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无奈
罗超是23号周天晚上才回的家，不出所料家里没人，房间乱糟一片。
以前虽然屋子也乱，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乱得厉害乱得持久，而习惯了小公寓的窗明几净，勐一进到这样的房间，心里的烦躁压都压不住。
给老妈打电话，响了许久老妈才接，只说她有事，晚一点回来。
罗超忍着心中不耐，说和她有事要谈，让她务必回家。老妈虽不耐烦，但也答应下来。
只是人回来已过了十点，罗珊早就睡下了——睡在哥哥这屋。
这是最近老妈常常夜不归宿小孩养成的新习惯，现在只要罗超在家就要和哥哥睡。
而罗超终于知道自己睡相有多不好了——早上醒来妹妹一般在枕边或者床角，他在，床中央。
这还亏得他房间小，床是两面靠墙，一面靠桌，罗珊想滚到地上着实不容易。
老妈一回来罗超就迎了上去，没等他说话老妈就说，“我先洗个澡，累死了，有事待会说。”
罗超注意到老妈穿着一身他没见过的淡紫色套裙，但脸上的妆已经花了。
一直等到吹干头发，老妈才淡漠地开口，“说吧，有啥事，是不是学校要交钱，先给你说啊，要钱找你爸，要的时候顺便让他把下个月的生活费也打了。”
罗超盯着老妈，直到她转开视线才说，“妈，你到底在外面有什么事。”
在老妈说话之前他又强调，“我想听实话。”
老妈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罗超又问，“你是不打算和我爸过了吗，那你有什么打算，珊珊怎么办。”
罗超的声音平平的，却充满压抑，罗妈忽然觉得无法敷衍，再不能说“大人的事你们不要管”之类的话。
但这一刻在外面累积的所有不愉都涌上心头，她勐地把梳子摔在地上，“那你要我咋办！你说我该咋办！我一辈子都毁在你们两个东西身上！”
罗超没有理她突然的暴发，他跳起来走到自己卧室。
妹妹没醒，他轻轻退出把门关上。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是珊珊让你变成这样？这么多年你一不工作，二不学习，三还不愿吃苦跟我爸住工地，你以为你做的事真没人知道！”
罗妈勐地一个耳光扇过来，罗超脸被打得一偏，两人一下都愣住了。
罗超从小也挨打，老爸老妈都动过手，但也就是拍几下，还从没打过脸。这一巴掌又重又狠，他这会头都有点嗡嗡的。
罗妈愣了片刻，突然就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你知道啥，你光说你爸上班辛苦，你咋不说我有多苦，我一天到晚带着你们两个东西，啥都干不成……”
罗超冷冷看着老妈，直到她的哭声小下来才说，“你管了我多少，管了珊珊多少你心里有数，不要自欺欺人了。”
老妈腾地站起来，手指几乎戳到罗超脸上，“你以为你爸是啥好东西！他照样外面有人！”
老妈唿唿喘着粗气，“要么他不往回拿钱，不愿回家！你光知道说我，不就是嫌我不挣钱！不就是你爸能给你几个钱吗！”
罗超觉得很冷，这就是老妈眼里的自己，一个有奶便是娘的人，愤怒奇异地迅速退去，只余苍凉。
“我不管你们谁有人没人，你们想离婚我没意见，但只要没离，你就好好带珊珊，不要把她当你的出气筒，否则我就告诉我爸。”
“呸！你算老几！他算老几！老娘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老妈不复刚才的软弱，轻蔑地吐出一句就回了自己卧室，呯的一声甩上门。
罗超……
4月24日周一罗超没去店里吃早饭，原承一直等到六点四十了才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超你睡过了？怎么还不来？”
电话接通了，能听到罗珊在哭罗超在哄，原承眉头皱起来。
等了会罗超才说，“我妈昨天半夜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我要走的时候珊珊醒了。”
原承蹙起眉，“阿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联系不上她。”
原承立刻说，“超你给珊珊穿好送我这儿来，我在店里领着，不要把小妞一个人丢家里。”
“啊，我请”
“不要请假，你别耽误课，快点。”
“啊，哦。”
电话挂断前原承听到罗超对小孩子说，“快别哭了，我们去找承承哥哥！”
六点五十五罗超带着披头散发的罗珊跑到了店里，原承正站在门口等他。
看见俩人他迅速迎上去，接过小孩的同时递给罗超一个袋子，“快去吧，今天周一别迟到。”
二中纪律考核严格，周一尤其严，通常都是校长副校长在门口查勤。
罗超顿了下，来不及说话就飞快跑走。罗珊还在抽噎，原承把她抱在怀里，温言哄着。
好在这个点不是店里的高峰，来吃羊杂的就几个老爷爷。
原承先给小盆友整理了下衣服，又拿出梳子给她仔细梳头。上次买的小头饰还有，原承让小姑娘挑着，罗珊情绪慢慢好起来。
又进来一波客人，原承把罗珊安顿到椅子上走进后厨，但只片刻孩子就熘下凳子进了厨房，“的的，承承的的”
三头身的小孩子仰面看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裤子，大大的眼睛还有着哭过的水润，原承只觉得心里狠狠一疼，这个他当女儿一样养大的妹妹！
他蹲下抱起孩子，又走到前厅把放在角落的贝贝椅提了进来，“乖宝，你先坐在这儿好不好，哥哥现在有点忙，一会儿给珊珊做好吃的好不好。”
罗珊还是摇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原承没办法，强行把她塞进椅子里，但在孩子哭起来前就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制服上，“珊宝来，你帮哥哥抓住衣服，不然哥哥不小心掉大锅锅里怎么办？”
罗珊视线高了，手里又抓着原承的一角衣服，终于踏实下来。
原承亲亲她的另一只小手，“好乖，珊宝可要把哥哥抓紧呀，不然哥哥会掉大锅锅的。”
“珊抓紧紧，的的不掉锅锅。”小孩子用力拽了下他的衣服，表情坚定。
原承笑起来。
罗超在铃声停下的最后一秒冲进了学校。门口站着的校长也没吭声，说到底，学习好的孩子还是被偏爱的。
早自习已经开始，班主任也到了，教室很安静。好在因为他的个头座位在最后一排，这会他轻轻从后门进屋，坐到自己位置上。
放下书包，罗超打开原承给的袋子。一早的忙乱让他没有胃口，但他很好奇男朋友给他准备了什么。
两个装在纸袋里还温热的白饼，里面厚厚地夹着切成薄片的羊肉羊肚，还有他喜欢的香菜碎，罗超微笑起来。
再看杯子，这是原承的水杯，普通款式普通价格，和给他的那个完全不能比，但一拧开就是扑鼻的香味。
那里面是热腾腾的羊汤，上面还漂着细碎的葱花。第一节 课下了罗超才联系到老妈，但老妈一听罗珊已经安顿好反而松口气的样子，“那行，那我也不用着急了，等我到家了联系原承。”
“妈你能不能靠谱点！”
罗超很无奈，“原承早上店里忙得要命，你让他怎么带珊珊！”
“行了行了你喊啥！我知道了！挂了！”
罗超……
又打给原承说了下老妈过会才能接妹妹，让他再领一会。想到原承的忙碌，罗超自己都觉得过份。
原承笑着，不以为意，“你好好上课别惦记了，分店那边我下午才去，这会店里也忙过了，再说还有陈大哥呢。”
电话里能听到妹妹的笑声，原承也在笑，“再说了我们珊珊可乖了，一大早给我帮了好多忙，是不是珊宝？”
“珊拉的的惹，不让的的掉锅锅。”
罗超没听懂，原承笑着给他解释，一边的小姑娘也不断叫着补充，“的的”、“珊珊”、“棒棒”的一大堆，声音轻快极了……
罗超急了一早的心瞬间被这两人治愈。
罗妈快十点时才联系原承，原承一听她对罗珊的抱怨就觉得很刺耳——好像在听一个外人骂自家孩子。
却又不能说什么，最后他只能温声说，“阿姨您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珊珊在我这儿很乖，一点也不碍事。”
“那，”
“这样吧阿姨，”原承打断她的迟疑，“要不您先休息下中午再过来接珊珊，刚好在我这儿吃午饭，回去珊珊也好睡。”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阿姨，您帮我租这房我一直想请您吃顿饭的，就是几次都请不来，这不刚好今天您有时间嘛。”
“……那麻烦你了小原，我中午过去接她。”
罗妈十二点多到店里时罗超也在，正抱着罗珊给擦手。
羊杂已经卖完，但原承还在灶台上忙活。罗珊情绪好起来后就不再拽着他不放了，罗超一来更是直接把人拎出后厨。
现在小姑娘高兴地坐在哥哥怀里算着五以内的加减法，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十几头蒜，那是道具。
看她进来罗珊只叫了声“妈妈”，并没有扑过来，罗超也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原承听见她进屋迎了出来，“阿姨您稍坐会，马上就好了。”
罗妈有些尴尬，原承再怎么能干也还是个半大小子，她把两岁多的女儿托付在这里总是不妥。
她微笑了一下，“小原啊麻烦你了，我临时有点事。”
“没关系阿姨，”原承笑笑，“您先坐，最后一个菜了，我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