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无赖
罗超一直不做声，罗妈坐下问，“你咋也过来了，不是中午要睡午觉吗？”
还没到五一，二中中午只有两小时的午休时间。罗超虽然离家近，但回家经常也没饭，索性在学校办了半宿。
半宿是只午睡的宿舍，六人一间，收费不贵，他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还能睡一个小时。这对缺觉的高中生来说很重要。
原承提过让罗超来店里吃午饭，但罗超没答应。
起初是因为不好意思，后来却是不愿原承太辛苦——罗超知道他若在这吃饭，原承就一定会当回事地好好做这顿饭。
他的男朋友才十七岁，一个人撑着这么个店，他舍不得。
而原承，在听到罗超要午睡不愿耽误时间后就放弃了。
罗超是学霸却不是学神，他的成绩都是他特别特别辛苦换来的。
早上六点二十起，晚上睡下都在一点后，中午这一觉对他很重要。而店里的四锅卖完最快也要十二点，想做点硬菜时间的确很紧。
罗超看看陈义原承都在厨房，他压低声音对老妈说，“你昨天怎么了，有什么要命的事半夜出去！要不是珊珊醒了找你我都不知道你不在家！”
罗超越说越气愤，“不回来也不说一声，电话还打不通，早上要是珊珊没醒我都走了！”
想到妹妹醒来家里空无一人的恐惧，他忍不住一阵后怕。
罗妈有些心虚，但更多的还是不耐，“行了行了，临时有点事，我手机又没电了。”
罗珊抬头看了看哥哥，她被哥哥抱在怀里，很自然地感觉到了哥哥的僵硬。
罗超低头看眼萌萌的三头身，“没事珊珊，现在给哥哥说四加三等于几，哥哥听着呢。”
罗珊低头继续拨拉那几头蒜，大声报数，“七！”
罗超微笑，“对，珊珊棒棒。”
因为抱着妹妹，罗超都不敢大声说话，他只能不满地瞪着老妈。
老妈终于被他盯得恼羞成怒，“行了行了！这不没啥事嘛！我看原承比你强多了，珊珊这一头小辨扎得多好。”
小盆友头发半长不长的，原承早上抽空给她扎了七个小辨，顺了两路，很是整齐漂亮。
罗超低头亲亲妹妹的发顶。
对这样无赖的老妈，他已经无话可讲。
午饭很丰盛：三杯鸡、红烧大黄花鱼，鸡毛菜，松仁玉米和咸蛋黄炒虾，这两个是小姑娘的菜。
还有一大碗羊杂汤，里面的料很少，也没放辣椒，汤色醇白，漂着点点绿葱花。
黄花鱼原是梁丰的最爱，但味道好罗超罗珊也喜欢，原承就常在冰柜里备着。因为是冰鲜，他每次都是十几条的买，还能拿到批发价。
今天这条就是接上小姑娘后拿出来解冻的，虾和鸡没存货，是趁上午客人少的时候原承抱着罗珊去超市买的。
时间紧张，他今天就没买土鸡，而是买了几个平时嫌弃的鸡腿。
罗妈第一次来店里吃饭，菜要好看先，营养可以稍稍折扣。
“阿姨您先喝碗汤暖暖胃。”
原承给罗妈盛了一小碗羊汤双手递过，“一直想请您过来坐坐，总是碰不上合适时间。您先尝尝，辣椒在这边您自己加。”
罗妈接过碗随意地放在一边，“罗超老说你做饭好吃，还真不是胡说。”
“……听罗超说您喜欢吃鱼，您尝尝看，我做菜盐少，可能有点淡。”
原承看到被她放在一边的汤碗，才想起罗超说过罗妈是不吃羊杂的。他有些尴尬。
罗超注意到了，伸手把汤碗拿过来，“我妈不吃羊杂，刚好给我。”
“嗯。”
原承对他笑笑，感谢这样的解围。
陈义把几碗米饭端上桌，原承抱起罗珊，“超你赶紧吃，吃完去学校还能休息下。珊宝手手洗干净没？哥哥看看。”
罗珊前后翻动小手，“的的叹。”
原承假装认真地看看，“嗯真干净，珊宝棒棒。”说着就把孩子放进贝贝椅。
罗超早上匆忙没带小盆友的围兜，原承先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她系在胸前，然后才递过小勺，“先喝汤汤，珊宝。”
原承给罗珊也盛了小半碗汤，里面没放料，只是白汤，漂着几粒小香葱。
罗妈看着女儿拿着小花勺子有模有样地喝汤，儿子也自顾大口吃饭，忽然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小原你还挺会哄小孩。”
罗妈表情复杂，“珊珊在家吃饭就没这么乖。”
原承自己没吃，他用筷子撕下鱼肚上的肉，细细码在罗珊的米饭碗里，唇角笑意未变，“珊珊很聪明的，一教就会。”
只要你耐心一点，饭菜合口一点，她在家只会更听话。
罗超吃完已经一点二十，原承赶他回学校，“你快走吧，还能睡一刻钟。”
除了陈义别人都没吃完，罗超有些迟疑，原承又补充“睡不着也去躺一会儿，下午不是两节数学嘛，别打瞌睡。”
“……哦。”
男朋友对他的课表了如指掌，罗超起身，“那我先走。”
他没有专门和谁打招唿，妹妹还在认真吃着碗里的虾，老妈却是边吃边看手机。
陈义和他一起放下的筷子，这会已经去后厨开忙了。原承在照顾小盆友，也没起身，只仰头对他笑。
笑容温暖明媚。
罗超心里很复杂。
一吃过饭小姑娘就开始揉眼睛，原承看着还在戳弄手机的罗妈——现在只剩她一个人没吃完了。
原承心里不免着急。
他和罗超带妹妹时，一旦小盆友困了两人就会加快速度，不让孩子闹瞌睡。但现在他也没法催，只能干着急。
果然，等罗妈要带孩子离开时罗珊已经很困很不高兴——她揉着眼睛开始哼唧，要求抱抱，一步路都不走。
原承发现罗妈脸色变得难看，他赶紧抱起孩子，“珊珊今天早上起得早，在店里又没睡上觉，这会儿是困了，要不阿姨我帮您抱回去吧，估计路上就能着。”
毕竟不是很熟，罗妈压下心中不耐接过女儿，“算了，已经够麻烦你了，就几步路我抱她回。”
原承无法再强行做好事，只能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好在罗珊被抱上后很乖，一点也没闹，罗妈没有再发作。
原承觉得很不好受，仿佛自己的女儿被一个没耐心的外人抢走似的，但也只能叹息。
去看看分店的装修吧，对罗珊你没立场的。
前几天原承盘下一个新店面，离兰馨园1。8公里，是清湖小区的外围营业房，七十七平米的两层。
房子定下后原承一边订购厨房设施，找施工队改装，一边请张强帮忙注册分支机构，同时他还要物色员工、培训，立刻忙了起来。
两层楼的二楼其实很不实用，楼梯逼仄，楼上又没服务员，一般客人都不愿上去。
另一个备选是个五十平的纯一楼，实用面积更大，但它有五千的转让费，年租金也比清湖高出八千。
原承仔细看过后签了清湖的房子。
二楼可以摆两张桌子应付饭点，还可以存放些东西。他在兰馨园的店就因为太小，不但前一天要完成全部的准备工作，还什么都没法多存。
晚上罗超没过来。
因为晚自习时老妈就发了微信，罗珊已睡着，老妈说她晚上有事出去一会，如果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他就早点回来。
罗超气得要死，他打过去电话没有人接，好在马上就下课了，他开始收拾书包，铃声一响就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快就走到他课桌边的葛薇张了张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那天球赛后她一直等罗超来表白，一直没等到。
等她下定决心要把人约出去问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的时候又这样——罗超总是行色匆匆，她连人都抓不到。
当然，也是她不想表现出对罗超的在意。不能主动，行动就不免受限了。
平时周一、三、五、六罗超都会去小公寓住，这晚一直没等到人原承就发了条信息，“怎么了，还过来吗？”
没打电话是怕万一小孩睡着了再被吵醒，他知道现在罗珊是睡在哥哥这屋的。
罗超直接回过来电话，“我已经到家了，我妈……”
原承也听无语了，还有这么不靠谱的妈吗？
但他听出了罗超语气里的愤懑难堪，不免心疼，“超啊，如果阿姨晚上不回来你明天照把珊珊带来”
罗超打断他，“不行我”
原承也打断他，态度强硬，“不许缺课。超，我真的能领，现在陈义也培训得差不多了。”
“我”
“珊珊也是我妹妹，超。”
原承的声音很温柔，“你们两个对我都很重要，一个都不能少。”
“承承，”
“敢旷课我抽你。”原承软绵绵地威胁着。
罗超有点想笑，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原小承如此待他，如此待他。
原承又开始碎碎念，“早上你看珊珊要睡着就别弄醒了，不然她准得哭，你拿个小被子把她包来，嗯记得把小妞的衣服带两件。”
罗超……
“要不你这会就先收拾个包吧，拿两件她的衣服装好，别明天早上着急，对了，明天把咱俩的水杯都带来，别忘了。”
“……嗯。”
好在老妈十二点时回了家，虽然没理他，罗超也是如释重负。
他立刻给原承发信息，“我妈回来了。”
没有收到回复，罗超的心却定了下来。
原小承一定是睡了，那个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他看过原承关于分店的记事本，上面罗列的事项细致到惊人，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做下来的。
罗超轻轻笑笑，又打开一份卷子做起来。
原承说过，平生最爱学霸，所以你要努力。毕竟当学霸，是你现在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
接连几天都是这样，老妈晚出晚归，好在再没把妹妹一个人留家里。罗超渐渐适应，不再一收到老妈的微信或者老妈一出门就开始紧张。
他摇头，真是可悲的安心。
在家老妈基本不搭理他，一句都不过问他的情况他的需要。
罗超也没所谓，事实上从他认识原承后，似乎他的衣食住行就都被那个人接手了……
罗超观察过，老妈没有迁怒妹妹，对她还是那样，虽然常不耐烦，但吼得不多，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回来得晚没听到。
早上出门时妹妹还在睡，晚上回来后多半也在睡，就是不睡也已经困得揉眼睛了，通常他陪着读会书就着了。
而到了周末，小盆友全天都是他的。
其实周末下午本就是老妈的麻将时间，她是肯定要出去的，只是现在她早上也常不在家。
在家也是睡懒觉，睡起来潦草地做做家务，做点饭就走了。
妹妹很乖，他学习时不哭不闹，就在一边安静地玩，常常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就蜷在哪儿睡着了。
每每看到那小小的一团，罗超都很难过。