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胆子这么大……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恐怖电影哎。”
“没时间。”吴宁不等他介绍一下这部电影,斩钉截铁地拒绝。
许其悦在他背后偷笑。
他就是胆小,却死要面子。
“对了,差点忘掉,你高中班主任的儿子结婚,给你发了请柬,要不要去?”他抚摸吴宁的耳朵,轻轻捏了捏耳垂。
吴宁沉默许久,说:“不想去,托人送份礼物吧。”
“但你高中同学想趁这次机会聚一聚,去嘛,我想去。”
十几年未联系,想念的大概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起经历过的青葱岁月。高中同学知道卞宁回国了,然而,没有途径能够直接联系他本人。许其悦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都没有变,他们找到许其悦,拜托许其悦告知卞宁这次的同学聚会。
“我不想去。”
许其悦看向吴宁的腿,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他贴着他柔软的皮肤,脸颊在他颈侧蹭蹭,扭头落下一个吻。
吴宁说不参加聚会,最终还是在许其悦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前往。
这些年,省城一刻不停地扩张,原先的南平市已经成为省城的南平区。
班主任听闻卞宁来了,推掉琐事,专门来见他一面。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
“十几年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露出怅然的神色,视线刻意避开吴宁的腿。卞宁是她执教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名学生,当年他高二考“9+1”,九次全校第一,别提给她长了多少脸,学校里的老师见她就问卞宁这个学生是怎么教出来的。
老师不一定能教出这种学生,卞宁这样的好苗子实在少有,脑子聪明,性子又不闹,为人踏实稳重。平日老师们在办公室闲聊,一致认为卞宁的前途不可限量。
如他们所料,卞宁确实不是池中物,可命运太坎坷了,怎么就车祸残疾了呢?
“你跟这……这?”班主任打量许其悦,思索着皱起眉头,“跟你高中时的男朋友还在一块儿,是吧?我没认错吧,姓许吧。”
许其悦点点头,笑说:“是,我是姓许,老师你还记得我呀!”
“嗯,当时好怕你影响我们卞宁学习。”她也笑起来,眼角笑出鱼尾纹,转而问吴宁,“你还记得吧,我跟你聊这个小许。”
吴宁看一眼身旁的许其悦,凤目微垂,说:“当时太年轻了,说话太狂妄。”
“说了什么?”许其悦好奇。
班主任说:“他说考首都大学对他已经没有挑战性,不如匀出一些精力解决人生大事。话说回来,你们结婚了吗?”
“没。”吴宁说。
几乎是同时,许其悦说:“快了!”
两人对视一眼,班主任看着他俩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婚礼前诸事繁杂,时间紧迫,班主任被人喊走,离开时匆匆留下一句话:“抓紧吧,卞宁,十几年了人生大事还没解决,效率这么低,不像你的办事风格。”
许其悦抓住机会,要跟吴宁谈一谈人生大事。
“卞宁!”
声音穿过半个大厅,打断了许其悦的思路。
“卞宁,咱班不在这儿聚餐。结婚客人太多,叶林说不给咱班主任添麻烦了,换个地方聚。”
来人顶着个蒜头鼻,中年发福,头发也没了,许其悦认不出他是哪位,但吴宁认得,称他为李建邦。
李建邦还没走近,大嗓门就到了,“不是吧!阿宁,十几年过去了,你这美貌不减呐!你看看我,我已经是中年油腻大叔了,咱俩看起来不像同龄人。”
他抬手拍几下自己的脸,笑没了眼睛,看向许其悦,“这不许其悦嘛!我们班花还在你手里呢!你可得把他看紧了,我们班群里七八年没人说话,卞宁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消息一出,班群里热闹得像过年,你猜猜这里面有多少人在幻想着重温旧梦。”
吴宁不悦道:“别开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李建邦在前引路,“十多年没见了吧,大家都很想你。”
同学聚会的地点选在一家私房菜馆,进包间门,许其悦老老实实地跟在吴宁身边。他环视圆桌旁的众人,有的他认识,更多的只是看着眼熟。
他看到了叶林,叶林看的是吴宁,眼神怔愣,然后才与许其悦视线相接。
许其悦把手放在吴宁肩头,无声无息地宣示主权。
落座,上菜,老同学在一起聊天,许其悦插不上话,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吴宁说话的兴致不高,只在别人问他时才答一两句,架不住问他话的人多,什么股票,什么海跃新开发的楼盘,什么国外大学……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许其悦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搁在吴宁的餐盘里。
甜的,他尝着不错。
话题忽然转到许其悦身上。
“咱们这群人里,初心不改的也就许其悦这么一个吧。”
“人家那么努力,这不实现梦想了。这人啊,就得有追求,肯吃苦,耐得住寂寞。”
“你们结婚了吗?怎么没请我们这帮老同学喝杯喜酒?在座的哪个不是你们恋情的见证人。”
“没呢?哎呀,怎么还没?咱班赵文,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三年级了。”
“卞宁在国外的这些年,许其悦你怎么过来的?”
众人嘈杂的交谈声中,吴宁垂着眸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侧过脸来小声问许其悦喝不喝虫草花鸡汤。
“只要汤,不吃鸡肉。”许其悦把碗给他。
他伸手拿起汤勺,慢慢撇了两勺汤,将碗放回到许其悦面前。
“吃鱼吗?”
许其悦点头。
他夹了块鱼肉放在自己盘子里,挑出鱼刺,再把鱼肉夹给许其悦。
“吃虾吗?”
许其悦受宠若惊,观察吴宁的面部表情,敏锐地察觉到吴宁绷着嘴角。他不开心。
“其悦,吃吗?”
许其悦点头,他眼睛本来就是圆溜溜的杏眼,惊讶时眼睛睁得更大,透出懵懂的可爱。
吴宁笑了一下,低头剥虾。
无人不注意到吴宁对许其悦的亲密举动,渐渐地,大家都不再缠着许其悦说话。
同一张桌上,叶林默默地吃东西。
“班长,不说几句?”
叶林摸了一下酒杯,又收回手,“我就不说了,让卞宁说吧,他混得最好。”
“你混得也不差啊,说吧,别谦虚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叶林起身祝酒。
刚在太阳底下上完体育课,他擦着脸上的汗,拿起玻璃杯喝水,余光里,卞宁跟几个人一起从教室后门进来。他经过他身旁,信息素掺在运动过后的汗水中,半开的窗户吹来风,清淡的气味,随风而至。
他僵直地挺着背,假装没有关注他。
卞宁停在自己桌子前,低头看了许久的桌面。
他听见卞宁问同桌:“你的东西?”
同桌说:“不是我的。什么东西?情书?”
“不是。”
卞宁走到教室后面,把纸条扔进垃圾桶。
“班长!班主任找你!”他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慌乱地收回注意力。
卞宁看了他一眼。
他总感觉卞宁在看他。
接下来的每一天,卞宁都会收到一张纸条。
卞宁不在时,他曾若无其事地靠近他的桌子,米黄色的纸条上书写着前人的诗歌,表达爱情。
他总感觉卞宁在看他,看他的眼神和对他的态度与众不同。
课间,卞宁坐在座位上,前座的人回身拿走他的习题册,一张米黄色纸条抖落。
“这是什么?”前座拾起纸条。
卞宁说:“别人送的。”
“哎!哎!这好像是叶林的字!”
他伏在桌上做题,实际上笔尖乱画。可以想象,卞宁看着他的背影。
纸条不是他写的,他练字练的是询体,可能写纸条的人练的也是询体。但他没有否认。
他默认每天出现在卞宁桌子上的纸条来源于他。
“叶林。”卞宁走近他,身体遮住窗外投进来的光线,神色冷峻,“别再送纸条了,我不需要。”
他开始幻想,近期卞宁就会向他表白。
表白这种行为,应该由Alpha来做,Omega是玻璃罩中的玫瑰,不该卑微。卞宁在乎他,所以生气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他,使他不去否认,不去解释,可纸条不是他送的。他得想个办法让送纸条的人不再出现。
“我的钢笔找不到了,在你桌上吗?”
“没有。”他说。
“奥,那我有可能忘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