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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他居然有了风策喜欢自己的错觉。
  一定是自己烟抽多了,产生幻觉了……叶晓枫向不远处正闭目抚琴的人,黯然地想。
  他那么好,好到已经成了一种奢望,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心。
  方进燃满意得不行,他现在对风策这个演员是打从心底地喜欢,所以当看到林霖走来时,脸不由自主地就有点沉。
  “方导。”林霖朝方导打了个招呼。
  方进燃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但林霖还是走到方进燃跟前,赔了个礼。
  “之前要求加戏的时,是我考虑不周,不懂规矩了。”
  其实依林霖的性子,如果不是张旭硬逼着她来说,她才懒得说这些敷衍的话。
  方进燃自然也知道这话不符合的画风,都是人精也不拆穿,只点了点头说,“好好拍戏吧,下面这场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句话颇有讽刺之意,下一场是死戏,林霖没几句台词就死了,感情戏几乎都在风策那边,自然轻松,方进燃这么问,就是想提醒提醒,搞到最后这么简单的一场戏还NG。
  林霖挑了挑眉,无所谓地一笑,然后将视线落到了风策身上。
  这还是林霖第一次见到风策真人。
  却比她曾经全部的想象加在一起乘以平方,还要惊艳。
  风策。
  他的的确确有着令人沉沦的资本。
  其实这几年来,林霖也算经历过不少男人了,她自认对于外貌已经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男人嘛,最吸引她的其实还是钱,还有权,外表再好又怎么样,又不能当饭吃,二十年后,什么好看的样貌都是空的。
  但是风策不一样,打从第一眼见到他起,林霖就觉得久违的少女心被挑动了起来。
  毕竟,惊艳这个词不是放到任何人身上都合适。
  这个人身上有种魔力,他好像让人甘愿付出所有,只求他能看过一眼,说上一句话,说什么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能够有一次和这个人一同经历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林霖就拥有了这个机会。
  果然动用不少关系拿到陈玄音这个角色是对的,林霖暗暗想着,如果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哪怕风策没有那些投资老板有钱,她也无所谓。
  这个男人几乎满足了一个女人对外貌全部的幻想,如果能把他变成自己的,还愁以后不会红?
  想到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用嫉妒的眼光看着自己,林霖心中就畅快得不行。
  何况风策未必没有钱。
  林霖在这方面的直觉异常准确,钱或许可以短时间内改造一个人,暴发户能瞬间改头换面,可再多的钱也买不了那种上流社会中人,举手头足中的贵气。
  这种贵气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它不仅体现了一个人的修养,背后甚至代表了整个家族的底蕴,而这种底蕴和修养,没有几代人的传承,是不可能拥有的。
  当林霖第一次通过现场转播看见风策从红毯的尽头缓步而来时,她就看出了风策身上独有的气质。
  而所谓的底蕴与修养,当如是。
  那就是从小浸淫在上流社会中才能形成的气势,它非富即贵,甚至因贵才富。
  这绝对不是傲慢,而是无形之中带出压迫,当那双高贵的眼睛向你而望时,你就知道,原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一句,贵不可言。


第七十二章  长宁传难免情愁5
  “Action!”
  这次是方导亲自下令开拍,一声过后,场记板再度打响,一些空闲下来的工作人员都凑到前头,盯着片场中央。
  世人都喜情爱戏码,哪怕是看惯了假戏的剧组众人,也不例外。
  于是,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中演绎生死的戏,开了。
  漫天碎雪如雨茫茫,这一方梅园在天地的映衬之下显得极为渺小,方寸间,有人缓步而来,踏着碎雪,携着清香,如从画中走下。
  “你来了……”
  美人榻上,有人闻声回头,待看清了来人,才勉强勾勒出一丝微笑。
  赵长宁只觉心中一痛,俯下身,便将妻子搂在了怀中。
  “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赵长宁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凉,“回去吧?”
  陈玄音摇了摇头,“难得初冬便下了这么一场大雪,若是再躲着不出来,只怕是……”她声音减弱,似乎要这样完整地说完一句话,都很吃力。
  赵长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企图分一些力量给她。
  陈玄音与他手心相对,喃喃道,“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别胡说。”赵长宁痛极难忍,一口气屏在喉间如何也咽不下去,混在胸腔慢慢成了哽咽,“别胡说……”
  “不要难过……”陈玄音拍了拍他的手背,廖廖安慰,“生死有命,如果这是陈玄音的命,我认了,二十年相知相守间,有你相伴,我了无遗憾。”
  “你错了……”赵长宁深吸口气,嗓音暗哑得不像话,“二十年相知相守,是我何其有幸,得你相伴。”
  他双臂收拢把陈玄音牢牢锁在胸口,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令痛到不能再痛的心,得以喘息。
  “我最近常常想起,你我初见……”陈玄音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令原本苍白的脸色好上了几分,“你说我年纪轻轻,吟什么诗不好,非要吟韦庄……”
  赵长宁跟着她一同回忆,倒是勉强笑了笑,只听他清了清嗓音,缓缓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陈玄音眸中隐现出笑意来,接下去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首诗念完,两人同时沉默,一起看着眼前的落雪,任由清冷入骨的梅香,洒了满头满身。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赵长宁黯然问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可是我?”
  陈玄音一顿,听懂了他的意思,轻轻回道,“是。”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忽然,一滴眼泪自赵长宁眼角流下,落在了陈玄音脸上,“可曾一生休?”
  若能将身嫁与,与君誓死到白头……
  陈玄音抹开脸上的那滴泪水,终于哭了出来,“不曾。”
  她埋在赵长宁颈间无声痛哭。
  命运何其残忍,将这个人所有至亲至爱统统夺走,她曾想用尽这一生唯一仅有的东西来温热这个人苍凉的心,却怎么也料不到,原来上苍早就将自己算在了里头,只等心血来潮将自己一并带走。
  “别哭……”她伸手去摸赵长宁的脸,却被赵长宁反手死死握住,用力到甚至微微颤抖。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赵长宁只觉一颗心犹如凌迟一般,痛得他几近低吼,“为什么,我已经只有你了……为什么!?”
  陈玄音一遍遍为他抹去眼泪,可眼泪却越抹越多,到最后赵长宁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哭到不能自已。
  “别走……不要离开我……”他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求,“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即便是整个亲王府的冤屈,赵长宁的惨死,都没能让这个骄傲的人哭到这样,而眼下,他却第一次放纵了自己,任由那些经年累月的痛苦绝望在此时此刻尽情流淌,陈玄音只是一下一下安抚着他,像哄个孩子那样,拍着他的背。
  “你看……”看着赵长宁一头的雪花,她轻声说,“何愁此生命不久,且看长风碎雪落白头……长宁,你我已然白首过。”
  “卡!”
  方进燃喊了停,所有人被他这一声停给惊了,纷纷看向导演,以为两个演员出了什么问题。
  但风策和林霖心里清楚,这场戏,结束了。
  编剧给的剧本只有这一段,陈玄音一句“你我已然白首过”便是意味着她的死亡,由于电影篇幅和时间的局限性,不可能把她的死亡拍得太详细,所以就用这一句话了结了一生。
  方进燃一声过后,风策随即放开了林霖,然后抬起头,看着十几步开外,已经完全看呆的叶晓枫。
  只见风策脸上泪痕尚未完全干涸,一张清绝俊美的脸就这么凝结着眼泪直直望着叶晓枫,而叶晓枫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风策的目光将自己洗礼一番,方才离开。
  当风策视线离开的那一瞬,叶晓枫实实在在地难受了一把。
  这还是第一次,风策用这么,几乎可以说是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在这种冷漠的眼光之下,短短十几步距硬生生被拉开到了无限,疏离得仿佛彼此从来没有认识过,更没有相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