心地抱着画,不清楚这幅画的特别之处。

天色暗下来,气温也冷了,吴元熙将他们送到楼下,唠家常似的说:“你最好真如你自己所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没有能让人拿捏的弱点,不然,你会很惨。”

作者有话说:

“你连淤青都很美。”出自韩国电影《不汗党》,黑帮题材,双男主,大佬和卧底,性张力强到爆炸,导演盖章是爱情,结局很虐又很合理呜呜呜呜呜(我好像开始推荐电影了……)


24  聚会

摘下水墨的山溪漱玉图,换上描绘一双涂红指甲的手的油画,画作悬挂于书房东面墙壁的正中,坐在花梨木书桌后,抬眼便能看见这幅写实又风格阴郁的画。

许其悦站在画前,一手抱胸,一手托着脸,食指在脸颊轻点几下,困惑道:“你没觉得这双手上对称的银镯子像手铐吗?还有这配色,阴嗖嗖的……红与黑任一颜色拿出来都很有冲击力,红色极度奔放,黑色极度内缩,这两种颜色根本不可能融合在一起,它们不停碰撞,会使人精神紧张。”

“姿势,一手斜盖着另一只手。上面的手,从手指来看,非常放松,手没有用力;下面那只手,手指是伸直的,像蓄满了力量在挣扎,又像一只死后僵硬的手。这两只手形态上属于同一个人,状态上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手,很怪异。”

许其悦困惑的不是这幅画想表达什么,他困惑的点在于:“吴宁,你把这么一幅画摆在家里,每天看每天看,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吴宁语气平淡地说:“不过是一幅画。”

“你有没有听说过《雨中的女人》?”许其悦转身走向书桌,绕到吴宁身后,“那幅画几经转手,它的每一任主人都会梦到一个黑衣女人,静静地站在床边,长而细的脖颈,灰白色的皮肤,帽檐遮住半张脸……忧郁地闭着眼睛,跟画中人一模一样……站在床边……”

手慢慢伸向吴宁的头发,像恐怖片中的鬼魂搞突然袭击。

吴宁轻笑一声,不见有激烈的反应。

许其悦些许落寞地撩起一绺发丝在手指上绕了绕,松开头发,从背后抱住吴宁的脖颈,弯着腰,下巴搁在他肩头。

画中的两只手可以代表人的表里两层,外面的手是表层,粉饰太平,岁月静好;被掩盖的手是里层,早已荒芜,变作一片废墟。

他怎么可以忘记!吴宁已不是原来的卞宁,不是简简单单改了个姓氏。他的卞宁,过去卞宁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在那一场车祸中被毁了。他身上有冰冷的硬壳,许其悦触摸不到他的悲伤,但他知道悲伤是真实存在的,就藏在这具身体里面。

也藏在这幅涂红指甲的手的油画中。

悄然寂静,许其悦抱着吴宁,怀抱是温暖的,他不奢求能够治愈吴宁的伤痛,至少让吴宁知道,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不需要独自承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