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羽小心翼翼地看着荣瑞卿脸上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
“上次在山里，你说罗梦怡你是最爱你的人……”她小声说，“我后来去查了她的资料……”
纪飞羽去查了罗梦怡的资料，惊讶地发现罗梦怡竟然与荣瑞卿有几分相似，她有了一个脑洞大开的想法。
“……她是母亲吧？”
荣瑞卿的手指抚摸上画中人的面孔，轻声说：“是。”
纪飞羽拿不准他的情绪，咬了咬嘴唇，小声解释，说：“我从网上找到了几张照片，画了这幅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画出了她的神韵。”
画中的人，在黄昏里站着，露出温婉的微笑。
荣瑞卿的记忆里，他母亲就总是这样笑着，招手对他说：“来看看妈妈的新画，我叫它‘黎明’，是不是跟我们上次去的地方很像？”
“她是当代最有才华的画家，”荣瑞卿的手上画上流连，“我出去念书的那几年，她突然病逝，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不仅如此，没多久王奕岑就登堂入室，他母亲在这个家里连一张照片都不能有。
甚至他手里关于母亲的记忆，荣耀德都趁着他不再国内，把母亲的信件和照片一一销毁。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这个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家了。”荣瑞卿三言两语地说起来，神情淡然，却掩盖不住言语里的伤感。
纪飞羽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她没想到关于母亲，荣瑞卿还有一段这么不愉快的记忆。想到那个小小少年，孤苦无依，连母亲的照片都不能有，纪飞羽有些心疼他。
“最起码……你还记得她的样子，没有忘记她，”纪飞羽苦笑说，“我连我母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跟老爹在一起生活了……”
她说到这儿，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些似乎不太恰当，又停住了。
荣瑞卿转头看着她，他几乎忘了纪飞羽是被领养的孩子。他拉下纪飞羽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从背后抱着她。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面前的话，他说：“叫婆婆。”
纪飞羽一阵脸红，微微挣扎着说：“关起门来了，你搞清楚一些，我不是你老婆。”
荣瑞卿不放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笑，说：“乖，叫婆婆。”
他的声音充满诱惑，纪飞羽被他蛊惑了。
“婆……”纪飞羽含羞带怯地叫了一个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回头问，“诶？你的意思是……我画的很像？”
荣瑞卿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让我对着画像叫婆婆，还不是我画得很像的意思？”纪飞羽得意洋洋地说，“我就当你夸我了。”
荣瑞卿忍俊不禁，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在他母亲的画像面前亲了亲她，小声说：“谢谢。”
他忽然道谢，纪飞羽倒害羞起来。
“不，不客气……”她红着脸说道。
荣瑞卿又吻上来，纪飞羽慌乱地想要推他的肩膀，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从一开始，她就应该警惕的，假戏真做。
可是她已在警惕，却还是一边警惕，一边踏进了陷阱。
纪飞羽送的画让荣瑞卿着实高兴了几天，他特意带到了公司。徐杰跟了荣瑞卿很多年，对他的事情很了解，拆开的瞬间就惊讶了。
“这是……罗女士？”
荣瑞卿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妈她把自己的自画像都画得很抽象，这幅画由一个不认识她的人画出来，倒是非常符合她本人的气质。”
听到他用这样愉悦的神情说这样的话，徐杰倒是很好奇，他问：“这幅画是谁画的？”
荣瑞卿半握拳放在了唇边，咳嗽了两声，有些得意地说：“我老婆。”
“大少奶奶？”徐杰有些惊讶地问道，“完全没想到，这种级别，够得上顶级艺术家了。”
这话让荣瑞卿想到最开始拿到的纪飞羽的材料，他问：“我让你找的纪飞羽遗落的画作，有消息吗？”
徐杰为难地说：“一直在找，一直没有消息。”
“慢慢找吧。”
荣瑞卿举着手里的画，琢磨着放在哪里合适。徐杰提醒他：“老板，是不是应该选一个合适的画框裱起来？”
他的话提醒了荣瑞卿，这么好的画作，应该配一张好画框。
荣瑞卿想着，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
纪飞羽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基金会里看报表，她还是想从基金会的账目上找出王奕岑的把柄来攥在手里。
“干嘛？”纪飞羽没好气儿地问道。
“出来陪我去挑个画框。”荣瑞卿那边说。
“不去，我没……”
“好，我现在开车过去。”
“你……”
纪飞羽争相说什么，那边电话已经挂了。她郁闷地收拾东西，把王晓彤叫进来嘱咐好接下来的事情，没多久，荣瑞卿已经到楼下了。
“不就是买个画框，那么麻烦，你大老板分分钟百万上下，这种事也要亲自去吗？”纪飞羽上了车就开始抱怨。
“那不一样，这是我老婆画的我妈。”
今天荣瑞卿亲自开车，纪飞羽只好坐在副驾驶上，她一边扯安全带一边翻白眼，这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赞赏和嘲讽，有的时候她并不能分得清楚。
原本以为荣瑞卿会去什么高档次的艺术馆，没想到沿着环线开了半程，他车头一转奔着美术学校去了。
“你，你要去哪儿啊？”
“美术学院不是有一条街都是卖画材的吗？”荣瑞卿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那里毕业的吗？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就是知道才不能去的好吧！”纪飞羽白眼翻上天了，“那边十家店有九家店的老板都是我朋友，你现在过去，你觉得我用什么身份应对比较好？”
“想用什么身份就用什么身份，”荣瑞卿说道，“不怀念以前的日子吗？”
纪飞羽手臂撑着车窗 ，忽然笑起来，说：“我从前可是画材街一霸！”
她上学的时候，因为天资高，被各位大佬争抢做入室弟子，画材街的各个老板都盼着她进店来买材料，回头等她拿了奖，就贴出来告示，说她是买了这里的东西才得奖的。
说起过去，纪飞羽有些喋喋不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话的人是荣瑞卿。
“我很好奇一点，”荣瑞卿在一个路口停下来，问道，“你那么有天赋，为什么后来却去了少年宫教小朋友？”
纪飞羽并不好奇荣瑞卿知道她的底细，他做事那么谨慎，不查才奇怪吧。
“没什么啊，画画也不一定是为了功成名就，我喜欢教小朋友画画不行吗？”纪飞羽望着窗外敷衍他。
她衣服不想多说的样子，荣瑞卿也没有再追问。
画材街的巷子窄，荣瑞卿把车停在路边，打算走进去。纪飞羽犹犹豫豫，从包里翻出一副墨镜戴上。
看着她遮遮掩掩的，荣瑞卿笑起来，问：“你干嘛，这里都认识你纪飞羽，又不知道你现在是李雅涵，怕什么？”
纪飞羽小心翼翼地观察左右，捶着他的肩膀说：“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不想让人看到我跟你走在一起。”
荣瑞卿笑了，硬要扯过她的手牵着。纪飞羽抽了几次没有抽出来，气得想打人。
“哪家店好一些，快点儿，不然我们就从头走到尾了。”荣瑞卿威胁道。
纪飞羽烦得要命，指了指里面说：“那家那家，能定做，木材都是上好的，老板手艺也好。”
“好，听你的。”
荣瑞卿信步走过去，纪飞羽低着头，扒拉着头发，尽量不引人注意。
这里的老板很热情，荣瑞卿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老板还一口一个同学。荣瑞卿客客气气地选了了材质，告知了内框尺寸，又和老板研究了很久能否做旧。
店铺不大，到处堆着材料，纪飞羽退到外面站着。
这条街熟悉的问道，熟悉的热闹让她觉得很安宁。从前这也是她的生活，现在……她好像脱离普通的生活太久了。
她好像正在看着一本不切实际的小说，忽然就穿越进了书里，成了其中的主角……
纪飞羽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羽毛？你在这儿干嘛呢？”
纪飞羽闻声望过去，就看到奇楠站在两步之远的地方。纪飞羽赶紧跑过去，示意他小声一点儿。
奇楠笑起来，说：“好久不见，你怎么跟做贼一样？来都来了，怎么不去找我和白白？”
“忙着呢，唉，你没事儿赶紧走！”纪飞羽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滚。
奇楠手里捧着几瓶洗笔液，一脸莫名其妙，小声嘀咕：“干嘛呀你……”
“让你快走你就快……”纪飞羽恨不得现在就上脚踹他。
“宝贝，好了，我们可以走…… ”荣瑞卿刚交了定金从店里出来，就看到他老婆跟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拉拉扯扯。
他眯起眼睛，看着两个人，问道：“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