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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偶烛施明


  “真的?”谢淮不可思议地抬头。
  秦轶言嗯了声,架着手臂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衣服上的金属纽扣发出一阵凌乱的碰撞声,谢淮的小腿肚一软,倒头闷进怀里。
  “你把车停哪儿了?”
  “唔,不记得了。”谢淮又打了嗝,喷了他一脸酒气,“我不想回去,不想读书了……”
  “别闹,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秦轶言摆出老师的架势,“我帮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谢淮,使出浑身的劲儿将他推开。结果反倒是自己没站稳,重重向后倒去。
  秦轶言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怀里。
  谢淮迷糊地抬头,眼里像是蒙了层雾。
  看样子是真的喝醉了。秦轶言踢了脚差点把谢淮摔死的台阶,觉得不能在这儿和他谈心。
  目光穿过狭小的弄堂,他看到了对面的几家宾馆,脱下外套把谢淮裹好,扛着走过去。
  他选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店,向前台要了间双人房。拿到钥匙后,他又半扛半抱地把人弄到床上。
  谢淮的身子一沾到床,就乖巧地倒在上面,发出噗通的夸张声响。秦轶言见状帮他脱掉鞋子,调暗床头灯。
  明亮的室内再次变得昏暗,加深了他五官的轮廓。秦轶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床头说:“我帮你补课。”
  “没用的,我能挂的全挂了,秦院士身为栋梁之材,哪有空管我。”谢淮还有些意识,赌气地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再说就算安全度过了这学期,以后呢?土木工程全是物理知识……我已经四年都没碰了,你能教我一辈子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退学高复吧。”谢淮抓着枕头一角,带着哭腔说,“总有办法的,去新东方学烧饭都比现在好。”
  “既然如此,你当年没考虑过转专业?”
  “转专业?你还有脸和我提这件事?”又不知触到了哪根逆鳞,他腾得从床里翻起来,揪住秦轶言的衣领撒酒疯,“你问杨文维啊,那个傻逼58分都不肯捞我!我就是因为挂了工图,什么资格都没有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绝望了很久,后来和朋友聊天,萌生了转专业的想法。
  踏进校门的第一学期,他和所有新生一样对大学生活充满期待。早起占座,坐在教室第一排听课,结交优秀的学长……这些事情他都做过。
  他放弃了社交,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为了争前10%的转专业名额。面对满得让人难以喘息的课表,他还努力挤出时间去图书馆自习,拼命地写作业刷题,就连高数老师都夸过他努力。那段时间,他的目标清晰明确,未来触手可及。
  可就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社会学”的拥抱时,工图给他了降维打击。
  五十八分,差两分及格。
  看到成绩的瞬间,他甚至很想给杨文维跪下,求他高抬贵手把自己捞起来。
  当然他不可能怎么做,杨文维也不会因为他流两滴眼泪就大发慈悲。
  谢淮一时崩溃,补考也没有过。
  其实除去这科,他的语文英语都考了95+,就连让人望尘莫及的高数也在高中数学的底子下考了八十多分,结果却被告知“有挂科记录者一律无转专业资格”。
  整整四个月的努力,就因为工图的两分毁于一旦。
  不,不仅仅是四个月的心血,还有他的大学生涯,乃至一生的命运。
  从此谢淮的世界变得茫然了。
  功败垂成的锥心之疼刻骨铭心,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谢淮就很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像发疯的小牛犊揪着秦轶言的衣领乱晃。
  ——“如果一件事你投入了99%,却在最后1%被人硬生生掰断,你甘心吗?”
  篮球场上,少年的怒音划过脑海。
  对上他,秦轶言才明白为何那天,谢淮眼中能迸出一簇灼热的火苗。
  因为这就是他最真实的经历,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工图,讨厌杨教授和自己。
  秦轶言愕然地僵坐在原地,任凭他抓着自己脖子,迟迟没有动手。
  “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抹掉他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之前不该对你这样的。”
  谢淮倔强地扭头:“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了,你的学业顺风顺水,根本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消声了。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往前倒,再次栽到秦轶言身上。
  “你怎么了?”他坐直上半身扶住他。
  “学长,我肚子疼。”谢淮的声音颤了一下,听起来特别委屈。
  秦轶言让他仰卧靠在自己肩上,试着帮他揉肚子:“哪里疼?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可能是……”突然,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好像有人在他的胃里拧毛巾,疼得谢淮脑子全空白了。咬牙忍了许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能是喝酒后受凉,帮我揉揉就好了。”
  “好,我给你揉。”秦轶言听话地把他放平在床上,塞好被子。模仿他照顾自己那次,拧干了一块热毛巾。
  他先帮他擦干额前的冷汗,然后躺进被子里,挨着后背环住他的腰身,轻轻按摩起来。
  “我能理解你,就像我的大脑无法感知情绪,在别人看来同样是天方夜谭。”他覆在谢淮耳边轻声说,“我认识的老师多,想办法帮你写推荐信。如果还是没法转,下半年租套房子陪你复读。”
  他要陪自己高复?听到那两个字,谢淮的鼻子突然一酸。
  这些年他一直在挣扎。爸爸反对他退学,甚至以赶出家门威胁。谢淮之前花钱大手大脚,手里半点存款都没有,一边打工一边高考也不现实。
  于是一拖再拖,直到21岁,竟然还没有着落。
  相比之下秦轶言是多么优秀。谢淮估计他家出事那年,他也不过这点年纪,就能一人独挑大梁,为父亲奔走东西,给家人筹钱治病,甚至能在双亲去世后独自讨生活,过着不错的日子。
  自己呢?不过是个连盘子都洗不干净,传单都发不出去的废物。
  刹那间,谢淮被深处的自卑撕裂得体无完肤,咬着被单呜咽起来:“秦轶言,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谢鼎城了,救救我。”
  “好,我答应你。毕业后就带你走。”秦轶言把他往身边拢了拢,“还疼吗?”
  谢淮只觉得身后很暖和,脖子一侧被他均匀的鼻息弄得湿热缠绵,感觉很不现实。半晌,他用半梦半醒的声音支吾道:“好多了。”
  “先睡吧。”秦轶言稍微松开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放开。
  两人还是侧卧在同一张床里。
  秦轶言半垂着眼眸,看他缩在自己身边,慢慢安静下来。
  他其实很想告诉谢淮,今天还有一个惊喜——自己体会到情绪了。
  从谢淮跌跌撞撞扑向自己起,就像一颗油滴落入将熄的蜡烛,烧得他浑身发烫。
  秦轶言抬手,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端详手环,有些期待明早数据更新时,会看到怎样的曲线。
  因为,那是他一瞬间心动的频率。
  在世间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找到了停留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我:狗子啊狗子,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都不支棱一下?不知道小谢还在前文里怀疑过你不行吗?
  秦狗:那你把键盘给我,我不住长佩市啦!
  以上纯属玩笑,狗狗心动了,大家可以给点海星鼓励一下嘛qwq
  顺便啰嗦个成语:偶烛施明,指两支蜡烛一起大放光明。比喻两种事物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