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荣瑞卿找人来问问，工作人员已经上台来，宣布发布会开始。
纪飞羽上了台，穿得很正式很普通，荣瑞卿记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站在台上，向下看了看，看到荣瑞卿的时候，对他笑了笑，接过小齐递过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说道：“欢迎各位莅临今天的记者发布会，第一件要跟大家说的是，我的第二场画展，就要在下个星期举行，请各位赏光参加，第二件事……”
纪飞羽停顿了一下，身后工作人员抬上了一幅画，她介绍说：“这幅莫奈画于晚年的田野，于四年前问世，被神秘买家收藏，最近有人高价出售，我把它买了下来。”
台下的记者纪论纷纷，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记者发布会上说这件事，难道要把莫奈的画放在自己的展出上吗？还是单纯为了炫富？
“这幅画问世之前只出现在莫奈的传记里，问世之后曾经被卢浮宫借展三个月，全世界的莫奈研究者都对这幅画有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是莫奈返璞归真的一副作品……”纪飞羽抚摸着画框说道，“但是……这幅画……”
荣瑞卿越听越不对劲儿，直觉纪飞羽即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就在他起身想要阻拦的下一秒，纪飞羽说道：“它是我二十岁时候的涂鸦作品。”
整个宴会厅哗然，照相机闪个不停，纪飞羽淡定地接着说：“这是我送给我父亲的生日礼物，后来他的一位朋友很喜欢，他就转送给了朋友，没想到，就被误会成莫奈的真迹，在这里，我向艺术界和莫奈爱好者道歉！”
纪飞羽深深鞠躬，再起身的时候，迎上了荣瑞卿的目光。
荣瑞卿愣在原地，这个被各方死守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纪飞羽说了出来。她为什么这么做，恐怕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纪飞羽看了看他，继续说：“我为了我的年少无知像大家道歉，为自己给学术研究带了的困扰道歉，对不起！”
记者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发问了，荣瑞卿一个箭步冲上台，拉着她的手硬生生把她从台上拖进后面的休息室。
一旁看着的眉姐马上上台，解释说：“各位媒体朋友请稍等，等一下，我们会安排群访，小羽毛会回答大家的问题，请稍等，我们准备了茶水果汁……”
休息室里，荣瑞卿关上门还没得及凶，早在里面等着的纪不休就把女儿拉到了身后，说道：“哎呀，你不要这么生气，回头人家要说你们夫妻出问题了……”
“你还帮着她！”荣瑞卿吼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她？”
“女婿，女婿，你消消气，”纪不休说道，“她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不会跟我商量吗？”荣瑞卿要被这个自作主张的疯丫头气死了。
纪飞羽从纪不休身后看着恼羞成怒的他，装可怜说道：“哥哥，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很冷静！”荣瑞卿喊道。
纪飞羽把纪不休拉到一边，说道：“老爹，让我来。”
纪不休忧心忡忡地说：“那你们好好说，千万别打架啊……”
他关门出去了，荣瑞卿问道：“你从哪儿知道的，是不是徐杰？”
“跟徐杰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人家…… ”纪飞羽小声嘀咕。
多半跟徐杰脱不了关系，但是一个不是徐杰直接告诉她的，这丫头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让徐杰招供。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荣瑞卿说道，“为什么这么做，万一你以前做赝品的事情被人家翻出来还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做画家了？还有啊，你想想看你卖了多少假画，真的要追究起来，我以后就要到牢里去见你了！”
纪飞羽扁着嘴，说道：“我知道…… 所以把这幅老爹送人的画拿出来说我曾经做过这个，没有说买卖的事情…… ”
“然后呢？别人就不会拿买卖的事情出来说了吗？”
“他们又不知道哪个是我画的……”
荣瑞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纪飞羽拉着他的手说：“你放心，我跟眉姐全都计划好了，如果之后出现纰漏，曲艺的公关部门也会出手，我们不是闹着玩，真的经过深思熟虑的。”
荣瑞卿叹了口气，说道：“就为了王奕岑不能拿你来威胁我？就为了让我顺利把王奕岑送上法庭，值得吗？”
“当然值得！”纪飞羽笑着说，“不止为了你，哥哥，老爹曾经因为黎明那副假画进去过，这是任何人都能查到的事情，今天王奕岑可以那这件事来威胁你，以后其他人也可以拿这件事来威胁你，不如一口气解决，一劳永逸…… ”
她说得的确在理，可是荣瑞卿心里还是不大好受，捏着她的脸问道：“一劳永逸是这么用的吗？我觉得是后患无穷！”
纪飞羽拍掉他的手说道：“化妆呢！别乱捏！”
荣瑞卿上前保住了她，说道：“我没想跟她妥协，也没想牺牲你，我已经在想办法把她手里的证据拿到手，让她没有办法伤害你。”
纪飞羽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不是她也许还有别人，既然是我曾经做的事，我也要负责任，该认错就要认错，如果…… ”
她忽然哀怨起来，说道：“我要是被抓起来了，你记得要好好对我们的孩子，把他们带大…… ”
荣瑞卿刚刚为她心软成一片，结果她就开始开玩笑。
“好了好了，你不是还有记者会？”荣瑞卿不敢再碰她的脸，只好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去吧，把事情都解决了，我回家再收拾你！”
纪飞羽晃了晃他的手臂，说道：“相信我，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好吗？”
“现在已然这样了，”荣瑞卿叹气，“我不相信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去吧，我看着你。”
“好！”
纪飞羽重新回到台上，荣瑞卿就在台侧看着她。这个时候他不敢轻易离开，即便是他知道纪飞羽的能力，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台下那些记者是来害他妹妹的。
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这个机会，台上纪飞羽拿出来的画作，在前几年的确有不小的影响，虽然当时的收藏家不愿意说出来画是哪里来的，但是众多专家都一口咬定绝对是莫奈的真迹。
如今纪飞羽忽然说这幅画是她自己画的，不是什么传世之作，别说艺术圈，整个投资界都要震惊了。
记者们的问题无非都围绕着纪飞羽怎么证明这幅画是自己画的，以及为什么画，她怎么就能达到莫奈的水准。
“要说证明的话，我在树影里藏了我名字的缩写，就是这一区域深浅不同几块……”
纪飞羽圈出了画上的一块，并且说：“如果大家不相信，其实最下面还有自己的签名，要用专业的多波段灯才能看出来，至于我为什么能画出来…… ”
她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因为喜欢，所以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就画出来了，没想到就被当作了真迹，我自己也很意外。”
“拿你是怎么躲过重重鉴定的？”
当然是纪不休自己用了各种手段把画做旧，但是纪飞羽不能说实话。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在绘画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异变，所以导致了碳十四的鉴定不稳定，这要看鉴定方用的方法了。”
听着她在台上镇定自若，荣瑞卿终于松了一口气，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未标注的联系人发现信息——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